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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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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氣氛逐漸膠著。

司機師傅從開始便對後座的動靜有所察覺, 但他很有職業操守,所以在心裏一邊感慨年輕人的熱情澎湃, 一邊默念“非禮勿視”。

這樣持續數秒,目不斜視的司機師傅梗得脖子都發酸、攥著方向盤的手都汗濕了,後座依然安靜著。

司機師傅心裏很疑惑。

在他和良心鬥爭許久,幾乎忍不住要擡頭去看後視鏡了的時候,他終於聽見安靜的後座裏傳來女孩夢囈一樣的輕聲:

“不、不行。”

談梨停在距離自己捂著那人嘴唇的手只剩兩三公分的位置。

她表情嚴肅,眼神認真,語氣板得像在做學術研討報告――

“我不能這樣做。”

秦隱拿講不了道理的醉鬼梨沒辦法,撩起一雙清冷眸子來看她。

談梨還在那兒低著頭, 一本正經地對著自己的手背做演講:“做人不,不能這樣。我要堅守…堅守自己做人的底線。”

這番自我勸導的過程中, 她手心退開了點, 但還是遮在秦隱下頜前,充當“口罩”。

秦隱得了空隙,一雙眸子已被情緒染得黢黑, 他聲音有點啞地問她:“什麽底線。”

談梨繃起臉, 擡起另一只手, 指著自己手背認真地教訓:“就算是在、在夢裏, 你也不能做一個女、女流氓。”

秦隱:“……”

前排的司機師傅終於沒忍住, 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秦隱冷淡擡眼,在後視鏡裏和司機對視。司機咳了兩聲,努力憋回笑:“秦先生, 你女朋友,戲不錯。”

“……”

秦隱落回眼。

他看著坐在腿上, 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裏自言自語地不知道給自己上什麽課的談梨,慢慢勾了下嘴角。

“是不錯, ”他聲音低低啞啞的,眼眸望著女孩,“跑來讀信工…可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難為談梨都醉得迷迷糊糊了,還成功接住話茬,她停下自我批評,改成握拳,“我是社會主義接、接班人。5G時代,不怕艱險,我…我要擔負起建設祖國未來的責任來。”

秦隱失笑,垂眼:“在哪背的演講稿?”

談梨皺眉低頭:“這是肺腑之言,你不要亂……咦,你是誰?”

酒後的餘勁兒攪著後座裏的昏黑,一番慷慨發言後,她似乎看不太清楚面前人的長相了。

談梨又努力往前湊了湊,手也再次合到秦隱唇前。

只是這一次的動作輕得多。

“啊,是Liar……你怎麽會在這兒?”

秦隱無奈。

喝醉不但亂撲人,“醒”來還變成個金魚腦了。

談梨捂著受害人的唇,自然等不到答案,苦思冥想沒有結果後,酒醉狀態的她完全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

“不管了,原因不…不重要,”她豪邁地擺了擺一直自由的那只手,然後指到她自己捂著秦隱的手背上,“這、這就是你那只口罩吧?”

“……”

秦隱對她沒脾氣也沒辦法,他索性倚進座椅裏,懶撩起眼看這個小弱智的獨角戲。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今天要,要看看你到底長什麽樣子!”

談梨學著巫婆嘿嘿嘿地笑了兩三聲,可惜醉意讓她的笑拖得輕慢模糊。

她慢吞吞挪開手,露出一張不被遮擋的面龐。

在車窗外落進來的燈火映照下,那張臉上本就清雋立體的五官更被釉過一層淡淡光暈似的。令人讚嘆。

對著這張帥臉,談梨沈默三秒,面無表情,把手捂回去――

“不可能這麽帥,重來。”

秦隱:“……”

秦隱終於忍不住,他擡手握住女孩的手腕,把那只沒安分過的手壓回腿側。那冷淡聲音壓低了些,像威脅似的:“小孩,你當你在開盲盒嗎?”

談梨沒掙動,也沒反抗。她的情緒好像突然就低落了。

近乎罕見地乖巧的,她就垂手坐在那人腿上,眼睫也一點點耷拉下去。

“你不能,不能長這樣……”

秦隱聽見她的呢喃。

他從靠背前微微坐起,上身和女孩的距離拉近,平常冷淡的聲音在夜色的醉意裏被浸得仿佛溫柔。

“你說什麽?”

“你不能長這樣……”

“為什麽不能。”

“因為……如果你長這樣,那你就不是Liar了。”她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像失望也沮喪到極致,甚至帶上一點隱約的發悶的哭腔,“我想夢見的是Liar,不是你,我想夢見他,我好、好想他了。”

“……”

明明最清楚,Liar只是他的另一個身份,但在這一刻,秦隱還是無法克制地嫉妒起女孩嘴裏的那個名字。

他在這種對他來說最陌生的情緒裏,慢慢低嘆了聲。

然後秦隱擡手。

女孩的手腕被握著,她的掌心輕輕覆到他唇前。

低啞的嗓音被壓得模糊而磁性。

“我是。”

“……?”

