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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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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之夜,鄭姝發覺皇太孫裴靖在宴席上,一直默默註視著陶八娘那個瞧起來溫默默的娘家小外甥女兒,於是就告訴了佟幼若。

倆人一道兒尾隨著,在裴靖把羅九寧壓到梧桐樹後面的那一刻,佟幼若腳下一滑,差點就摔倒在地。

那不止是皇太孫偶爾瞧著個女子生的好看,就想香一口她的唇,或者吃她點兒胭脂,無論鄭姝還是佟幼若,一眼就能瞧得出來,裴靖是真喜歡上了那個姑娘。

至於後來的事情,就不僅僅是佟幼和和鄭姝兩個和謀那麽簡單了,皇後和太子妃,甚至太子也參於其中,不過,鄭姝敢保證的是,這事兒裴嘉憲絕不可能知道。

她兩道紅而飽滿的唇立刻就抽了一抽,卻也道:“王爺這話說的,妾身不記得什麽端午節的事兒。”

裴嘉憲忽而挑眉,燈下暖玉色的一張臉俊美之極:“哦,你忘了。好,那孤且問你,去年的中秋之夜呢?你總還記得自己和佟幼若給翠華宮送酒糟鴨脖的事兒吧。”

鄭姝叫他一雙冷黯幽沈的眸子盯著,只覺得有種毛骨悚然式的懼怕感。

他似乎什麽都知道一樣。

鄭姝心說不會吧,他那夜明明吃醉了酒,人事不知,會知道什麽。

“妾身何曾給翠華宮送過酒糟鴨脖,王爺真是說笑……”鄭姝伸了手過來,啞聲道:“不如,妾身伏侍著王爺睡了吧。”

裴嘉憲抽著唇,忽而就笑了起來,一直在笑。

他要笑的時候,眼角桃花浮的淡淡,沒了怒中那種陰惻惻的神情,俊美而又溫柔,當然,鄭姝之所以願意聽皇後的話,一個世家之女,從長安跑到洛陽,帶著大批的嫁妝來給他作妾,也恰是因為這男人笑起來時,那種莫名的溫柔感。

她來給他作妾,算得上是皇後對於他的青眼。她在這肅王府中過的好過與否,關系著皇後和太後在宮裏給不給麗妃穿小鞋。

裴嘉憲在這府中,任給誰沒臉,也絕不會給她沒臉。

鄭姝瞧裴嘉憲笑的那般溫柔,以為他不過是詐自己,或者開個玩笑,抽了抽唇,遂伸了手過來,依舊是柔柔的聲音:“要不,妾身伏侍您上床?”

裴嘉憲伸長了一條腿,一手支著下頜,柔聲笑了笑,竟是低低說了句:“既你不肯與孤說,那就暫且與千裏聊上幾句,孤在外頭等你?”

說著,他站了起來,轉身卻是出門了。

緊接著進來的是陳千裏。這陳千裏是裴嘉憲的親侍,八尺高的漢子,肌膚黝黑,聲若銅鐘一般,而陳千裏的手裏,還拎著只小哈巴狗兒,雪絨絨的個小團子,嗚嗚咽咽的叫著。

鄭姝極愛這小哈巴狗兒,從這小狗兒從母胎裏出來就養著,又從長安帶到洛陽,真真兒的是,比自己最貼身的幾個丫頭還親。

她見陳千裏拎著只狗進來,還伸了雙手就要去摟:“歡歡,這半日不見的,你跑哪去啦,叫娘一通好找……”

裴嘉憲站在外頭,望著廊下幾個丫頭,忽而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都退出去。

幾個丫頭們提心吊膽的,正往外退著,便聽屋子裏的鄭姝失聲尖叫了一聲:“歡歡!”

