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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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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得稍微有點遠了,再加上院子裏有兩個祖宗, 緋色不敢放出神識去探測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理所當然的, 他也聽不到玉衡和朝夕的對話, 沒辦法知道那個嬰兒的情況。

他就只能靠著極好的視力, 看到從地下投影出來的陣法,看到其中孕育出來的嬰兒,被這一幕給驚到了。

拋開那個嬰兒的身份不談,單單就是這種誕生的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以死去的屍體的骨與血為媒介所孕育出來的生命……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遠處房頂上站著的玉衡身上。

那可是大魔王以前的身體啊!!!

簡直不敢繼續往下想!

不過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 那個法陣可是位於地下, 地面上的只是投影, 也就是說,那個被孕育出來的嬰兒,此時此刻,正處身於地下……

而且他不止是心裏擔心, 嘴上也跟著問了出來, “阿白,你說那個小家夥,會不會被憋死?”

阿白:“……”

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的想揪著緋色的耳朵問他‘你是豬嗎?’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與他們所知的規則不相符的情況,那個嬰兒同樣是如此, 一個完全違背人類傳承方式,以一種摧毀又重新塑造的方式孕育出來的家夥,怎麽想也不可能像是普通人一樣輕易被憋死啊,不然那個陣法就不會特意埋藏在地下了。

再者,也不看看那個小家夥是怎麽來的,要知道當初大魔王還只是一個小孩的時候,就獨自在那片危機四伏的竹林裏生活了那麽多年。

……

理論上來說,阿白的猜測是很合乎常理的。

但事實上,小院裏的情況,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也就是說,阿白他猜錯了。

……

埋藏在原家小院地下的法陣所孕育出來的,只是一具軀體,字面意義上的那種,只有軀體,沒有靈魂。

意思就是說,那具身體是沒有生命的。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只是一具單純的軀殼。

這一點,玉衡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朝夕也是如此,因為他們的註意力,都放在了‘法陣孕育出了一個嬰兒’這一點上。

等回過神來,再用神識去探測時,才發現嬰兒的情況。

法陣被埋藏於地底深處,一個如果不是特意去探查,就無法發現的位置。

這也是玉衡一開始將其投影到地面的原因。

現在法陣耗盡了所有的能量,但並沒有自行毀滅,而類似於是陷入了沈睡狀態,等待再一次被喚醒。

如果這不是一個特例的話,從今日所見,幾乎可以推測出,原家的‘守門人’,都是怎麽來的。就是靠著這樣的摧毀再重塑的方式,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這樣真的能算是一個人嗎?

……

另一邊,原俊雄一行人,之前離開院子後,就按照玉衡的要求,去將此前已經制成的藥,將所有的存貨都拿了過來。

所有的藥,都是由原俊雄保管的,存放的地方也就那一個,所以花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全拿了過來。

他們也的確是很快就趕過來了。

但因為小院裏發生的事,他們沒敢第一時間靠過去,不僅如此,他們甚至不敢像阿白和緋色那樣,近距離圍觀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那邊到底是個情況,沒有看到完整的法陣,沒有看到屍體被摧毀重塑的過程,也沒有看到那個嬰兒被孕育出來……

他們什麽都不知道。

只是在看到所有的光芒消退之後,才靠近去找阿白,將東西交給他,由他轉交給玉衡。

……

阿白將藥送進小院的時候,那個嬰兒,已經被玉衡從位於地下的法陣中心抱了出來,就放在之前安雅躺過的那張沙發上。

原家拿來的藥,是放在一個造型古樸,雕刻著精致花紋,內部還刻印了特殊法陣的木盒子,打開來,滿滿一層褐色藥丸。

這些東西背後,是無數妖魔的骨與血。

也是在這個時候,阿白才察覺到那個嬰兒的情況。

匆匆一眼,他便垂下了眼簾,不敢再去打量,一邊轉身準備離開,但是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就被玉衡叫住了。

