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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一向是個謹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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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曹凝這麽說,好像是終於放下了對那段記憶的執著,張清韻的第一反應是欣慰,然後又有點淡淡的悵然。

也許人就是這樣吧,一心想著某件事的時候心裏很堅定,當那件事終於達成的時候,除了開心之外,可能又會有那麽點別的情緒。

“下來吧。”他伸手拍拍身上的人,語氣縱容而充滿笑意。

曹凝在他身上膩歪了好一會兒,不情不願地跳下來。雖然答應了張清韻不再介意剛才他被小少年勾搭的事情,但是仍然說了一句:“我這麽帥怎麽沒人來勾搭我?”

好像真的很在意很在意。

“因為有個更帥的男人在你身邊。”張清韻摟過他的腰肢,在嘴唇上吻了一下,動作和言語都在詮釋什麽叫帥。

曹凝只有腿軟的份兒,摸著他光滑的皮膚不舍得離開。

但終究是要離開的。

張清韻收拾好東西,帶著一頭濕漉漉的青年走路回家。

夕陽西下,他們走在寧靜的人行道上,有熱熱的微風吹過。吹得頭上的濕發更有一種清涼的感覺,讓人舒服喟嘆,露出享受的表情。

過馬路的時候,張清韻自然攬著身邊的曹凝,把他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喜歡就是這樣的情緒,無論何時何地,心裏總在想著他,眼睛總在關註他。

“天要黑了。”曹凝側頭,從自己男人的身上聞到一股沐浴露的香味。

就是很普通的味道而已,可是卻覺得讓自己神魂顛倒,就像吸了毒一樣,下意識地深呼吸,再吸取多一點他的味道。

“嗯。”張清韻擡頭看著華燈初上的城市,這是他們倆將來要安家落戶的地方:“這裏並不繁華,你想好了要跟我一起生活在這裏嗎?”

他還那麽年輕。

“要繁華幹什麽?我喜歡安靜一點。”曹凝和他一起走著,眼睛看著前方的路,從未迷茫過。

再遇到這個人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需要他。

“那真好,我也喜歡安靜。”張清韻微笑。

回到家放下東西,讓那個累弊的人在沙發上坐沒坐相地癱著,然後自己去洗手做飯。

經過張爸的房間,發現爸爸已經回來了,正在屋裏打電話……

張清韻不經意地聽了一兩句,頓時露出疑惑的神情。

張爸一向是個和氣的人,很少會跟別人發生掙紮,可是剛才那兩句卻怪霸氣的。

“不行就是不行!”

不愧是爸爸,有時候霸氣一回也挺不錯的。

接下去的對話張清韻就沒有繼續聽,他進了廚房,發現飯已經煮好了,旁邊還有洗好的各種食材,看來爸爸準備做晚飯。

張清韻退出來,去弟弟的房間敲敲門:“還在幹嘛?出來。”一個大男生,整天待房間裏像什麽話。

張清廷被他哥提溜出來,在客廳裏陪大嫂子說話。

曹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招手叫小弟過來:“來,哥有事跟你談談。”

“什麽事?”張清廷怪緊張的,他從來都有點怕這個同齡的大嫂子。而且上次……因為自己好像闖了禍,雖然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

“去年暑假我來過你家?”曹凝要問他道。

“嗯,來過。”張清廷小心翼翼在他附近坐下來,假裝很淡定地削水果吃。

“那會兒我跟你哥感情好嗎?”

“好,好得蜜裏調油。”

“跟現在比呢?”

“額……那肯定是現在更好,我哥對你越來越好了。”

“真會說話,有女朋友了嗎?”

張清韻的蘋果差點掉地上:“哥,咱能不談女朋友的事情嗎?”他這小半輩子被女朋友弄怕了。

“怎麽了。”曹凝懶洋洋地看著他說:“我還想給你介紹個好姑娘呢。”

