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褚拐過一個彎，就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迎面走來，帥氣的臉上滿是憤怒。

離他十來米遠的地方，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靜靜的站在那裏，五官秀美，一頭烏黑順直的長發披肩，纖腰不盈一握。她的背後是一片蔥郁的灌木球，盛夏時節裏鮮艷的翠綠色，在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別樣的美。

如此美人與美景，憑良心來說是十分養眼的，但是男人顯然不這麽覺得。他步子邁得很大，走一段路後又會回頭看一眼，而後更生氣，罵罵咧咧，不停的循環。

“李奇。”馮褚叫他。

聲音響起時，名叫李奇的男人正往後看，聽到聲音楞了一下，接著見他猛一下回頭，看了過來。

“馮褚？”李奇臉上浮現出意外的表情，之後跟看到救星一樣，直接跑了過來，到了馮褚身邊停下，手指著不遠處的白色連衣裙女孩，咬牙切齒，“拜托，幫幫忙，把這個變態女人給我趕走！我快要被她搞瘋了！”

馮褚剛才就已經看到人了。

這個女孩叫姜晴天，並不是什麽瘋女人，至少在馮褚記憶中，她一直都是溫柔體貼的，笑容十分的治愈。她跟李奇交往過，兩人感情一度非常好，朋友們都以為他們很快會結婚，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去年突然就分手了。

那之後過了大概半個月，李奇就找了新的女朋友，一副熱戀中的模樣，帶著跟朋友們一起玩。大家雖然覺得他跟姜晴天分手挺可惜的，但畢竟是他的私事，也不好管。

李奇跟新女朋友沒多久，就把人帶回去見了父母，據說是準備結婚。不過最後這婚還是沒能結成，不是誰反悔了，而是出了意外。

當時兩家人一起出去旅游，剛到地方的那天傍晚，突然就下起了暴雨，一連下了一整夜，淩晨的時候就發生了山體坍塌，那一片整個被泥石所淹沒。

兩家人都在那場事故中遇難，屍體先後被挖出來，唯有李奇一人活了下來。

馮褚後來去探望李奇的時候，意外又看到了姜晴天，她依舊是最初溫柔體貼的樣子，安靜的陪在李奇身邊。

當時那種情況下，馮褚也沒多問他們是不是和好了，在李奇家坐了一會兒，聊了些輕松的事就離開了。之後沒多久，刑偵隊碰上了棘手的案子，一個個的忙成狗了，根本顧不上其他事。

一轉眼大半年的時間就過去了，這期間馮褚沒怎麽跟李奇聯系過，也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兩個人鬧成現在這副樣子。

“你跟小晴，你們兩個怎麽回事？”馮褚問。

“她就是個瘋子，是變態！”李奇歇斯底裏的吼，過了好一會兒才多冷靜下來，跟馮褚說了事情的經過。

……

“我爸媽還有晚晚他們一家人出事那次，是我提議去那邊玩的，如果我沒有……就不會有後來的悲劇。那段時間是我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要是當時跟他們一起死了就好了，一度想要自殺。”

姜晴天就是那個時候出現在李奇面前的，一如最初的樣子，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她陪他說話，用輕柔的聲音開導他，每天給他準備早中晚三餐，收拾亂糟糟的屋子，洗丟得到處都是的衣服。

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人，雖然後來分手了，但當時李奇的狀態很特殊，內心孤獨而脆弱，感情無處寄托，跟姜晴天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就重新產生了感情。

一個月後，兩人住在了一起。不過只是單純的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一起吃飯，在陽臺上曬著太陽聊天，一起看電視，然後互道晚安，回各自的房間休息。

有一種淡淡的溫馨。

但是好景不長，漸漸的李奇開始覺得，姜晴天整個人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

這種感覺困擾了他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後來有一天晚上，他想事情太投入了，沒有喝姜晴天給他倒的牛奶就關燈睡下了。那天晚上他睡得不太好，夢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片段，半夢半醒間，感覺到身邊似乎有人的樣子，夢裏又恰好出現一副恐怖的畫面，一下子就醒了。

那天晚上是滿月，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裏，勉強能看清屋子的大致輪廓。

李奇睜開眼，發現床邊有一道影子，險些沒把他給嚇死。慌亂間打開燈，才看清那是姜晴天，她穿著白色的吊帶睡裙坐在他床邊，燈光亮起的時候，她楞了一下，接著臉上浮現出慌亂的表情。

當時那種情況下，李奇脾氣特別差，朝她吼道，“你幹嘛大半夜出現在我房間裏？！”

