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章 五知

關燈
七月流火,晴空萬裏,院落裏夾雜著一絲涼風,草木有幾分蕭瑟之意。

沈喻在晏瑕身後指導他練劍,說此劍法名為太和。

晏瑕聽後默默盯著他,沈喻見晏瑕這般,覺得自己很少觀察現在的晏瑕,畢竟最初見面確實有些震驚,畢竟那人轉世竟然是個發育不良營養不良的孩子,而這短短半年補好了魂魄,身體快速抽展,面容似乎變得更硬朗些,膚色也沒最初的蒼白,最重要的是,似乎活潑了不少,沈喻忽然笑了一下,想他前世年幼時是否也是這麽活潑。

晏瑕不知道沈喻不知為何笑了,但忽然冷了一下:“你在瞎想什麽。”

沈喻嘴角垂了一下,似乎在強忍笑意:“沒什麽。”他沒等晏瑕說什麽,直接攬一縷氣息化為長劍。

沈喻道:“太和分為五式,第一式,大江東流,此招大開大合。”隨著沈喻的言語,劍氣似乎劃過長空,頗有江湖倒灌的氣魄,明明只是以氣息化成的長劍,此刻像是帶有劍靈,充斥肅殺之氣,仿佛劍光也有了生命,宛若江河奔湧,滔滔而去,“此招雖然強勢,但卻幾乎只適合君子之道,易受偏門控制。”說罷沈喻立刻改變劍勢,挽了一個劍花,劍勢猛若急雨,劍影蹁躚。

“這為第二式,苦海無涯,此招偏於折中,張合之勢減弱,但劍勢確是變強,端的是持之以恒。”劍影更為急驟,卻也偏偏更為攝人。

“第三式,瞞天過海,此招更重聲東擊西,亦或是出奇制勝。”劍影詭譎,劍意凜然,更為靈動。

“第四招,河傾月落,萬物歸息,此招適合蟄伏,重一劍定勝負。”四招過後,沈喻停下身影,道“你先學這些,這些能在不同的情況應付不同的人,最後一招等你學會再教,它叫百川入海。”

晏瑕有些看呆了,他現在看不出這些劍法的精妙之處,他只能看到沈喻矯健的身姿和舞劍時的優雅,明明劍為兇器,可卻被用出貴公子的矜持,晏瑕想:他活著的時候該是何等的風姿。

沈喻問:“學會多少。”

晏瑕拿起木劍,按著記憶揮舞,沈喻觀察,嘆息:真不愧是那人的轉世,尋常人還要學個幾月,他現在就已經像模像樣了,體內的氣息也按著劍法運轉,真不知是天才還是鬼才。

晏瑕停手,皺眉道:“看樣子我還要繼續練習。”

沈喻安慰道:“世間武學大抵都需要日積月累,很少有一蹴而就,你初次學就已經達到這般高度,實著不易。”

晏瑕聽後有幾分震動,他從幼年到如今,大部分日子都過得是眾人視若無睹的日子,加上生母早逝,父親漠不關心,下人狐假虎威,加上有個時時對比的大哥,縱然遇到沈喻前什麽都不去想,可有時入夜萬物寂靜之時,也不免流出一絲悲涼的心思。

後來遇見沈喻,大部分時間都與他在一起,少的可憐的時間分給了與雲綃一起吃飯的時刻,與沈喻在一起時他總是訓練自己,自身的缺失總是擊碎開竅後增長的那一縷縷信心,如今被沈喻承認,似乎感覺那些拼命的訓練終於不是無用功。

雲綃在內室打瞌睡,忽然被夢境驚醒,眼中並無剛醒時的迷茫,聽著外面舞劍的聲音,實在是震撼,她是半年前來侍候晏家二少爺的,而且為了這個職位費了一番心思,她初來雁州,既是為了卦象的那人,也是為了躲開皇權傾軋,按照卦象,那人應在雁州,可惜自己修為不到家,至今沒找到那人,於是便用了計謀進了靈坊閣。後來發現後院事物繁多,人心難測,於修行不易,又聽聞二少爺形單影只,無依無靠,原本的想法是表面照顧,暗地練功和尋找那人,可沒想到還沒動作,二少爺遇刺,連帶著命格也給改了越發的接近那人。於是更是加深了她來二少爺侍候的想法。

之後哄騙管事來二少爺處做事,不得不說,若不是為了找人需要蟄伏,她簡直要一口氣罵死這除了大少爺外的一大家子人,二少爺受傷,若非她使計,怎麽會有人來照顧他,更不要說二少爺受傷那天有人來看一眼外除了大少爺外再無人來,連藥物都斷斷續續供應不上,若不是大少爺私下幫忙和二少爺識藥,他恐怕要因發燒而早夭。

雲綃雖為大家族的小姐,但因自身經歷自幼離家,周圍都為交心之人,哪裏見過宅門內鬥,因此更是厭惡靈坊閣的大部分人,不過她忽然想起晏家大少爺晏翊,只有他能帶著傷藥來見這個同父異母之人,雲綃在想這世間,有時也不全是無情。

