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區的別墅當年房價居高不下, 首先因為它是別墅，其次因為戶型非常好, 在富裕人群的口碑也不錯。

楚銘跟進去，看見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他與路隊對視一眼，紛紛選擇了退後, 將戰場留給鑒證科清理。

特案組增援隊伍很快趕到，迅速與本地刑偵聯手, 將這棟別墅翻了個底朝天。

半夜時分，在清理完微量物證後, 鑒證科向他們開放了現場。

別墅有三層，一二兩層是正常層高, 第三層屬於小閣樓, 清理起來非常費勁。

楚銘戴著手套鞋套和口罩，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第一層窗簾緊閉，偌大個一樓全部打通, 放著六七臺電腦。角落裏堆著無數電線螺絲等五金件。

四面墻壁都刷成了灰色，滿目的電子設備，看上去更加森冷, 像死氣沈沈的科幻廢墟。

如果這裏住的不是嫌犯S, 楚銘真的很想與主人探討一番。

樓梯往上, 二樓有幾個房間, 主人只留下了一個房間，其餘也全都打通了。

空闊的房間裏，西邊這一半放著十幾個金屬書架, 楚銘隨手翻了幾本，要麽是計算機方面的，要麽是醫學方面的。東邊隔離成了一個袖珍實驗室，放著不少瓶瓶罐罐，所有的標簽都朝著一個方向，分毫不差。

實驗室的墻邊有張狹長的書桌，桌上有個保險箱。鑒證人員已經將箱子打開，露出裏面閃著寒光的手術器具。

看到手術刀時，楚銘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路隊：“鑒證科在對這裏所有的化學物質進行分析。情況不容樂觀。”

這麽多化學品，難保裏面會不會有違禁品。

“閣樓調查了嗎？”

基本可以肯定林芃就是嫌犯S，鋼琴殺手。楚銘記得很清楚，鋼琴殺手將被害人殺害後，會取走對方的一截手指骨。

這個細節太過駭人，他們沒有向外界公布。

很多連環殺手都喜歡收集戰利品，手指骨就是林芃的戰利品，也是給他定罪最有力的證據。

一二樓沒有的話，那些應該都在閣樓上。

“路隊，看看這些。”

說什麽來什麽，他剛問完，就有鑒證人員拎著證物袋，從閣樓上下來。有年輕警員看清他拎的東西，都忍不住嘔吐的沖動。

要不是戴著口罩，鑒證人員也忍不住惡心的感覺。他將手裏的東西亮給兩人看。

一個瓶子，一瓶滿滿的福爾馬林，一節手指骨。

罪案的鐵證。

楚銘皺緊了眉，不知該松口氣還是惡心：“‘鋼琴殺手’一共殺害過四人，這裏只有一個瓶子，別的呢？”

“閣樓上沒有，已經全部找過了。”

楚銘心裏突地一跳。

特案組緊追S時，孟辰飛曾經給他們強調過S的心理特征。不少連環殺手都有強迫癥，就是類型不同而已，S顯然不例外。

這個瓶子，可能來自於第五個未知受害人，也可能是林芃逃走前匆忙漏掉的。

無論是哪種原因，這個沒帶走的瓶子，都可能刺激到林芃。

楚銘：“有沒有調查林芃的手機信號？”

鑒證人員：“登記在林芃名下的手機號只有一個，信號源就在這裏。”

他拿出另一個證物袋，裏面裝著手機。

情況有些棘手。

林芃的技術非常高，丟了這個手機，再覆制別人的卡來用也不是不可能。何況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

路隊：“車站監控多，他不太可能去那裏。我們已經聯系了交警部門，在進出L市的各大高速路口和主幹道進行布控。這小子要是逃出去，就是個天大的禍害。”

楚銘：“他走高速的可能性很小，路上關口監控都很多。國道省道都要設卡。”

路隊立刻答應下來。

現場搜證緊張進行中，有人匆匆跑進來。

“路隊，求支援！爆炸了！”

楚銘剛剛懸起不定的心立刻沈到了谷底。

他問：“爆炸發生在哪個小區？”

“市中心附近，桂花小區。”

幾個路口外都能看到滾滾升起的濃煙，交警調控紅綠燈後緊急給警方開道。警燈風馳電掣，迅速撲向桂花小區。

路隊嘆氣：“只能自我安慰這事和林芃沒關系了。”

“但願如此。”

偏偏事與願違。楚銘到過這裏，遠遠看去，立刻辨認出了現場的位置。

是王老醫生住的那棟樓。

晚上將近十點，居民區人最密集的時候，爆炸的氣浪已經掀碎了附近十幾戶人家的玻璃，威力相當大。

小區裏人山人海，不少人裹著睡袍，瑟瑟發抖地蹲在外面，驚恐地看著樓層裏熊熊燃燒的大火。

救護車停了好幾輛，不少人在捂著額頭和手臂，鮮血從指縫裏流出來，大多是被飛濺的碎玻璃割傷的。

消防已經趕到，控制了現場。車子還沒停穩，楚銘率先下車，在滾滾的濃煙中，終於認清了爆炸的位置。

真的是王老醫生的家。

楚銘還沒回神，又一陣爆炸氣浪掀過來。火勢太大，警方全部被消防清場，必須等全部滅火才能進入。

唐雨洲問：“能打通王老的電話嗎？”