“你去把小花和小小白都叫過來,還有那一株小樹藤,那只血鷹也一起,都叫過來,把這個院子給我挖了。”玉衡打量著手中的藥,一邊吩咐道,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阿白聞言,稍稍楞了一下,就明白過來她的目的——

挖出埋藏於地下深處的法陣。

這一點,可以算是意料之中吧。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她大概是要追查到底的。

“是。”阿白應了下來,離開了小院,很快把甜品店的其他人都叫了過來,開始挖地。

……

朝夕就坐在那張沙發上,視線落在那個嬰兒身上,表情看似平靜,眼底卻是藏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自從剛才玉衡給出那個答案後,他就沒有再說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玉為什麽會變成所謂的原家‘守門人’?

他回到深淵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事情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

原敏行在原家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不僅僅是因為他在修行一途上無可比擬的天賦,還有他的性格,用原家其他人的話來說,就是過分的仁慈。

當時的世道,王朝頻繁更疊,王座之上的君主常換新貌,戰亂連連,民不聊生。而黃昏之後的逢魔之時,還會有來自無盡深淵的妖魔穿過門來到現世,又是一大威脅。

當時的人類自身的生存都難以保證,根本無法顧及到其他人,對於深淵的妖魔,懼怕之餘,又無比的憎恨。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原敏行卻還有多餘的善心分給那些妖魔鬼怪,不止是更改了原家的規則,還妄圖改變整個玄門的情況。

“敏行,你是不是瘋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那些東西暫時沒有傷人害人,但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穩定因素!”

“棄用囚牢,更改原家的規則,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玄門那邊,我不會也不可能去提什麽要求,你若是還不甘心,便自己去嘗試吧!”

當時的原家,除了他的父親外,沒有一個人支持他。而就算是他的父親,給予他的支持,也只限於原家內部。

原家的歷任家主候選人,在接任之前,都會外出游歷。

當時原敏行的父親,尚在壯年,離卸任還有很長的時間。原敏行作為原家的少主,下一任的家主候選人,本來不必那麽早離開原家外出游歷的,但因為這個事,他辭別了父母,獨自一人離開原家。

仔細說來,其實也不是獨自一人,因為玉和朝夕,也隨他一起離開了原家。

起初二人出現在原家的時候,收斂了氣息之後,看起來與正常人是沒什麽區別的。但是隨著待的時間越久,身份難免就有些藏不住,主要還是二人經常掛在嘴邊的‘你們人類’‘螻蟻’,再加上朝夕那種完全不把人類看在眼裏的態度,稍微細心一點的人,就能察覺到不對。

不過原家的人,也只是知道他們不是人類,至於是妖魔鬼怪的哪一種,就無法分辨了。他們不是沒起過試探的心思,但是看在原敏行的份上,還是提前找他問了一下情況。

那個時候的原敏行,也只知道朝夕和玉自無盡深淵而來,具體什麽身份並不知曉。但是從平日裏的相處,他能感覺到他們的強大,那是人類難以企及的領域。

原家的人最終聽從他的勸告,打消了試探的心思,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而這是他們還在原家時的情況,當他們和原敏行一同離開後,原家內部一度流傳著各種流言。

原敏行在離開的那一日,曾聽家中下人們私底下討論‘少主是不是被妖魔迷了心智?’

對於這個說法,玉並不覺得生氣,反而有些好奇,問原敏行,“為什麽他們要這麽說?”

“坊間流傳的故事,妖魔鬼怪,多是兇惡殘忍的,也有少數,會化作人類的樣子,不拘男女,樣貌皆是極好的,以此來迷惑人心,以達成自己的目的。”原敏行回道。

那時候玉還沒有怎麽接觸過人類書寫的故事,聽原敏行說起,覺得有趣,便讓他繼續說下去。

之後便從原敏行口中,得知了許許多多的故事。

後來她問,“你為何會知道這麽多?”