緊接著便是小狗的殘嚎之叫,以及鄭姝的撕打,哭鬧之聲。良緣膽子大些,退過照壁時回頭一看,便見那冷面的王爺鴉青色的袍子叫冷風拍打著,袍擺烈烈,負手站在廊下,眉宇間一股子的晦澀。

而屋子裏傳出來的,則是鄭姝不停的咒罵和嚎哭之聲,她還在厲聲尖叫:“裴嘉憲,裴嘉憲你給我進來,你這樣待我,我要報到皇後哪兒,報給皇後聽,叫她折磨的麗妃生不如死。”

畢竟是從小一起伴到大的丫頭,良緣以為這王爺是讓那陳千裏把自家小姐給強/暴了,或者是□□了,嚇的兩腿直打著哆嗦,忽而回過頭來,便見外院另一個侍衛長裴謙昊率了一群黑鴉鴉的侍衛,就站在門上。

“不該聽的不要聽,不該看的不要看,趕緊滾回去好好兒睡覺。”胡謙昊到底年齡大些,待這些與自己兒子年齡一般大的孩子們,總會有些憐憫:“趕緊走。”

良緣哦的一聲,整個人打著擺子的,就往春山館去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她奔跑在凍的硬梆梆的石徑上,莫名的,似乎是明白了這句老話兒的來歷。

而盂蘭院的正房裏,鄭姝其實沒什麽,但陳千裏當著她的面,把那最心愛那條小狗歡歡兒給扒了皮,還拿到火上生灼了,當著她的面就給吃了。

“畜生,沒用的東西,就知道跟條狗過去,賤人生的賤種!”鄭姝不停的罵著,哭著,咒著。

殊知陳千裏大嚼了幾口,忽而擡起頭來,卻是來了句:“鄭氏,你怕是不知道,我冬日裏不止好吃酒肉,還好吃人肉,你要再鬧,小心老子吃了你。”

“我是王爺的妾侍,你算個什麽東西。”鄭姝雖吼的兇,可到底是女子,已經在哭了。

“王爺的妾侍從不撒謊,也從不在府中作妖!”陳千裏一只蒲扇似的大手忽而拍在桌子上,拍的木炭四濺著,腳踩上地上那團白乎乎沾著血的毛,指著鄭姝的鼻子道:“你且去問問,宋氏可有像你這般,在王爺面前不老實?”

鄭姝坐在地上,頓了半晌,忽而想起宋綺臨走之前,與自己掏心窩子的話。

她說,給裴嘉憲作妾,小處可以胡鬧,但大處絕不能犯錯。他待女人,遠不及部下那般好,而除了把她們關起來,最可怕的是,只要女人不聽話,他自己或者不會作什麽,但會派陳千裏進來收拾。

彼時,鄭姝總覺得自己身為皇後的娘家侄女,相貌生的比宋綺好,比宋綺年輕,又有頭腦,她不相信裴嘉憲會這般待她。

可真正眼睜睜看到陳千裏扒了她小歡歡的皮,她才覺得自己怕是錯了。

鄭姝無比的悔,悔到肝腸寸斷,扯著喉嚨就叫了起來:“裴嘉憲,你送我回長安,我要回長安,這肅王府我不呆了。”

“好說,把中秋那夜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孤即可。”簾子一撩,裴嘉憲走了進來,也不看陳千裏,轉身就走到了窗前,卻是柔聲問道:“現在告訴孤,中秋那夜,你們把她從翠華宮誘出來之後,送到何處去了?”

鄭姝腦瓜子飛速的轉著,頓了半晌,斷然搖頭:“是太孫宮裏的姑姑清歌和佟幼若兩個帶她走的,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

“姝姝,千裏不但嗜狗,還愛吃人肉。”他聲音倒還溫柔,卻來了這麽一句。

鄭姝望著坐在哪兒大啖狗肉的陳千裏,頓時就哭開了:“我是真不知道,你把我送回長安吧,我求你了,阿憲,看在咱們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份兒上,我求你了,你把我送回長安吧。”

這樣的男人,也不知道宋綺這些年是怎麽伺候過來的。

鄭姝才伺候了一天,一天而已,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往後在府中乖乖兒的,晤?”裴嘉憲忽而屈膝,盯著鄭姝,眼裏倒是少有的溫柔神色:“你想回長安,那怎麽行呢,等你回去,在皇後面前又不知得說孤多少壞話,而你小時候在皇後面前說孤的那些壞話,孤還記著呢。”

一分一厘都是債,鄭姝咬著牙就哭開了:“可你是個大男人,怎會還記著這些小事兒?”