知道他那圈子都是什麽圈子,張清廷連忙擺手:“算了哥,我暫時沒有談女朋友的打算。”再說了,曹凝介紹的女孩,自己也配不上。

要家世沒有家世,要才華沒有才華,說帥也比不上自己大哥,甚至比不上張爸。

張小弟是站在食物鏈底端的人。

“你哥以前談過嗎?”曹凝冷不丁躥出一句。

“沒有。”張清廷不算頂聰明,但也知道這句話應該回答得毫不猶豫。

“哦,那挺好的,來,哥給你發紅包。”曹凝是個大方的人,當真給張清廷發了一個大紅包。

大到什麽程度呢,大到張清廷不敢跟他哥透露,偷偷藏了起來。

“廷廷跟小凝聊什麽呢?”張爸從屋裏走出來,看兩孩子氣氛挺好的,自己臉上也帶著樂呵呵的笑容。

“爸,沒聊什麽,隨便聊點。”張清廷在藏錢。

“伯父。”曹凝坐正身體,不敢再那麽狂野放肆了。

好在張爸完全不在意,他說道:“今兒個我專門請了假,回來給你們做頓好吃的。”也算是給曹凝擺的飯局,只是嘴上沒說而已。

“哥在廚房呢,您快去吧。”自己爸的手藝,那肯定是很好的,張清廷自豪地跟曹凝說:“我爸肯定要做祖傳的那幾道招牌菜,一會兒你吃了就知道了。”

從小到大,也沒吃上幾回呢。

最近的一次還是張清韻考上大學的那一天,距今已經三四年了。

要說差別待遇還真是有的,張清廷也考上了大學,分數不比自己大哥少,但是張爸什麽都沒表示。

這次露一手,還是因為給曹凝接風洗塵,跟張清廷一毛錢關系沒有。

不過張小弟不委屈,他知道自己是站在食物鏈底端的人,好了別再強調了。

看見張爸進來,張清韻指指那些處理好的食材:“爸,您要親自掌廚嗎?”

張爸說:“是啊,給你媳婦做頓好吃的。”系上圍裙和帽子,洗了手就開始忙碌了,一邊對大兒子說:“人家也不容易,一個男孩子跟著你,你對人好點。他父母怎麽樣,沒說什麽吧?家裏有兄弟嗎?”

這些問題直戳張清韻的心窩,除了對張爸抱怨幾句,也沒有對象可以說的了:“他家不知道,哪敢讓他家知道。凝凝是獨生子,他媽不同意。”爸爸肯定也不同意,這個不用想了。

“那怎麽辦?一直瞞著?”張爸的動作頓了頓,替孩子們擔心起來了。

“瞞著唄,沒事。”張清韻樂觀地說:“反正在我們家自在就行了,別的以後再想吧。”說到這兒,他對爸爸道個謝:“感謝您,要不是您接受我們這樣,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說什麽呢,一家子人。”張爸怪不好意思的,他這大兒子從小的懂事,也辛苦了。

“凝凝挺好的人,您別看他四六不著的樣子,心裏有數的。他沒回來之前還跟我打聽,您的各種情況。以前想著送著送那,現在懂事了不少,關心身體最重要,煙酒什麽的一概都不給您買。”

看了看去,就看上了一個按摩椅。

說張爸整天在廚房站著,腰肌勞損,每天回家了按摩一下。

“我還以為是你買的。”張爸才知道是曹凝的主意。

“不是,我得懺悔,這些年對您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還以為自己爸爸無敵鐵金剛,永遠不會老:“這幾年的專心,全放媳婦身上了,您不怪我吧?”

張爸笑罵:“貧嘴。”

“貧才能找到媳婦,像您這樣的,難。”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悶屁。

“那不一定。”張爸眼角的魚尾紋越發深了。

今晚的這頓團圓飯,是給曹凝接風洗塵,也算是給張清廷考上大學慶祝。

最重要的主角當然還是曹凝,張爸又不是真的木,他早就看到了這小兩口手上的戒指,是鐵了心要在一起的。

當晚祝酒詞,也說了他們倆的事情,然後掏出一個紅包。

曹凝不記得自己已經收過一次了,他喜滋滋地拿著,還暗地裏沖張清韻嘚瑟。

“等你們真正穩定了,成家立業的時候,爸再給你們做一桌子菜,一百零八道,滿漢全席。”張爸喝了點酒,高興得兩頰通紅。

“那我娶媳婦的時候呢?”張家小弟眼帶期望。

“你啊,洗洗睡去,明天早點去幫你哥監工。”

“……”