從他的說法來看,這些故事的受眾群體,顯然不該是他這樣的人,但是偏偏他又知道這麽多。

時值傍晚,夕陽垂掛在天邊,漂浮的雲朵都被染上一層顏色。

黃昏的景象映在原敏行眼中,他的聲音很溫柔,帶著幾分憧憬的意味,“我自幼起,便對來自‘門’後的生物很感興趣,但所見終究有限,便轉而去研讀先輩們所留下的典籍……”

那個時代的信息始終是太落後了,哪怕是天下藏書最豐富的地方,也始終很有限。原敏行自幼便有著過人的天賦,一目十行,過目不忘……讀完了原家所有的典籍後,他便將目光落在了坊間傳言上。

猶記少時,有一次他隨家中長輩外出執行任務時,偶然遇到黃昏之後開啟的通往另一個世界之門。眾人如臨大敵,他卻有一種沖動,想要穿過那扇門,看看後面的世界,是何等模樣的。

他甚至邁出了步伐,不過最終被身邊的長輩及時察覺,攔了下來。

“切記,門後乃極端兇險之地,有去無回!”長輩語氣嚴肅的叮囑道。

讀盡所有他能接觸到的文字記載後,很長一段時間,他處於迷茫之中,直到後來他找到了新的興趣——研究玄門術法,並嘗試進行改進。

這個興趣,一直持續到他遇到玉和朝夕。

“於晴朗的夜裏,擡頭觀望頭頂星河時,內心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世界如此之大,世間事千千萬,可是人的一生,卻只有短短幾十年的時間,我有許許多多想要去了解去做的事,卻註定了不可能達成所願。”

他回過身,看著後方的玉和朝夕,“深淵裏的妖魔,擁有著漫長的生命,所見之世界,應當更為廣闊吧?”

那是相識以來,原敏行第一次問起無盡深淵的情況,不難聽出他話語中的感慨。

……

“朝夕。”

玉衡的聲音響起,將朝夕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回過神來,掀起眼簾,看向玉衡。

那個嬰兒被她從沙發上抱了過去,以術法為引,使其靜靜漂浮於空中。與此同時,她的手裏拿著原家人送來的外面雕刻了精致花紋,內裏刻印特殊法陣的木盒子,纖細的手指捏起一顆褐色的藥丸,碾碎之後,以玄力將其包裹,送進了嬰兒體內。

“你能感覺得到吧。”她問道。

明明是疑問的語句,她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

而正如她所說,朝夕的確感覺到了。

這具用玉衡原本的身體為媒介,摧毀又重新塑造出來的軀體,雖然沒有生命的氣息,但是那種制約的力量,始終存在於身體裏。

而在玉衡將那種藥碾碎送到嬰兒體內後,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身體的腐壞,被延緩了。

拋開那種特殊的力量不談,這個嬰兒的一切,幾乎都與人類無異,而在沒有生命的情況下,自然也會像是正常的屍體一樣,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腐壞,最終只剩下一副白骨。

可是在藥的作用下,這種自然的變化的過程,被延緩了。

著是不是就意味著,當初在玉衡的靈魂脫離之後,那具身體,就已經是相當於屍體一般的存在?哪怕看起來還有心跳和呼吸,除了虛弱一些,跟正常人也沒什麽區別,但本質上還是屍體,即便安雅的靈魂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進入到其中,也無法改變這種狀況?

而那個黑色的虛影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拿出這種藥來,目的不是為了救安雅,只是想要保存這具身體?

意義在哪裏?

