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說出了是被人推下去的，那到底是誰推的，不用說，兩人也心知肚明了。

“你準備怎麽辦？”君魘問他。

君小寶想了一會兒，問她：“我醒了的事，有多少人知道了。”

君魘擺手：“你才醒，知道的人不多，就剛出去煮粥的時候隔壁王家小丫頭問我，我告訴她了。”

“那應該要不了多久全村的人就會都知道我醒了，先看看吧，看看那家人是個什麽態度。”

“也行，這事你自己做決定。”君魘點頭，但隨後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過頭狐疑的盯著坐在床上，一副大病初愈樣子的君小寶。奇怪，咋看都覺得奇怪。

“怎麽了，姑姑，你看著我做什麽？”

“你是不是除了那顆珠子，還在水潭裏吞了其他什麽讓人一下子就能變得很聰明的東西進去，怎麽現在感覺腦子轉的比我還快。”君魘說出自己的疑問。

他楞了一下，回想自己剛剛的行為和回答好像是不太符合真正的君小寶，他只好望著君魘幹笑：“是嗎，可能是真的還吞了什麽東西下去吧，要不就是腦子浸了浸水，變聰明了。”

君魘噗嗤一下樂了：“行了，不逗你玩了，好好休息吧你，我要曬太陽去了，上次下潭撈你沾上的寒氣，到現在都還沒完全除盡。”

“沒事吧，姑姑？”

“沒事，多曬幾個太陽就好了。”

***

君小寶醒來的消息果然如他自己所料，一個中午剛過，就傳遍了整個村子。君魘才在大太陽底下躺了沒一會，就有好幾個平時隔壁關系算好的姑婆嬸子過來看病人了。一整個下午都陸陸續續的有人過來，害的她午覺都沒睡成。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飯的點，人終於都走完了，君魘估摸了一下該來的都來過了，她不用再守著，可以清清靜靜的去做晚飯了。

為了照顧君小寶二十來天沒進食的胃，晚飯的主食還是熬的小米粥，煮個鯽魚湯，魚是下午村裏人來的時候送的，最後在加上個小蔥拌豆腐，簡單利落。

君魘往切好的豆腐上撒上最後一小撮蔥，然後準備把弄好的菜往飯桌上端，擡頭卻看到院子裏站了好幾條人影。不對，也不能說條，那噸位也不是條能形容的，還是說尊吧。她還以為他們不會出現，畢竟自己這邊手上也沒有證據真證明是那小子推的，沒想到今天晚上就來了，倒是有點擔當。

她當作沒看到那幾個人，繼續把飯菜一一端上桌，擺好碗筷後君小寶已經從床上下來，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挨著桌子坐下了。

“先喝湯還是先盛飯？”

“先喝湯吧。”

趁著君魘盛湯的間隙，他轉過頭去瞥了瞥院子裏頭的人：“姑姑，外面站了人。”

君魘將滿滿的一碗魚湯放在他面前，然後拿起自己的筷子，夾了一筷子豆腐進嘴裏，咽下之後才含糊著說：“不用管他們，他們要說的事一時半會兒也理不完，先吃完了飯再說，倒是你，真的不用在床上去坐著吃？”

“不用了，我能坐的住木凳子。”

等吃完晚飯收拾完，彎彎的月亮已經掛上了樹梢頭。君魘抱著雙手靠門框站著，君小寶坐在她身後，大夏天的，身上還裹了床被子。

院子裏，劉家胖小子埋著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爹娘站在他身後，連兩個姐姐都一起來了。看到君魘出來，他娘搓著手小心翼翼的開口：

“君姑娘，我們是來道歉的，把你家侄子推到水潭裏是我們家孩子的錯，還好人沒事，你看看我們能補償些什麽，或者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

君魘笑了笑：“我能有什麽是需要你們做的？你們還是讓你兒子解釋解釋為什麽要把我家君小寶推下水潭去吧？”

劉家小胖子雖然人還在發抖，但他還是把頭擡了起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想叫小寶幫我守著鐲子，可是不知道怎麽了，等我拿了鉤子回來，看到他蹲在水潭邊，腦子突然一下就空了，有個聲音一直在說把他推下去、把他推下去，最後到底做了什麽，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等我清醒過來，已經在自己家了，姐姐的鐲子也握在手裏。”

這話聽起來根本沒什麽可信度，但君魘也沒在心裏全盤否定，只是持了懷疑的態度。就上次她去劉家要說法的那次可以看出，這個小子根本沒有殺人的那個膽子，更何況在潭底，那條黑龍的反應好像是早就知道下去找人的會是她一樣。