今天累了,收拾完殘局,等張清韻回到房間,曹凝已經撐不住睡著了。

身上的衣服還歪歪扭扭地穿著,上面是睡衣,下面卻還是外出的褲子。

張清韻過去,小心翼翼幫他把褲子脫下來,也不給他穿上睡褲了,直接讓他這樣光著睡覺。

空調有點涼,拉上毯子蓋住小腹。

舒舒服服一覺睡到天大亮,曹凝醒來的時候,身邊早就沒人了。

家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張爸去上班,小弟去給新房子裝修監工,張清韻去看店址。

廚房留有早餐,曹凝起來靜靜地在客廳裏吃著。

雖然偌大的家裏只有自己一個人,可是他卻並不感覺到冷清。

不管家裏這些人現在身在何方,他們總歸會回到這裏來,因為這裏是家。

張清韻瞞著曹凝,把家裏附近那個店面給盤下來了。

是一個規模還可以的廣場大樓,在第三層,左右鄰居都是做飲食的。左邊是韓料,右邊是壽司店,中間開一家正宗中餐館也不錯。

選擇在這個地方開店,價格上必定要親民,不能過高。

在餐廳裝修上,張清韻和張爸都是一個意思,中國風,古香古色。

菜譜是現成了,在餐廳裝修過程中,也在滿滿完善菜單,該怎麽把這些菜式更好地推出來。

他們不著急,一切都在慢慢進行。

在裝修餐廳的時候,張清韻的新房子先裝修好了,晾一兩個月就可以入住了。

畢竟從很早就開始裝修的,後來只是在精修。

驗收房子那天,張清韻帶著曹凝一起去看:“簡約風格,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裝修房子的時候還沒遇到你呢。”

各處看了看,裝修得挺溫馨的,色調都是暖色系,跟婚房差不多的調調。

“可以啊,看著挺舒服的,就我們倆住嗎?”曹凝在臥室裏,開始在心裏計算,哪裏擺什麽家具。

“嗯,就我們倆住。”張清韻指著一面墻說:“這是床頭上,到時候跟你扯證了,拍一幅大大的照片,掛在上面。”

“到哪扯證?”

“大風車國好嗎?”

“嗤,好啊。”

大風車國,也是郁金香國。回去的路上,開車經過一家門面很小的花店,賣花的是個老婆婆。

張清韻停車在路邊,跟曹凝說:“我下去一會兒,你在車上等我。”

他更懂得去經營自己的感情,不是老夫老妻就不需要驚喜的。

花永遠是代表美好的寓意,郁金香的花語是體貼、高雅、能幹。紅色的郁金香又代表熱烈的愛意,而張清韻選擇了比紅色更淺一點的粉色,它代表永遠的愛。

熱烈雖然美好,卻容易成為過去。

只有靜靜地牽手到白頭,才敢說這是永遠的愛。

張清韻帶著那支粉色的郁金香,回到車裏,先吻一吻愛人,才送給他:“祝你今天好心情。”

“……”曹凝先是一楞,然後就感覺挺受不了的吧,他這個人經不起浪漫的炮轟,拿著花覺得臉都要熟透了。

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很開心。

“怎麽突然送我花?”低頭聞了聞,一如當初他低頭聞那束藍色妖姬的時候,天真直率:“味道很清香。”

“喜歡的話,我們去找郁金香的香水。”張清韻啟動車子,面帶微笑地載著驚喜的對象回家。

“你……又是送戒指,又是花又是香水,把我當成女人了?”曹凝心裏面挺擔心的,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很像個女人?

“沒有啊,怎麽這樣想?你就是你,我想送什麽,跟你是男的還是女的沒有關系。”

“是第一次送我花嗎?”曹凝用指尖撫摸著那朵嬌妍的郁金香,分外珍惜。

“不是,以前送過,不過那是跟你較勁的。”又害怕他開始胡思亂想,張清韻說:“你看我們都談婚論嫁了,以前的事情就別想了好嗎?”

“那你懷念以前的我嗎?”曹凝低聲問道。

“老實告訴你,肯定會的。”但是又不敢完全告訴他,很懷念很遺憾。

“沒關系,你別以為我那麽小氣。”早就想通了不是嗎。

“嗯。”

車子停下樓下,曹凝打開車門走出來,繞過去張清韻身邊,摟著他的脖子在臉上親了一下:“你已經很好了。”拿著那支花,小心揮了揮:“還有,謝謝你的花,我很開心。”

“……”目送他腳步輕快地走進樓道,張清韻站在原地笑了笑,摸摸臉頰。

“哥!笑得這麽惡心,思春啊?”張小弟在窗臺,不小心看到了整個過程。

張清韻沒有理會弟弟,鎖好車上去了。

這段時間,張爸已經從原來工作的酒店辭職,專心幫兒子忙碌餐廳的事情。

今天晚上,他顯得心神不寧,對著兩個兒子欲言又止的模樣。

屋裏的人都看出來,吃完飯後,張清韻在廚房問張爸:“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您可以跟我說嗎?”

既然大兒子問了,張爸就開口說:“是這樣,有個老朋友想見見你和清廷。”

什麽老朋友?

張清韻心中狐疑,嘴上卻說:“這麽簡單的事情,您至於一臉糾結嗎?”