……

“甜甜,挖好了。”這個時候,阿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仔細算起來,距離他們開工到現在,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但是小院已經整個變了樣子。

原本精心打理的花與草,造型別致的假山流水,全都沒了,整個院子都被挖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幾十米的深坑。

也虧得他們都不是人,才能挖得這麽快,最後再由嵐谷將自己的根系伸展開來,將所有的泥土都鎖住,保證挖出來的區域不出問題。

唯一的缺點就是看起來有點滲人,密密麻麻的,全是交錯的樹根= =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法陣是鋪滿整個小院的,玉衡他們所在的那間屋子,自然也不例外,全被挖空了,就剩下一個基底,用術法維持著,使其整個漂浮在那邊。

而這是阿白指揮幹出來的。

過程中,緋色和姜晴天等人,都覺得應該先不管那塊地方,只有阿白堅持‘反正最後也要挖的,不如一次性搞定’。

其他人還是覺得不妥,於是他就自己動手了。

緋色表示心裏苦。

當工程完工後,等待玉衡和朝夕出來驗收期間,緋色一顆心都是懸著的。

好在玉衡這會兒沒心思關註這個。聽到阿白的話後,帶著那個嬰兒,跟朝夕一起從屋裏出來。

旁邊的姜晴天和馮褚兩個血統純正的人類,雖然明知道不會有什麽事,但看到他們一腳踩在深坑的上方,還是不由自主的覺得揪心。

再之後,看著他們倆人,毫無預兆的掉了下去,更是心跳跟著漏了一拍,下意識探頭看下去。

此時是夜裏,天空之中的月亮被烏雲所遮蔽,大地之上一片黑暗。

小院裏雖然有術法弄出來的照明火球,但是所能照亮的範圍有限,從上方看去,深坑裏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反正又摔不死,你們在擔心什麽?”暫時沒事後,緋色又開始皮起來,調侃了一句。

之後又問道,“小樹藤,下面是什麽情況?”

嵐谷的樹葉子抖個不停,“我……我不知道QAQ”

他的樹根雖然在下面,但是它沒有那個膽子去‘看’啊。

“沒用。”這句話是阿白說的,話音落下之後,他便探頭去看下面的情況。

他的視力,比起普通人要好上無數倍,可是視線所及之處,卻是一片黑暗。

顯然,下面張開了結界,將一切屏蔽了。

……

到達深坑之底,真正接觸到法陣本身後,對於玉衡和朝夕來說,之前那種感覺,更強烈了。

甚至隱隱幾分熟悉的感覺。

玉衡站在法陣的中心處,那是之前能量聚集,孕育出嬰兒的地方。

那個嬰兒也被他們一起帶了下來。

她微微瞇起眼。

這個法陣,所孕育出來的,真的單純只有一具身體嗎?還是說因為過程中出了什麽意外,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所謂的意外,自然指的是她……

玉衡蹲下身去,將手掌貼在法陣中心,凝聚玄力於掌心,再將其細分成無數的分支,操縱著它們,在法陣之間游走著。

原本耗盡了能量的法陣,此刻竟然隱隱有一種將要被喚醒的趨勢。

玉衡垂下眼眸,思考了片刻後,凝聚玄力為刃,在指尖劃開一道傷口,鮮血順著流了出來,落到法陣之中。

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腳下的法陣,再一次被喚醒。

之前景象再次上演。

那些神秘的字符一個一個的被激活,開始舞動起來,不斷的對法陣進行完善。

玉衡解除了那個嬰兒身上的術法,將它放到了法陣中心。

那股神秘的力量又一次出現,汲取嬰兒身上的血液,之後將軀體也一並分解。不僅是如此,它們還試圖觸碰玉衡的身體,可惜被一層結界所阻攔,根本無法靠近她分毫。

當法陣被徹底完善,所有力量匯聚到中心處,之後便是孕育的過程。

不知道是因為近距離接觸到法陣本身,還是剛才放出去的血液,在這個孕育的過程中,玉衡清楚的感覺到,法陣之中,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一直在試圖接近她,想要抽離她的靈魂。

可惜這股力量對於她而言,實在是太弱了,一直到孕育結束,都沒能破開那層結界。

又一次耗盡所有能量後,法陣重新陷入沈睡。

中心處,又一個嬰兒被孕育出來,依舊是之前的狀態,只是一具軀體,而沒有生命。但比起之前來,卻有一點變化,那就是嬰兒本身,看起來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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