第二天早晨，署長辦公室。

李少澤一夜未歸家，通宵整理案件資料，除了口供之外，還拿到了鑒證科的物證報告。

有著這些證據，韓江和關力的死亡，都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至於周星星？誰能想到那家夥，居然又被李少澤給忽悠了……

其實就連李少澤自己都搞不明白，為什麽他從來不騙人，卻總有人會被忽悠上。只能暗自嘆息，做人做事，還是要用腦啊。不怕被人忽悠，就怕自己把自己給忽悠了。

但是站在署長辦公桌外，他心裏未免還是有些發虛，連忙敬禮道：“Sorry，Sir。”

“是我沒有看好犯人，請長官懲處。”

“別說那個罪犯了，我只問是不是擊斃了中區的一名督察。”

雷蒙翻著案件報告，一眼就看出，這份報告是李少澤親自動手寫的。那潦草狂放的字跡，跟黃大仙廟裏的鬼畫符差不多，由此可見，李少澤的國小有可能是在廟裏讀的。

不過作為署長，他一天看幾十份報告，早就練出了眼力。隨手翻過幾頁，便將這次案子的經過摸透。

而像韓江這種撲街罪犯，根本就入不了雷蒙的法眼。

畢竟像罪犯這種生物，不管犯下多大案，沒被抓到都是猛人，一旦被捕全是渣渣。反倒關力的死亡，引起了雷蒙的重視。

李少澤眼看逃不過，立即老老實實地答道：“報告長官，關力是中區軍裝督察。”

“這上面的內容全部都是真的？”

雷蒙指著報告上的內容，臉色嚴肅的發出質疑。

原來李少澤這個雞賊的家夥，早就做好準備，把關力的背景資料，全部寫在報告當中。為的就是洗脫嫌疑，加大關力犯罪的說服力。

不過雷蒙輕輕的一句疑問，卻讓李少澤在心裏頗為發慌。

如果連署長都不挺他，將擊斃關力的行為，定義為“錯誤”的話。縱然李少澤當時情況危急，恐怕也落不了一個好果子吃。

最起碼一線行動部門別想呆了，有很大概率去內務科洗衣服。

但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必須咬死，有任何松口都是不負責任的決定。

於是李少澤穩穩的點頭道：“真的。”

“阿澤，這次幹的漂亮。”

雷蒙頓時喜形於色，一掌拍在桌上，心裏頗為興奮。

誰叫上周開會的時候，中區趙署長一直跟他對著幹？偏偏這一回出了關力的事情，等到下周的安全會議，雷蒙一定要指著鼻子，噴趙胖子一臉唾沫。

你想想，關力可是臥底出身，經歷了長達八年的臥底生涯。

給他升職加薪是應該的，但在這之前，警署必須他做嚴格的行為與心理調查。只有通過這項調查，臥底警員才能夠回歸警隊當值。

不過往往十個臥底警員當中，連一個能夠通過調查測試的都沒有。畢竟環境對人類的改變，從來都是潛移默化，深入靈魂。

所以很多臥底警員，最後的結局都是領一筆獎勵金離開警隊。

何況一看關力的履歷，臥底時候歸屬重案組，怎麽一回歸警隊，就成軍裝組的人？很明顯是心理調查不通過，被強行安排到軍裝組。

追責，一定要追責。

不僅要追趙胖子的責任，還要追究到底，讓關力的負責人吃不了兜著走。

李少澤則絲毫不知道雷蒙的打算，被莫名其妙的誇獎一番，心裏有些忐忑，連忙舉手敬禮準備開溜。

雷蒙看他那副慫樣，暗自點頭，他就喜歡這種慫慫的李少澤。揮揮手讓這家夥滾蛋後，雷蒙心裏也已經打算，將即將成立的保護證人組，交給李少澤管轄。

如果不出意外，這份議案將會在下周的會議上通過。

而在一周後，李少澤才知道看新聞才知道，署長口中幹的漂亮，究竟是什麽意思。

因為他只需要打開電視，就能夠看見“魔警”案的新聞。

中區署長因為工作疏忽，專門召開發布會，向市民公眾道歉。

李文斌也因此辭去中區重案組的職務，即將收拾東西離開中區警署。

可以說，這次“魔警”案已經成為了中區警署一件巨大的政治醜聞，造成的後續影響。遠遠不止是趙署長在會議上，受到批評那麽簡單。整起案件也被遞交警校，成為真正的反面教材。

