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的推送時間就十分鐘前。

她用最快的速度撥了楚銘的號碼，楚銘沒接。半分鐘後，她卻接到孟辰飛的消息。

【在處理了，別擔心】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寧微不斷刷新評論，手都酸了。

直到評論出現了一條鏈接。

鏈接在很短的時間內被頂上前排，她點進去看，霎時被震住。

這個不起眼如廣告狗的微博，首先發布了一則消息：

內部錄音。

還帶了個tag，@了原po主。

寧微聽了一遍，是一群人在爭執分贓。他們覺得楚銘一定會給出巨額封口費，然而要怎麽分這筆錢，他們似乎還沒想好。

期間還有人出去打電話，對裏面報了一個車牌號。有兩個發音被消除，顯然是保護隱私。

五分鐘後，這個微博發布了第二則內容。

內部錄音2.0版。

這是和不明人物打的電話，之前很耳熟的聲音要求對方支付勞務費，否則就把事情捅出去。

“兩百萬你不能反悔……”

“這個難度大，你總得多出一點，而且萬一我被找麻煩，你也得幫我想辦法……”

底下的評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所有從威脅公告追過來的人，都表示自己的瓜都掉了。

那麽，還有瓜可以吃嗎？

當然有。

又過了不多不少五分鐘，一份視頻放出來。

咖啡館內兩個男子竊竊私語，其中一個戴帽子口罩，還用手套拎著個小箱子，太符合吃瓜群眾對內/幕交易的定義。

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底下部分圍觀群眾表示懷疑，視頻就這麽巧，會不會是偽造的？

沒過多久，幾個路人曬出了自拍照，背後的玻璃裏，恰巧就是正在進行交易的兩人。

這種巧合照片有增多的趨勢。沒戴口罩的人出現在各種的視頻照片裏，一看就非常猥瑣。照片裏的各種景色，很快被本地群眾找出對應地點，並拼湊起來，又有更多路人跳出來說之前見到過他們，鬼鬼祟祟，不像好東西。

吃瓜群眾的憐愛迅速轉移到楚銘和寧微身上。

收錢來黑人家大學教授？你們自己八卦號不也說兩人年紀差不多？而且都是成年人，這麽年輕般配，談談戀愛拉拉小手怎麽不行了？

相比之下，之前八卦號發的內容，就很打臉了。

還威脅人身安全？你們不威脅人家人身安全就不錯了。

讓八卦號狗帶吧。

在圍觀人群的大規模嘲諷下，之前八卦的人迅速刪除了文章，一聲都不敢吭。在狂轟濫炸的評論中，二十分鐘後，他們也關閉了評論。

吃完了瓜，再回頭看看反擊的小號，有人找出了很有意思的地方。

這個微博的發布時間很準，分秒不差，像AI自動發布。無論評論怎麽誘哄激將，除了發布消息，這個號從來不回覆評論。

吃瓜群眾順便調侃現在的狗仔不如讓AI來做，人類真是弱爆了。

異軍突起的小號反擊太過精彩。這些圖片視頻，構成完整的路人式證據鏈，雷厲風行。

它把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內，異常幹凈利落。之前的熱搜明顯是買的，現在證據確鑿，又不是明星出軌出櫃，熱度很快就下去了。

信息時代，每個人都在期待新聞發生，舊聞很難博得眼球，就像石頭沈入水面，別再想翻起浪花。

晚上回覆了李雅，再跟抓狂的寧律好好溝通，寧微剛松了一口氣，又迎來了新的溝通對象。

“你和楚教授住一個小區？”

許現知道她常年住在雲翠苑，卻不知道還有楚銘這回事。

解釋了借住，還得解釋借住的原因。寧微不想解釋，搪塞半天，卻完全不起作用。

“我家在附近還有套空房子，要不你住那吧，我這學期沒有上午的課，可以陪你住。”他斬釘截鐵的語氣，似乎不容她反駁，“你和楚教授又不熟，最近才認識，怎麽放心和他住？”

許現還不知道楚教授就是之前害寧微住院的“變態狂魔”。寧微張了張口，更覺得窒息。

再說下去，真不知該怎麽解釋了。

從李雅的案子說到槍手，劇情可以拍個動作大片，顛覆學霸的認知。

寧微很久沒有說話，許現覺得自己逼得有些緊，放松了語氣：“你聽話好不好，別老讓人擔心。你不搬走，不會是真喜歡他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麽知道他沒別的想法？”