劍氣的錚鳴忽至,雲綃在窗口張望,她觀察著二少至今,每一天他都在成長,每一天都在耗著一口氣拼命,其實大約每天都是這樣,只是今天的驚夢證明他的氣運又在改變,雲綃見過千萬人的氣運,並非沒有改變的人,或者說每個人每天都在變,有得意有失意,只是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仿佛在吸收他人的運勢,每日都在增加,平緩的增長,毫無落勢,也沒有人會這樣,能精準的控制自身的運勢,若真有這樣的人,豈不是天道之子,而今日的運勢實在改變的太過詭異,似乎是在下落,又似乎在掙紮,不過這樣的結果又給雲綃一擊定心丸,還好他沒破格,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雲綃扶額,自己究竟在想什麽,也許他要不是普通人也許就是自己找的人啊,自己也不用在這裏呆著了,可她一見到晏二的那份拼命,她又不希望這份沈甸甸的重任壓在他身上。

雲綃見晏瑕又練了一遍太和劍法,驚了一下,之前是未在意,而在意才發現劍法之精妙,雖然她修內功,世間萬物都能成為她的武器,不代表她不了解劍法,甚至她周圍有師兄是劍法之大成者,她耳濡目染,自然比大部分人要懂得深,她見晏瑕一招一式都暗含卦象,又與周邊運勢溶於一體,著實心驚。

晏瑕在外練劍,忽然覺得有人觀察他,他回身一看,見雲綃隱在窗影處,心道:是到吃飯的時間來了麽。

於是收了劍勢,雲綃出來,行了一禮。

雲綃道:“少爺在院中練劍,不避諱奴婢,奴婢著實開心,但是各家族各門派都有專門習武的武堂,是怕被外人學了去,奴婢於少爺而言,是外人。”

沈喻從空中漂浮,聽到這丫頭說了這麽一番話,並未吃驚,雖說雲綃看似白日懶散,但性格總是在不經意間表露,沈喻能觀察到,這個女孩有自己的堅守。

晏瑕倒是無所謂,畢竟他現在還是十分聽從沈喻的話,沈喻告訴他在院內練劍就好,而且他對雲綃實在是很感激,於是他道:“我只在我信任的地方練劍。”

雲綃一怔,自嘲道,原來是這樣啊,我都這樣隨意,絲毫沒有一個奴婢該有的行為,沒想到他還會信任我,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於是道:“多謝二少爺信任奴婢。”

晏瑕看著她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想起所謂的家人,也有些嘲諷,說:“你對我很好啊,我生病的時候你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千辛萬苦為我尋藥,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得病離世了啊。”

雲綃心裏一酸,卻道:“二少爺自已也努力踏過鬼門關,奴婢做的不過是杯水車薪。”

聽到這話,沈喻面容差點沒繃住,心道:“這話說的有趣,就算晏瑕真因生病而亡,鬼門關也不會讓他進的。”可惜如今自己知道,更是覺得有趣。

晏瑕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他自己心裏有數就好,於是便道:“你出來,是要吃飯了麽。”

雲綃看天,估麽了一下時辰,道:“快到了,我去端飯。”

看著雲綃漸漸遠去的身影,沈喻有幾分打趣:“那丫頭挺有準則的,有沒有喜歡上她。”

晏瑕聽到此處心裏咯噔一聲,感覺一陣無名火從心頭冒起,他感覺沈喻是根本不了解他心事所向,還把他往外推,隨意和別人湊成了一對,他感覺自己心臟砰砰的跳動,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聲,他冷淡說:“難道不是你看上她了,只是因為自己沒有身體追她。”

說完晏瑕就有些後悔,他爭一時口舌之快,但似乎感覺又傷害了沈喻,他看沈喻面色有幾分難看,心裏不禁有些惴惴,剛要求取原諒,便見沈喻噗嗤一聲樂了:“果然騙過你了,我沒生氣。”

見晏瑕黑著臉走了,沈喻笑笑,想道:“身體這種外物我想要可以有的,只是我是來還欠你的,還完就要輪回了,幹嘛還要牽扯人間事呢。”

晏瑕進屋打坐,那憤怒的火焰終於熄滅,靜下心來,忽然想到:是啊,沈喻這樣想是對的啊,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自己喜歡上沈喻,傻傻的癡情著,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明白他的心意了。嘴裏似乎有苦意溢出,內功紊亂,可他卻不想管,他從未想過學武行俠,他只想要同沈喻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調息。”耳邊有聲音炸裂,是雲綃的聲音。

晏瑕有點手忙腳亂,最後還是平息了。

雲綃看晏瑕一副失意落寞的樣子,懷疑是不是他爹來了,匆匆而來匆匆離去,晏瑕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未免有些可憐。

她端著飯的樣子有點小心翼翼,聲音都放低了好幾調:“坊主是不是來過了。”

晏瑕起身,勉強笑了一下,有些難受:“沒有,只是我該好好練功了。”

沈喻在窗外沒有進去,陽光隨意的揮灑,襯得他表情有些莫測,他輕聲道:“何必呢。”可惜窗外沒有能聽懂他說話的另一人,聲音破碎在這光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