說不定真的是她家君小寶身上出了問題，不過就算問他他也只會回答不知道，還是先靜觀其變，等時間一長，她還就不信不會露出什麽破綻來。

君魘側頭，朝君小寶露出詢問的眼神。真正的君小寶為什麽會死，白鹿自己其實心知肚明，因為確實是他控制了劉三胖，授意他將君小寶推進潭裏去的。

時機是他選擇了的，君小寶本該還有三個月的壽命，他的司命薄上寫的很清楚：早夭於七歲那年的寒露。他只能活到七歲，這輩子不能為他父母報仇，下輩子還得繼續還。

白鹿需要他這三個月的壽命來掩蓋自己的氣息，做為報酬，他會替他父母家人報仇，也替他求個好命數，免了他下輩子的悲苦命運。所以劉家這兒，頂多也就是個不走運的傀儡，錯其實不在小胖子身上。

君小寶咳嗽了一下，從凳子上慢慢站起來，一張蒼白的娃娃臉上是嚴肅的老成。他盯著劉家小胖子問：“真的是這樣？”

“真的，我絕對沒騙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啥！”

君小寶又清了清嗓子，轉頭面向君魘：“姑姑，那天掉下去的時候我在水裏掙紮了會兒，他站在岸邊確實像個傻子一樣，眼睛都是直的，可能真的是撞了什麽邪吧。這事太麻煩，我也不想追究，要不就算了。”

劉家一聽到他說算了，臉上都明顯松了口氣，可是君魘接下來的話立馬又讓他們緊張起來。

“就這麽算了？雖然不是他想的，但確實是他做的，就這麽算了，我下水撈你，全村幫忙下水撈你，我擔驚受怕二十多天就這麽算了？”

事情可以了，就是是不是得付出點應有的代價啊！劉家聽懂了，這次輪到父親開口，那個一身膘肉的壯漢子小心翼翼的問：“那君姑娘想怎麽辦？”

“也不麻煩，就三條，第一：從今天開始三個月內，每兩天你們給我家送二斤肉來，肥瘦各一斤，還有我家這段時間的柴火也得你們負責；第二：今後你們一家五口對村裏的各位鄉鄰們客氣一點，不要老是那麽橫行霸道；第三：以後你家老三看見我家君小寶得繞著走，這次是掉水潭，上次是紮破腦袋，再來一次，怕不是真得要命了這些不難辦吧？”

劉家眾人趕緊點頭：“不難辦，不難辦，感謝姑娘給我們將功贖罪的機會，我們一定馬上照辦。”

“那行吧，天也不早了，你們就先回去吧。對了，那二斤肉就從明天開始送吧。”

“是，謝謝君姑娘和君小兄弟了。”

第二日，劉屠夫一早就給君魘送了兩斤肉來，她切了些瘦的給君小寶熬了肉粥，又炒了些，沒吃完的做成了風幹肉留起來。鄰近中午的時候，劉家那兩個胖姑娘又給她送了三四天的柴火過來。

她的日子依然過的悠閑，一天弄弄菜園子，餵餵那兩只雞，中午搬出躺椅，在陽光下睡午覺，時間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君小寶恢覆的很快，好了之後的他天天慫恿君魘搬出去，他陪著她一起去別的地方看看，人世間有那麽多有趣的地方，不能光窩在這一隅之地呀。

君魘自己其實也有出去游歷的想法，只是那時剛來人間不久，她就鬼使神差的撿了君小寶回來，帶著小孩終究是不方便，她也就安安心心的在這村子住下了。

她來凡世本就是來游玩的，現在這個小孩不再是她的累贅，他自己也想去，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時節已經是夏末入秋，這兒冬天來的快，君魘同君小寶商量，在這裏過完這個冬天，等明年開春冬雪化凍的時候她們再上路，內裏是白鹿的君小寶自然說好。

三個月後，天空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屋頂是白色的，樹梢是白色的，遠方的山脊也披上了白色的紗衣，一片銀裝素裹的天地靜美的好像畫境。

君魘畏寒的情況好像比往年更嚴重了，這才剛入冬，她屋裏就燒起了好幾個火盆，今天下雪更是賴在床上起都不起來。君小寶推門進來，給她送了碗熱氣騰騰的粥，候著她喝完了，才把碗拿出去洗。

等他洗完碗再次進來的時候，君魘又把自己整個人都塞進了被子裏，他去拉她被子：“姑姑，起來，他們在外邊設套子抓麻雀，你起來陪我去看看。”

“你自己去”

“你陪我去吧，姑姑，你陪我去。”他不依不饒。

君魘慢騰騰的爬起來，裹好厚衣服，任由君小寶拉著她的手出門。外面的天和地可真白，她怎麽什麽都看不清啊。腳剛落到院子裏，她忽然覺得頭一陣暈眩，眼前的雪白都變成了漆黑，接著她就一頭栽到了雪地裏。

君小寶眼睜睜的看著她倒在了自己面前：“阿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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