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是幽深狹窄的走廊，頭頂上雖然亮著燈， 但是莫名的總覺得光線有些暗，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讓人不由得就聯想到了將死之人。

“小吳， 你這到底是搞什麽？”

“這就是個普通的療養院吧？你帶我們來這裏是幹嘛？”

“說什麽‘死亡賭局’，神神秘秘的，這裏有什麽可以賭的？裏面那些老家夥嗎？”說話的是那個渾身散發著暴發戶氣味的禿頭胖子，面帶怒容，語氣不屑。

他最後一句本來只是玩笑話，沒想到話音落下，走在前方的小吳竟然點頭了， “恭喜王哥你猜對了， 就是賭療養院裏的老人生或者死。”

聽到他的話， 其他人都多多少少都有些驚到了。

“什麽意思？”

“生死怎麽賭？”

“你小子膽肥了，耍得我們好玩是吧？”

小吳暫時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面朝眾人，“各位老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請聽我說！咱們這個賭局呢， 之所以叫‘死亡賭局’， 就是賭生死的，賭這療養院裏住著的老人，什麽時候死……”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又是那個禿頭胖子，“這賭個屁啊， 誰知道那些老家夥什麽時候死？萬一他們拖個一年半載的，老子的錢就一直壓在裏面了？你當老子傻？有這個閑工夫，就是扔銀行裏，隨便做點什麽不好？”

禿頭王胖子說話是真的難聽，左一個老東西右一個老東西，沒有絲毫敬畏。

而跟他一起的人，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表現出來的也是這麽個意思。

這些賭徒，普通的賭博已經滿足不了他們，開始追求更刺激的內容。剛才聽到賭命時，雖然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之後很容易的就接受了這種賭局，只不過因為目前看來，這賭局對他們沒什麽好處，所以才不滿意。

一行人的目光都落在小吳身上，等著他給出一個滿意的解釋，而要是不滿意……

被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小吳倒是一點也不慌，“我坑誰也不會坑各位老板不是！是這樣的，這個療養院裏住著的老人，基本上都是快死了的時候，經過專業人士進行評估後，才能用來開盤下註。馬上帶你們去看的‘貨’，就是一個胃癌晚期患者，差不多一個月前，醫生進行評估過……”

小吳一口氣解釋了許多，以禿頭王胖子為首的一群人，眼底的情緒也隨之一點點變化，從一開始認為自己被戲耍後的憤怒，漸漸的多了名為興趣的東西，到最後，他們的眼神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興奮。

“這個怎麽賭？”禿頭王胖子問道，語氣毫不掩飾的興奮。

其他人也摻和。

“你之前說過我們運氣好是吧？說等待期變短，贏的可能性變大，具體怎麽回事？”

“對，說說看！”

小吳點點頭，繼續解釋道，“對，錢哥你沒記錯，這一次的賭局，再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要揭曉了，你們要是想參與的話，贏面是很大的，因為‘死亡賭局’的規則，就是賭用來開盤的‘貨’能不能堅持過一個月。‘貨’要是在一個月死了，那莊家就通殺，要是堅持過一個月，隨著堅持的時間越長，你們得到的回報就更大，兩倍三倍四倍……上不封頂！”

禿頭王胖子眼底晦暗不明，眼睛被臉上的肥肉擠了本來就小，這會兒微微瞇起，更是只剩下一條縫兒，他盯著小吳看了幾秒，之後才問，“這個賭法有點不太公平吧？萬一人本來該死了，但是你們弄點什麽藥來，一針紮下去，硬是撐過了一個月的期限，我們的錢不就打水漂了？”

賭徒賭徒，別管是玩什麽賭博方式，不變的，都是一顆想贏的心，不勞而獲，一夜暴富。

小吳笑了笑，“王哥錢哥，這方面你們可以盡管放心，從開盤下註開始，所有的‘貨’，除了正常的飲食以外，無論出現任何緊急情況，都是不允許進行救助的，賭局的公平性是有保障的！”

這一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緩緩的穿過狹窄的走廊，向著深處走去。拐過一個彎，順著樓梯上了三樓，一直來到右手邊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前停下。

“到了。”小吳說道。

一扇木門，隔開的仿佛是兩個世界。

‘吱呀’一聲輕響，仿佛將死之人不甘又痛苦的呻吟。

門緩緩打開。

比走廊之中彌漫著的，更濃重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然而此時此刻，門外的這些人，不僅沒有因為這種氣息而心生畏懼，反而像是嗅到死亡氣息的鬣狗禿鷲之流，興奮的窺視等待。