“我……我……聽到你說……說夢話，就過來看看。”她剛開始非常結巴，漸漸的才順暢了。

李奇當時也沒多想，跟她說了下次別這樣嚇人了，就讓她回自己的房間了。

姜晴天慌張離開。

李奇關了燈，躺在床上回想之前的夢，短短的時間內，所有的內容都已經模糊，只依稀記得是跟父母出事的那個地方有關，至於那個把他嚇醒的恐怖畫面，則是已經忘得幹幹凈凈。

他輾轉反側許久，睡意一點點襲來，然而就在迷迷糊糊將要睡去之際，他忽然想起一個細節——源於年少時發生的尷尬遭遇，他每次睡覺前都會習慣把門反鎖，這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本能，在這種情況下，姜晴天是怎麽進到他房間裏的？

那時李奇心裏就有些懷疑了。第二天晚上，他當著姜晴天的面把她準備的牛奶喝了下去，實際上是趁她不註意倒掉了，之後回到房間裏，把房門反鎖好，關上燈，躺床上閉著眼，靜靜等待。

他等了很久很久，幾乎都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門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是鑰匙開門的聲音！

他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門緩緩的開了，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這個家裏，只有他跟姜晴天兩個人，來人是誰不言而喻。

李奇強壓著憤怒，沒有立刻坐起來質問，想看看姜晴天到底要做什麽。

結果出乎意料，她什麽都沒做，走到他床邊坐下後，就安靜的看著他。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這種詭異的行為，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李奇最終忍無可忍，打開床頭燈，一把將姜晴天推開。他的力氣很大，而她完全沒有一點防備，被推得摔倒在地上，身體與地板撞擊，發出沈悶的聲響。

繼而是她痛苦的抽氣聲。

李奇前所未有的憤怒，指著她罵，“姜晴天，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那之後，李奇發現了更多滲人的細節，比如無論他在做什麽，姜晴天的視線都在他身上，又比如，她給他準備的牛奶裏加了少量的安眠藥，他還在她的屋子裏發現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人形的娃娃，畫著詭異字符的古老線裝書，還有一節白骨，看起來像是人的指骨。

李奇發誓，他當時真的被嚇死了，腦補了一堆可怕的情況，甚至覺得姜晴天是不是殺人了。當時她剛好回來，看清屋裏的情況，瘋了一樣從他手中把指骨搶了回去，雙手緊握放在胸前，直接哭了出來。

她的眼淚，將他心底的憤怒與懷疑沖淡了一些，同時升起一絲憐惜。他回想從前跟她相處的日子以及之前她對他的開導與安慰，決定跟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有什麽情況，可以一起面對。

可惜姜晴天不領情，除了道歉以外，什麽都不說。

李奇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氣又浮了起來，他搶過那節指骨，威脅說要報警，她才開口求他，說那是她最重要的人的，求他還給她。

李奇最終還是心軟了，他把指骨還給她，但是同時，要求她搬出自己家。

姜晴天紅著眼，問他能不能給她幾天的時間。

李奇考慮到她要找房子之類的，就同意了。

大約過了一周的時間，姜晴天搬走了。

李奇看著空下來的屋子，有些悵然，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

姜晴天搬走以後，李奇經常會遇到她，小區門口，超市，地鐵站……起初他以為是巧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後，他開始覺得不對勁，經過兩天的仔細觀察，他發現姜晴天在跟蹤他！

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家裏以外，他幾乎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她，就那麽不遠不近的跟著他。甚至他在外面上廁所，她就在衛生間外面站著！

李奇憤怒到了極點，怒吼著質問她為什麽跟蹤他。姜晴天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他，眼裏藏著看不懂的情緒。

惹不起躲得起，李奇不再出門，成天待在家裏。但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並沒有消失。他原本以為是心理因素影響，直到有一天站在陽臺，無意識看向對面時，在差不多的樓層陽臺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姜晴天，她就住在對面，通過望遠鏡窺視他的一舉一動！

原來，一天二十小時，她都在監視他跟蹤他！

他嘗試著報警，可是沒用，因為姜晴天什麽都沒做，甚至都沒有接近他，警察管不了這種事，最多只是提醒一下。

李奇幾乎要被她逼瘋了！

……

“馮褚，我求你了，幫幫我，勸她也好，怎麽辦也好，把她弄走，讓她不要再跟著我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崩潰的，我怕我會忍不住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

李奇說著話，語氣十分的激動，好幾次抱著頭猛搖晃，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精神狀態真的很差。

而在他說話的過程中，馮褚一直留心觀察不遠處的姜晴天，她看起來非常的正常，完全沒辦法把她跟李奇口中的變態跟蹤狂聯系在一起。

但是她現在的行為，又的確像是在跟蹤李奇。而且李奇說話的時候，聲音不自覺會提高，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聽到，但是從頭到尾，姜晴天都沒有反駁過半句。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等於是默認。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種詭異的情況，馮褚會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根據蛛絲馬跡來進行推斷。但是在經歷過那個被迷霧所籠罩的虛無世界，以及知道相處多年好朋友不是人等事情的刺激後，他的思維方式有些變了。

他看向坐在旁邊一副乖巧聽故事樣子的玉衡，問道，“那邊那個女孩，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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