許現覺得楚銘對寧微有些不同的看法，和那些只把寧微當漂亮小學妹的男同學完全不同。

危機感已經完全占據了他的思考。

他說完這話，對面久久不出聲。許現才發覺自己剛剛太過激動，似乎有些用詞不當。

寧微長嘆一口氣：“許現，我知道你擔心我，但……算了，解釋不清，先這樣吧。”

“等等……”

她掛了電話，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書房門縫裏漏出燈光，寧微輕手輕腳下樓，把圖靈抱進貓窩，再倒了一杯牛奶，加上冰塊，端向書房。

楚銘雖然一整天都沒說什麽，但她直覺這是楚銘的手筆。

除了洩露個人隱私有些麻煩，緋聞對楚銘沒有太大傷害。如此迅速地處理這事，其實是在維護她，說聲謝謝是最起碼的禮貌。

推開門，書房裏亮著燈，人卻不在。她把牛奶放在桌上，不經意間看到了屏幕。

書桌上有三個電腦屏幕，寧微以為是他工作需求，沒有在意。現在看清楚了內容，才發覺三個屏幕似乎都不夠用。

剛剛微博小號發布的照片視頻和這裏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最左端的屏幕上亮著個DOS風格的界面，提示搜索進度65%，另兩個分別在不停地跳出新的照片和視頻。所有的照片上，都有那個“八卦記者”的身影。

最讓她驚訝的是，這些照片視頻明顯不是特案組人員拍攝的。

每跳出一份照片視頻，右下角都會自動附上時間和一串數字。數字乍看上去不懂，但仔細辨認，能和經緯度坐標對上號，而且精確度非常高。

“這些照片都是網上的。”

身後冷不防有人說話，寧微一驚，差點撞倒牛奶杯。

楚銘披了件外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臉上是少見的疲倦。

現在才八點多，他是剛剛睡醒？

楚銘緩緩走過她身邊，眼神總算是恢覆了一些銳利。

寧微摩挲牛奶杯的邊緣，不知先道謝還是道歉。

楚銘完全沒在意她的糾結，先看網上的反饋，大概掃了一眼結果，再輸入指令。不停往外跳照片視頻的系統立刻停住，很快自動關閉，桌面又恢覆成中老年人都能使用的普通界面。

“互聯網沒有隱私，自以為隱秘的東西，其實都是數據。能不能被人發現，唯一的原則在於價值。”

寧微定了定神，“網上的反擊是你做的？”

“是，也不是。”楚銘擡眼看她，眼眸裏靜靜的，看不出情緒，“我只是寫了一些指令。‘天鏡’是很聰明的系統，它懂我的意思。”

這是寧微第一次正式聽到“天鏡”的概念。

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只需要看一次界面，就知道它的威力。

這個時代，誰掌握了信息，誰就是掌控者。

“天鏡”系統龐大的運算能力，找出了所有上傳在社交媒體中的相似圖像，並在技術組的支持下繼續進行篩選。註冊一些路人賬號就更簡單了。

在這股風潮下，也有很多真正的路人翻找過往照片，發現了這個人。這就讓“天鏡”的工作更真實。

至於兩份內部錄音也很簡單。

很多程序都有後門。他只需要找到那個團隊的手機號，再定位他們的手機，啟動手機的錄音功能。

一份內容相同的錄音，他還能提供不同位置的錄音版本。

楚銘在保密條款內稍微解釋了兩句，寧微表示了解，“其實我就想來謝謝你，不是有意要看你的屏幕……”

如今有教養的定義，從不要隨便進出別人的房間，擴展到了不要隨意看別人的屏幕。

這個系統，明顯屬於保密層級很高的東西，本來是不該讓她看見的。

楚銘雖然向來不喜歡攬錯誤背鍋，這回卻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的過失。

“是我睡過頭，還忘了隱藏系統，和你沒有關系。”

他接過寧微手中的牛奶杯。杯子被她握得久了，外層還有餘溫，拿在手裏，能慢慢感覺到裏面冰塊的涼度。

“至於感謝，也不必了。你住在這裏，我就有保護你的義務。”

她發現楚銘的目光似有閃爍。

“何況……這次本就因我而起，必須由我解決。”

“那個槍手？”寧微怔住，“能告訴我嗎？”

“……不能。”楚銘直直看著她，“你可以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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