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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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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沅君猶猶豫豫, 不久前端著槍的手沒有顫抖過,這會兒拿著匕首, 竟然晃個不停。

帳子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也越來越近,人影落在帳子上被拉的細長。腦袋裏嗡嗡的響個不停,仿佛有一根弦被崩緊,且兩邊還有人在不停的拉扯著。

運城中數千百姓,加上守軍足足有萬把人,性命不能說栓在她的手上,可若是她下了手,總歸是能救下不少的。

茍團長他該死, 在運城的時候她打聽了這人的事跡, 陰險狠辣, 是活該下地獄的。

匕首抵在了茍團長的後脖頸上, 陸沅君咬緊了牙關, 只要刺進去, 刺進去就好……

“團長?”

憧憧的黑影交疊, 落在了帳子上, 陸沅君一擡頭,甚至不用輕點人數,就知道自己處在劣勢之中。

雙腿在空中蹬了半天,陸沅君沒有從茍團長的控制中掙脫,倒是踢掉了腳上的一只鞋。鞋子落在地上, 噔的一聲甚是響亮。

“瞧把你嚇得。”

茍團長喜上眉梢,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 陸大頭的閨女是個紙老虎。

“等我把你交給東洋人,又立了一門大功。以後攻下了運城,我親自去給陸司令磕頭。”

茍團長拍了拍陸沅君的後背,掌心傳來了絲綢織物特有的滑膩觸感,不由的感慨起來。如果陸沅君不來這一招,指不定還能給自己做老婆呢。

不過……現在也不是不行……反正都要死了,留給自己快活快活也好呀。

心裏頭起了歹意,茍團長就急躁了起來。望著對面的那個二老漢,他開口了。

“放下槍,我能饒你一條命。”

上下打量了一番,四十幾歲的二老漢身形瘦弱,兩條胳膊也好,兩桿腿也罷,稀溜溜的和晾衣裳用的竹子似的。

持槍的男人仿佛好些年年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一樣,瘦弱不堪。幸虧這會兒入了春,若是冬天的話,茍團長都要懷疑男人會被寒風吹倒。

“看你這德行,陸家也沒給過你多少好處,何必為了這麽個主子,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茍團長上前一步,仍然讓陸沅君擋住了自己大半個身軀。

即便是這個二老漢真的死心塌地,開槍後打中的也不一定是他。

“說書先生都講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命都是咱自己掙的。”

一嘴黃牙在昏暗的光線裏越發的黃了,茍團長叨叨個不停,要在讓外頭的人進來之前,說服陸沅君的隨從把槍放下。

“別讓他們進來。”

陸大頭的閨女仍然在自己的耳邊說個不停,明明自己的命都在茍團長的手裏,這股子命令的口氣仍然沒有改掉,絲毫沒有看清眼下是什麽情形。

“別進來,在外頭等著。”

他在家裏頭就被幾個老婆吆五喝六的,出來打仗還被個小丫頭命令,茍團長本該給陸大頭的閨女一巴掌,可對面陸沅君的隨從端著槍的手太穩了,他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如果自己的人沖進來,那兩邊人情緒都容易激動。

人多了的時候耳朵和舌頭容易不好使,手腳也經常不聽使喚,他自己站在中間,不管是誰沖動一下,他的小命都要交代在這個帳子裏頭。

遠的都不說,被世人唾罵也好,老婆們改嫁也罷,他給自己的墳頭還沒選好呢。

要是在這兒被打成篩子,叫野狗叼了吃了,就壞了家裏頭的風水了。無法庇護兒女不說,怕是家裏得成絕戶,就算自己的姓氏不好聽,可也不能斷了不是?

“把槍放下,陸家許給你什麽好處,我三倍給你。”

比起外頭的人,茍團長更在意什麽時候能讓隨從放下手中的武器。

每向前走一步,腳下都會踩上什麽黏膩的東西,擡起腳的時候,鞋底子上還會沾上它,再落下時輕微的彈起。

他甚至不用低頭去看,也能猜到腳下的奇怪觸感來自於什麽,無外乎就是些四濺的碎肉罷了。

茍團長打了十幾年仗,因為他的兵少槍不多,大多的時候都是打敗仗。見多了中槍的,中刀的人,戰場上嚇人的東西多了去。

就從眼下來看,他和槍的距離只有兩米。如果這個糟老頭子用它枯樹枝一樣的手指扣下扳機,那自己根本沒有躲閃的機會。

且不光如此,這麽近的距離,即便有陸大頭的閨女擋著,子彈也會要了他的命。子彈落在他的頭上,半個腦袋都會炸裂開來,紅的白的,稀的稠的,都會碎一地。

子彈要是落在他的胸口,沖擊的力度除了會在他的胸口開一個猙獰的血洞之外,裏頭的內臟都會在一瞬間爆出來。

指不定心掛在凳子上,場子吊在帳子頂。

除非對面的老漢不長眼睛打偏了,否則自己的死相是絕對不會好看的。腳下的奇怪觸感沒有消失,提醒著茍團長,陸沅君帶來的隨從老眼不曾昏花,這個距離是不會失手的。

“放下槍,我們一切好商量。”

庫兵老張是頂了旗人的名號做了庫兵,從小練的就是後門兒的手藝,沒讀過書。可他離開銀庫以後跟在吳先生的身邊,什麽新鮮玩意兒都見過。

炸藥,槍,跟砒霜不同的西洋毒藥,原本他一輩子都沒有可能接觸的東西,吳先生帶著他都見識過了。

官老爺們貪汙個幾萬兩雪花銀只是自罰三杯的罪過,但他憑自己的本事偷幾錠銀子,就是在菜市口砍頭的死罪。

他雖不曉得自己的名字怎麽寫,可跟在吳先生的身邊,耳濡目染久了,也能說幾句關於德賽兩位先生的進步語錄。

如果不是吳先生不要他,他自己倒是願意跟在少爺身邊兒一輩子的。

庫兵老張看著對面向自己求饒的茍團長,還有被茍團長拿來擋槍子兒的陸沅君,權衡再三,也沒有此刻在運城裏的少爺對他來的更重要。

把自己從大牢裏帶出來的陸沅君,才見了幾面而已,對身上背了不少性命的老張來說,死就死了,指望他良心不安,不可能的。

茍團長看見站在他對面的老漢眼神突變,拿著槍的姿勢也生出了變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打了十幾年的仗,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二老漢瘋求了,完全沒有被自己說服。

“十倍!”

茍團長的身體僵直,帳子就這麽大,四條腿的馬跑不過四個輪子的汽車,兩條腿的他也跑不過子彈呀。

被茍團長扛在肩上的陸沅君身後一冷,她還不想死在這裏,手中握著匕首,是她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了。

陸沅君閉上了眼睛,改用雙手握住了匕首的後端,腰腹上用力,兩臂高高的舉起。

“撲哧……”

匕首割裂了衣服,刺透了肌膚,在一瞬間沒入血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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