上次為了後續聯系方便，王老醫生主動給他們提供了聯系方式。還悄悄叮囑他們，千萬不能讓他老伴知道。

楚銘沈著臉撥了個號碼。

對方已關機。

第二天淩晨，火勢才被控制住，等到消防確認沒有明火了，他們才被允許入場。

鑒證科剛在別墅區忙了一宿，又被緊急調配到桂花小區。他們連同法醫率先進入，在黑洞洞的現場尋找最後一絲可能的痕跡。

鑒證人員最怕火，很多物證都會被火吞沒。火災過後的犯罪現場，更是鑒證科的噩夢。

火場外，被驚嚇的人們剛剛從安置酒店回來，小心翼翼地回家取東西，再迅速逃離這裏。

這裏已不像是家，而是昨夜的噩夢。

目前沒有明確證據證明林芃和爆炸有關，消防與刑偵達成一致，決定暫以燃氣洩露導致爆炸作為對外的解釋。一切細節，還得等鑒證科出結果。

王老醫生住一樓。南方氣候太濕潤，住戶的一樓相當於二樓的位置。昨夜的濃煙已經將大半棟樓都熏黑。窗子黑洞洞的，連窗框的殘骸都沒留下。

鑒證科發了消息來，路隊嘆息。

“發現兩具屍體。”

現場還有昨晚滅火留下的水，在燒得坑坑窪窪的現場積出一個個小水坑。

楚銘穿了幾層鞋套，才打著手電筒走進了現場。

一片狼藉。

屍體在臥室，法醫正指揮人將屍體轉移走。

“鼻腔裏有一些煙灰，起火的時候可能還有氣。”法醫指著剛剛被封上的屍袋，“另外，這具屍體的手指骨缺失。”

法醫先離開。小林看著焦黑的地面，臉色慘白的，憋了句“楚哥對不住”，就狂奔出去吐了。

前不久剛剛見到的人化為焦屍，很少有人能忍受得了。

楚銘沈默地站在房門口。

手機響了，楚銘直接按下接聽：“老大？”

對方沒有說話。

楚銘將將回神，看見來電是陌生的號碼，立刻警惕起來，同時快步往外走去。

“這份禮物喜歡嗎？”

楚銘望著窗外，沈聲問道：“林芃，你逃不掉的。”

他快步走下樓梯，對自己人揮揮手，指了指電話。搬臨時設備的，聯系上級的，眾人立刻行動起來。

“其實我本來不想殺他，他家沒有鋼琴，不符合我的審美。”

林芃的聲音非常悠閑。楚銘沈聲喝他：“他是你的同事，是你的前輩！”

“所以呢？”

林芃說得非常暢快。

“所以我就要讓他活著？楚銘，楚副隊，楚顧問……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楚銘已經將號碼報給組員，讓他們聯系組裏，用設備進行即時追蹤。

“所以你就拿走了王老醫生的手指骨？”

林芃笑了，“因為我漏了一個，你知道我強迫癥很嚴重的。不知道你記得麽，我在你身上下刀的時候，那可是比對了很久，花了我很多時間。你的左手腕真不夠標準，我很後悔沒有幫你砍掉左手，真的後悔，錯過了能讓你的身體更加完美的機會……”

“不用說廢話了，你跑不掉的。”楚銘冷笑，見他們做出個OK的手勢，“我也想問問你，你的右手臂還好麽？”

林芃的呼吸粗重起來。

楚銘繼續刺激他：“其實你內心很憤怒，你自己已經不完美了。讓我猜猜，我那一槍，正好傷到你的骨頭？對不對？”

對付變態，就要用變態的辦法。

小林剛剛吐完，看見楚銘的表情，立刻躲到後頭瑟瑟發抖去了。

林芃的聲音顫抖起來。

他很憤怒，卻更興奮。每說一個字，肺裏都像是加了風箱，呼哧呼哧地響。

“……你會後悔的！”

通話終結於此。

已經沒有感慨的時間了，楚銘問組員：“追到了嗎？”

“在省道上，正在往S市方向開！”

路隊是個行動派，二話不說，帶人就跳上車追過去。

楚銘繼續分發指令：“繼續定位信號，利用沿途的攝像頭確認車輛。他的車還在車庫，一定偷了別人的車。試試遠程啟動車上的GPS裝置，幹擾他的駕駛。”

他又調出剛才的通話錄音，傳給技術組，給技術組留了一段話。

“分析通話環境，再找寧微來聽聽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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