並且從明年開始，全港警員每年都需要進行一次專門的心理測試。回歸警隊的臥底警員，通過心理測試後，也將多出半年的文職觀察期。只有通過半年的觀察期後，才能轉入一線行動部門。

換一個角度看，這件案件也推動了警隊的法治建設……

關力的死，倒不算毫無價值。

李文斌則因為感情用事，違反了警隊條例的原因，被調離中區重案組。

收到通知後，李文斌當天上午就開始收拾辦公室。

只見他扶正眼鏡，將有用的文件歸檔放好，再把廢棄的材料疊成一摞。最後貼上一張寫好的便簽，方便保潔阿姨拿走，才將抱起一個儲物盒離開。

淡藍色的儲物盒裏沒什麽東西，一支鋼筆，兩件襯衫，加上幾袋咖啡。

這些就是李文斌全部的私人物品，其他的東西，大到辦公室，小到文件夾，都只屬於重案組長。

當他被取消重案組長的職務後，他傾註十幾年心血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帶走。

微微嘆了口氣，李文斌昂起腦袋，挺拔的鼻梁仍舊透著股鋒芒。

他單手抱著儲物盒，另外一手打開辦公室的門，認真把門鎖好後轉過身，看著眼前的場景，一對劍眉微微皺起：“你們搞什麽，給我送葬？”

中區重案組的夥計們，站在走道兩旁，神色中滿是不舍。

因為他們都知道阿頭離開的原因，不僅僅是被人搞了，更是為了手下的夥計。

臥底夥計不是夥計？

願意幫夥計頂鍋的阿頭，才最值得屬下跟隨。毫無疑問，在中區重案組的眼中，李文斌就是這樣一位值得尊重的阿頭。

“阿頭，我們送您。”

鄺智立穿著黑色西裝，作為李文斌的頭馬，他是李文斌的代言人，同樣也是夥計們的領頭人。不過這句話剛講完，李文斌臉色就變得更不悅。

因為他的性格從骨子裏開始，就是一個堅毅剛強的男人，非常不喜歡矯情的場景。

職務調動需要搞這一套嗎？何況僅僅是調動而已。

要知道，李文斌肩上的警銜可沒被扒下來，仍舊是一位高級督察。沒想到，一向最了解他作風的鄺智立，今天腦袋抽還要幫他送行。

“是不是菠蘿包吃多了，全堵在腦袋裏？”李文斌輕輕一笑，冷淡的眼睛掃過鄺智立。不過鄺智立一點都不害怕，神色莊重的從懷裏取出一個獎章，遞到李文斌的手上。

中區重案組其他三名，獲得過英勇獎章的警員，也一個個上前將獎章放到李文斌手中。

一共四枚銅質的英勇獎章，是李文斌任職期間，帶領手下夥計屢破大案，獲得的榮譽。現在夥計們將這些獎章送給他，代表著什麽不言而喻。

這是要讓他帶著榮譽離開！

李文斌輕輕握著手中沈甸甸的獎章，這上面不僅有著榮耀，還有過往的硝煙。

當初奮力激戰，與悍匪交火的一幕幕，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爍。就連李文斌這種一向冷靜的性格，鷹目中都不免泛起淚光。

最後重案組的全體警員，齊唰唰的向他立正敬禮，氣勢磅薄地喊道：“中區重案，送李Sir走馬上任，祝李Sir在策劃行動科大展宏圖。”

“呵，你們這群小子。”李文斌握著獎章，抱起儲物盒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他也不知道這群人裏面，究竟是哪個耳目這麽靈通，連他調職的部門都打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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