……

玉衡他們吃完飯沒多久，文明小朋友又來了，還帶了禮物——從自家瓜田裏挑出來的大西瓜，拿來送給甜甜。

他過來本來是想帶甜甜去玩的，沒想到金恬突然跟他問起了早上的事。

“文明，你之前說的，山裏面的療養院，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在那個方向？”金恬說著話，指了指之前玉衡提到過的方向。

文明楞了一下，“姐姐你怎麽知道？”

這就是承認了。

果然有問題。金恬心想著，招手讓文明跟她到客廳裏去，指了指椅子讓他坐下，而後繼續問，“跟我們說說療養院，還有那個被送進去的奶奶的情況吧。”

文明並沒有馬上給出回覆，而是小心翼翼的起身，站在門口四下環顧，仿佛是在確認有沒有人，之後才又回到屋裏，小聲的說了起來。

“那個療養院，是去年年初建的，村裏好像沒出錢，說是好心人捐的。從療養院建起來以後，不止是我們村子，附近幾個村子也是，身體不好的老人，幾乎都被送到裏面去。今年五月份的時候，我奶奶她也被送進去了，我想起看她，但是爸爸不讓……那段時間，我爸爸整個人很奇怪，讓人感覺很害怕……後來……後來奶奶就死了，在她死之前，我夢到她哭得很難過，喊著爺爺的名字，說很痛，又罵爸爸……”

文明終究還是太小了一些，很多話說得不清楚，抓不住重點，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療養院真的有問題。

“你能帶我們去看看嗎？”金恬問。

文明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不過只有一條路通向療養院，我們要走山上悄悄過去，才能防止被他們發現。”

“行。”

說定之後，玉衡他們就跟著文明出了門，穿過村子往山上去。期間遇到了村裏的人，仿佛不經意般，隨口一問文明要帶玉衡他們去哪裏，視線卻是落在金恬身上，帶著審視的意味。正是金恬在湖邊閑逛時遇到的幾個人之一。

金恬心中懷疑更甚，卻沒有表露出來，趕緊扭頭跟旁邊的姜晴天說話。

文明也很機靈，笑嘻嘻的說，“帶客人去山上摘野葡萄什麽的。”

“這樣啊，你小子可註意些！”那人叮囑了一句，便走了。

但事實上，他走了沒多少路，就站在一個屋檐下，一邊跟其他人交談著，視線卻始終落在玉衡一行人身上，直到看到他們進了山，這才真正離開。

……

小龍山療養院，304號房。

小吳帶著禿頭王胖子等人進了屋。

一張病床，床頭一臺心電檢測儀，幾乎就是這間屋子裏的一切。明媚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一室的明亮，卻似乎無論如何，也驅散不了這間屋子的寒冷。

小吳介紹道，“這就是這次賭局的‘貨’了，各種報告在床頭櫃裏，王哥你們隨便看，也可以跟她說話，但是不能碰她，屋子裏裝了監控的，這是為了保障所有人的利益，以防有人悄悄動手腳。”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她原本是閉著眼的，或許是睡著了，也可能只是閉眼休息，聽到聲響，緩緩的睜開眼。

那是一雙渾濁的眼，如死水一般毫無情緒波動，又似乎蘊藏著無盡的孤獨與絕望。

她睜開眼，看了看屋裏的又一批‘客人’，又緩緩閉上。

可是耳朵裏，卻充斥著‘客人們’毫不避諱的交流聲。

“這看起來不太好啊……”

“我也覺得撐不了幾天的樣子……”

“但是小吳不是說她這樣快一個月了嗎？還有這些報告，你們誰看得懂？或者家裏人有沒有懂行的，問問？”

“反正還有幾天才截止呢，再觀望一下吧……”

很快，疾病帶來的痛楚再度襲來，老人再無心顧及那些交談聲，所有的聲音都漸漸遠去，僅剩下難以忍受的痛苦，糾纏不休，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她痛得面容扭曲，身體顫抖著，微微蜷縮，但因為過度的虛弱，連翻滾都做不到。

‘客人們’似乎圍了過來，那種打量商品一般的，帶著審視的目光，哪怕看不到，也依舊能感覺到，進一步催化了痛苦。

她開始抑制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呻吟，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實際上聽起來卻只是像哼哼聲，稍微離得遠一下都可能聽不到。

……

禿頭王胖子等人看了十來分鐘，全都圍在病床旁邊，觀察著發病的老人，對於她的痛苦視若未見，眼神平靜而冷漠，企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來。

不過他們最終也沒能拿定註意。

“各位老板，下註截止後天，還有時間，大家可以慢慢考慮，不用著急的。”小吳笑著安慰道，“這個‘貨’已經看過了，我再帶你們去看看別的，雖然還沒開盤，但是先了解一下，總不會錯的。”

說著話，一行人便離開了房間。

一聲輕響，門輕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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