“我在考慮讓不讓你們去見。”張爸嘆了口氣。

“那行,您慢慢考慮。”張清韻表示自己不幹涉,他們就這兒,老爸讓幹什麽說一聲就是了。

張爸考慮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跟他們說,還是決定去見見,就約在中午,廣場附近的一家中餐廳。

“我們一家都去?”

張爸看了看曹凝,點頭:“一家都去吧。”

今天張爸有點反常,家裏邊的三個年輕人早就看出來了。因為張爸平時是不收拾自己的,穿著很隨意的,但是今天刻意收拾了一下,整個人馬上年輕帥氣了好幾倍。

曹凝用手肘拐了拐身邊的人:“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張清韻負責開車,到了餐廳之後時間還早,對方還沒來。

他們父子四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等了二十幾分鐘。

茶水喝了兩壺,小吃吃了幾疊。

張清韻害怕曹凝不耐煩,還不停地講笑話逗他笑。

十一點四十分的樣子,對方終於來了。

是一位年輕有氣質的女士,穿著十分講究,手裏拿著一個價值不菲的名牌包。她身邊還有一個眉眼精致的少年,看樣子不是很願意來,被人硬是拉來的。

張清韻看到走到自己這桌的少年,總覺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他不是那天勾搭你的人嗎?”曹凝可沒忘記,一眼就認出來了。

蔣晟看見張清韻,也楞住了,他還真不知道今天要見的人是誰,他媽沒跟他說。

“好久不見。”那位女士先伸出手,跟張爸打招呼,神情上來看還是很動容的。

“好久不見。”張爸猶豫著,最終還是握住了那只保養得宜的手,而自己的手卻早已經布滿滄桑。

看到這裏,他也釋懷了,對方當初的選擇是有道理的。

“這是清韻,這是廷廷吧?”梅子裳的目光,從張清韻的臉上滑到張清廷的臉上,再到曹凝的臉上,臉色一變:“這些年你再婚了?”他以為曹凝是張爸第二任妻子的孩子。

“沒有,那是……那是清韻的媳婦。”張爸一緊張,就把這事給抖出來了。

梅子裳仔細地端詳曹凝,看來看去還是覺得這是個男的。

“媽,他們是同性愛人。”蔣晟看了曹凝一眼,沒忘記對方當時那警惕的眼神。

“……”梅子裳措手不及,但是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態,她笑了下,坐下來自我介紹道:“你們可以叫我梅阿姨。”

張清韻的一句話卻把她的掩飾戳破了:“您這些年還是這麽年輕,沒變過。”他當然知道這是自己的媽,偶爾就會在公共平臺看見她的身影。

草根豪門太太什麽的。

最近沒有怎麽關註了,卻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清韻,你還記得我嗎?”梅子裳很吃驚,她記得自己走的時候,張清韻才五歲。

“還記得。”張清韻微笑道,沒有多說:“您這次來這邊,有什麽發展嗎?”

梅子裳很快冷靜下來,回道:“這次不是來忙工作的,事實上我已經退出了蔣氏集團。”當年她是個女強人,憑著一己之力做到了總經理的位置。

“看來您有更好的選擇。”沈默了下,張清韻說道。

全家人就他跟梅子裳說話,其他人自動閉嘴,也不知道為什麽。

“是的,當初以為蔣氏是最好的選擇,這些年才知道並不是。”梅子裳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張爸說道:“我也不瞞你說,我跟蔣振濤早兩年就離婚了。我一直想回來看看你們,只不過我心裏也清楚,現在的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包括對我的小兒子蔣晟,我要做的每一個舉動,都必須對他負責任。”

說完這番話,桌面上沈默了片刻,無人接茬。

老張家都是老實人,如果沒有張清韻的話,他說道:“您還是沒有告訴我,來見我們是抱著什麽心態?只是單純的兩個家庭聚一聚,還是別的呢?我覺得應該盡早說清楚,好讓我們有所準備。”

想來溫水煮青蛙,那是沒門的。

“……”梅子裳不知道,這個大兒子這麽厲害,這麽冷靜,這是見到親媽的態度嗎?

“你對我們有敵意。”坐在梅子裳身邊的蔣晟,很不理解地皺著眉頭,為什麽對方不歡迎他們。

“對於未知的東西,我一向是謹慎的。”張清韻瞟了蔣晟一眼。

那一眼不帶任何溫度,讓身邊的曹凝幸災樂禍。是小弟又怎麽樣,靠近不了還是靠近不了。

其實張清韻這個人挺難打動的,當初要不是自己哭著去找他,今天還不一定能坐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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