裴嘉憲居然就笑了起來:“人總是於歡愉想得多,於痛苦想的少,孤小時候在皇後宮中,沒有過歡愉,那痛苦自然就長長久久的記著。比如說,你瞧著孤養的小烏龜生的可愛,於是差內侍們狠手搶壓了去,玩也不玩,卻因為它咬了你的指頭,就讓內侍們生生將它踩死。那分明是孤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你卻讓人將它給踩死了,孤怎麽會不記得?”

鄭姝這下不說話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枉這裴嘉憲八尺之高,卻是個睚眥必較的小人。

瞧他生的那般俊貌,行事作風,卻全然是個陰損小人。她咬牙道:“皇後,皇後必會來接我的。”

“那你就在此乖乖兒的,等著皇後來接你。”裴嘉憲深深往外吐了口氣,揮手道:“千裏,把鄭氏那小狗兒給找來,還給她。”

陳千裏站了起來,嘿嘿一笑,從闊大的袖子裏掏出個軟乎乎的東西來,丟到鄭姝面前,鄭姝捧了起來一瞧,額前一撮子黑,卻原來,這才是她的歡歡兒。

這連唬帶嚇的,鄭姝樂極生悲,又悲極之後再見到自己的小狗兒,抱著那小狗兒瑟瑟縮縮坐在地上,埋頭在暖絨絨的狗毛裏,抖著肩膀就哭了起來。

且說裴嘉憲帶著陳千裏從盂蘭院出來,往前疾走了幾步,忽而一腳踹上面前一株高高的梧桐樹,狠命踹了兩腳,忽而塌了肩膀,於寒風中就那麽默默的站著。

“千裏,去趟京城,到東宮去,想辦法把那個叫清歌的擄來,孤有事要問她。”過了半天,裴嘉憲才又來了這麽一句。

陳千裏應了一聲是,轉身離去。

裴嘉憲自盂蘭院中出來,越過明輝堂,於內院逛了大半圈子,卻依舊是走到了正院門外。

他方才怒氣沖沖而去,他就不相信了,羅九寧能不擔心,能睡的踏實?

才邁步進了院子,蘇嬤嬤便迎了上來,悄聲問道:“王爺怎的又回來了?”她倒比羅九寧還會拈酸吃醋一點。

“你家娘娘呢,可睡下了否?”裴嘉憲柔聲問道,望著西殿叫燭光照暖的屋子,他心頭立刻又浮起悔意來。總覺得自己方才惡聲惡語,怕是嚇壞了那軟綿綿,嬌滴滴的小王妃。

雖說那個小家夥哭的鬧心,但每每只要羅九寧縮在角落裏一哭,裴嘉憲就沒了脾氣。

“王爺方才未免太兇了些,老奴記得小時候的您,可不是這樣兒的呢。”蘇嬤嬤嘆道。

是從給二哥扔到妓院裏那一回開始的,他就變成了這麽個喜怒無定的樣子。

其實那孩子到底是誰的,從羅九寧準備要掐死孩子的那一刻起,裴嘉憲就不在乎了。

便他從長安找到知情人,問出所以然來,也絕計不會告訴羅九寧。

不過是皇太孫偶施雨露,卻恰恰叫那佟幼若知道,於是佟鄭兩家合謀,趁著這個節骨眼兒,來了一場顛覆帝業的謀亂。雖說終究未能得成,但佟鄭兩家都於這件事情上,得到了很大的好處。

至於羅九寧,不過是一場大火之中,一只不幸掠過時給傷到的蝴蝶而已。

他又豈會把這事兒告訴她?

“叫她安生睡著,不要吵醒她。”裴嘉憲想了想,又道:“還有那孩子的生辰八字,嬤嬤明兒記得到徐院判那兒問來,孤得將他的八字報到宗正寺去。”

總是壯壯壯壯的叫著,卻連個大名也沒有,身為皇子之嗣,雖這個年紀還不能請封世子,但到底也該有個有禦賜的,正經小名的。

裴嘉憲本來心中極其的不爽快,當然,也從來沒想過要將壯壯的八字報到宗正寺,上皇家禦譜。但忽而這般說出來,卻不知為何,心頭卻是敞快了許多。

在黑暗中咬了咬牙,他心說,如此大恩,等明兒羅九寧聽到了,孤就不相信她能不感動。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撒花求營養液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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