女孩茫然地擡起視線。

秦隱平靜,聲低而緩。

“你看,我就是Liar。”

“……”

一直到F大校門外,秦隱依舊能感覺到司機師傅落在他身上的同情目光。

那種同情,就仿佛他今天出門戴了頂帽子:綠色的,還得是熒光。

在夜裏都能閃閃發亮。

秦隱懶得解釋。

此時臨近12點,F大校門外依舊活躍。對許多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們來說,夜只能算是剛剛開始。

比如圖書館和實驗樓裏,每晚都有幾層燈光徹夜不滅,直至天亮。

在人跡還算不得稀疏的校園裏,公主抱一個小姑娘進校門顯然太誇張了。秦隱雖然不在意旁人看法,但也並不想像博物館展覽物那樣任人觀賞。

所以他便扶著再次昏睡的談梨,在車裏耐心地等了片刻。

到校門內外人跡稀了,秦隱才向司機道謝,然後背起半夢半醒的小姑娘,往校內走去……

宿醉的代價是慘痛的。

談梨一邊頭痛欲裂,一邊面無表情地看著天花板想。

比如現在,她就感覺自己的腦海裏仿佛被黑板擦結結實實清理過一遍,完完全全想不起昨晚發生了什麽。

更記不得,她是怎麽做到閉眼前還在KTV、睜開眼就是宿舍天花板的了。

她嚴重懷疑自己昨晚喝了假酒。

談梨扶著床邊的金屬欄桿,慢慢起身。一件絲滑的長大衣隨著她動作從她身上滑落,委頓到腰下。

談梨停了停,垂眼提起這件沾染著陌生的、一點淡淡煙草氣息的外套。

目測,男式。

“……”

談梨頓時頭更疼了。

“啊,談梨,你醒了啊?”就在這時,寢室衛生間門口的方向,突然響起聲音。

坐在床上的談梨低頭,看見顧曉曉端著臉盆從衛生間門口出來。從上次幫忙占位的友誼以來,顧曉曉在談梨面前已經放松很多。

此時宿舍裏沒有其他人,她對談梨說話就更親近了:“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下午呢,沒想到你竟然醒得這麽早。”

“…嗯,早上好。”談梨垂回視線,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其實也不早了,”顧曉曉笑,“已經9點半了。還好今天上午沒課,不然你昨晚那個狀態回來,今天可能就要慘了。”

談梨擡了擡頭:“昨晚我回來,你知道?”

“啊?”顧曉曉往陽臺的臉盆架上放臉盆,聞言驚訝回頭,“你不會忘了吧。”

“忘、什麽?”

“就昨晚,還是我幫秦隱送你回來的。”

談梨一僵:“秦、隱?”

“是啊,多虧了他呢。”

“??”

從陽臺回來,顧曉曉看著談梨難得迷糊又茫然的表情,忍不住笑:“你實在忘記了,可以翻一翻班級群裏的聊天記錄,裏面應該有‘證據’。”

“……”

談梨壓下心底那種不祥的預感。

她拎起掛在床頭的挎包,打開,第一個露出來的是深藍色的香煙盒。談梨猶豫了下,心虛地把它扒拉到一旁。

手機被她拿出來。

手機殼是周二款,還沒來得及換今天的,背面Q版的Liar戴著黑色口罩,穿著一套黑白相間的兔子裝,兩只長耳朵一豎一折,懷裏抱著一只有他過半高的大胡蘿蔔。

沒表情,但很可愛。

談梨忍著暴躁陰郁的心情像是見了烏雲後掀起一角的太陽,一點少但明媚的陽光驅散掉她眼底陰霾。

談梨打開手機,進班級群。

上劃幾下,談梨的手指停在一張照片前――

模糊的路燈下,空蕩的校園主路上,身影修長的男生穿著單薄的白色襯衫,背上背著熟睡的女孩。女孩金白色的長發藏在身上裹著的男式大衣下,衣襟間睡顏安逸。

他們走在樹影間,親密相依,影子也在燈下糾纏著。

做舊風格的濾鏡,將這一幀拍得像塵封而美感蘊藏的畫卷一樣。

看了幾秒,談梨的視線就被燙了下似的,立刻向下挪走,然後她看見後面議論。

【這是我第一次磕到真的】

【沒錯,真好磕】

【都這樣了,貼吧裏竟然還總有人替代“辟謠”說兩位大佬不是一對】

【我看他們才是謠】

【但是兩位大佬確實從來沒承認過吧?上次那玩笑,感覺連默認都不算啊。】

【沒錯,當時看校草大佬的回覆,怎麽看都覺得是玩笑】【那這照片怎麽解釋?】

【只是張背景照,從發色看被背的確實是校花大佬,但是背人的男生不一定吧,拍得挺模糊的,側臉都沒看到】

【……】

眼見之後都要為這個背影到底是不是秦隱吵起來,談梨好奇地往下長拉。

直到在無數匿名中,一條無匿名、真ID真頭像的信息赫然進入視野――

【Y】:

談梨寢室有人在麽?我不方便一個人送她上樓。

談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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