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仁哥兒的親事定下來了吧？提了日子嗎？”

王何氏小心將針穿過絹帕，溫柔淺笑：“定了，年前就定了，你不是知道麽？就江家大姐兒啊！”

王林氏訕訕笑了笑，眼珠子骨碌打轉，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江家大姐兒啊！嘶！聽說是個懂事的！穩著呢！仁哥兒好福氣，竟然一說就一個準兒！前些日子給咱公爹拜年時，我也順了個耳，聽我家那口子說，定的是個溫柔懂事兒的好姑娘，倒是一時忘了哪家的！這不就來問問麽？啥日子啊？怎麽現在還沒聽到信兒？”

旁邊另一個婦人是王仁家隔壁的張家婆娘柳氏，聞言詫異地瞥了林氏一眼，去年就聽這婆娘說過此事，這會兒在人家面前又扯謊，這是準備幹嘛呢？

王何氏也不惱，只淡淡瞥了林氏一眼，笑道：“這事兒哪好到處說的？沒得壞了人家姐兒的名聲！這會兒還沒出閣呢！至於定日子的事兒，我可不好說，畢竟這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多說什麽。聽我那口子的意思，是準備讓江家定日子，過幾天就去探探口風。”

“哎呦！那我們可就等著喝喜酒啦！”林氏大笑著和柳氏對視一眼，眼中的深意不言自明。

王何氏自然是笑著應和，一說起這未來兒媳，她就樂得沒鼻子沒眼，喜不自勝地說起來了：“這江家大娘子啊！可是我當初一眼就看上的！人長得齊整不說，幹活兒還勤快！這地裏頭的活計，就沒有不會的！畢竟是老大，許是自小就養成的習慣，江家雖說沒了男人，可到底還是會教養孩子！”

聽何氏已經說到自己想談論的點上，林氏順勢便扯開了話題，笑道：“可不是嘛！人家大娘子可能看了，模樣也是咱桃李村一等一的出挑！咱老王家就是有福氣！有了這麽好的親家，日後不愁嘗不到肉湯了！”

“什麽肉湯不肉湯的，親家日子過得好，那是人家的本事，關咱們什麽事？”何氏這會兒算是聽出話音了，林氏哪裏是來祝賀她的，分明是來拿話酸她！

“哎呦！看大嫂這話說的！現在仁哥兒不就是在給江家辦事兒麽？三天兩頭的往江家跑，還拉了一車的東西往城裏送！這事兒誰不知道？大嫂也莫要覺得不好意思，總歸還是一家人，她們有肉吃，總該從指頭縫兒裏摳出一些肉沫來，給咱也嘗嘗腥！大嫂您說是這個理不？”林氏得意地笑著，脧了何氏一眼，一副“你啥想法我都知道”的樣子。

何氏不由氣結，悄悄喘著大氣，不過畢竟是交往多年的妯娌，便是話裏意思有些聽不過耳，表面功夫還是要的。

何氏收了針，拍了拍腿上沾到的線絨，道：“人家那是看得起我們家仁哥兒，才請他幫忙的，日後若是仁哥兒出息了，自然是要好好謝謝人家。”

可是林氏卻還是不滿意，這話都說到這兒了，還是沒能引出她今日最終的目的，也有些急了，說出來的話便失了原味。

“大嫂，要我說啊！這娶江家的女兒就是個明智之舉！你看看，現在江家日子過得多紅火！去年還是四面漏風的破屋，食不果腹的，那些個丫頭一個個都面黃肌瘦的，還不如咱家丫頭呢！這才多久，那個四丫頭就跟吃了靈丹妙藥似得，刷刷刷賺了大筆銀錢，這會兒都住進大宅子了！喲呵！不得了了！還買了丫鬟和馬車！”

“這要是入贅，說不定就能掌控了江家所有的財產，可不得了了！就跟住進金窩銀窩了一般啊！”林氏越想越興奮，臉頰都紅了，雙眼大睜，竟帶著一股子瘋狂。

何氏見她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左右顧看，趕緊上前捂住她的嘴，一臉警惕地說道：“可不敢胡說！二弟妹啊！這事兒哪能胡說的？讓人家聽到了，還以為我家仁哥是貪圖人家的財產呢！那樣哪行！可不敢再胡說了啊！”

林氏不甚讚同地揮了揮手，蹙眉不悅地說道：“這有什麽！她們江家是好，可咱仁哥兒也不差啊！模樣好，性子好，跟個書生似得！待人溫和有禮，咱村裏好些個小姑娘都悄悄看他呢！要我說，若不是看江家富貴了，誰敢要她們寡婦家的丫頭？沒得磕磣人！”

“二弟妹！”何氏不敢置信地低吼，睜大了雙眼楞楞瞧著林氏，雖說很早便知她這個弟妹有些嫌貧愛富，可到底還是穩妥的，現在是怎麽了，居然這樣道人是非！而且還是說她未來的親家！

“哎呀！大嫂！我又沒說錯！想當初，她們家多窮？又有一個病怏怏的寡婦娘，若是那會兒你還能同意這樁婚事？”林氏嘲諷地笑了笑，看向何氏的眼神頗為鄙夷。

見何氏臉色漸沈，她轉而又笑顏如花地說道，“這是人之常情，大嫂也不必多做解釋！不過說起來，那個四丫頭，倒是麻煩了！嘖嘖！過了年也十五了吧？快及笄了呢，當初說給鄭家，鬧得挺大的，這會兒怕是沒人敢上門提親咯！”

何氏淡淡瞥了她一眼：“此話怎講？你不也說江家最有本事的就是四丫麽？”

林氏卻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扯著帕子掩唇笑道：“哎呦我的大嫂啊！人家現在都攀上富家公子了！光是年禮都送了不知道多少馬車了！想必現在她們的倉庫都擺不下嘍！哎呀！瞧瞧人家姑娘！就是有本事！小小年紀，就學得一手狐媚功夫，先是那大蟲山腳下別莊裏的俊俏公子，現在又是縣城裏的富家少爺，不知道勾搭了多少男人呢！嘖嘖！真是不得了喲！”

何氏的臉色瞬間沈如鍋底，林氏卻猶自不知，還在得意地說著，一旁默不作聲的柳氏見何氏臉色太難看，便悄悄扯了扯林氏的衣擺，奈何林氏正說的起勁，哪裏會理會柳氏的小動作？

與此同時，江詩蘊也站在墻根兒下聽了個滿耳，雙眸微微瞇起，眼底醞釀著一場可怕的風暴。

然而，林氏還意猶未盡，喝了口茶，吧嗒了嘴，抻著身子一臉神秘地說：“你們怕是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們啊，江家四丫頭其實早就被男人玩過了！記得去年年底麽？那會兒她不是去城裏住了半個月才回來嗎？才剛一回來，就逢著新宅喬遷，上梁那會兒不是來了個俊俏得像神仙一樣的公子麽？哎喲餵！這才多久啊！她一回來就有城裏的官媒上門求親來啦！求得正是江家四丫頭！”

說到這裏，她似乎對此事極為鄙夷，嫌惡地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像是要揮去令她無法直視的汙穢一般：“真是不要臉啊！小小年紀，竟然為了賺大錢，去勾搭男人，這會兒估計肚裏都有小的了！不然人家怎麽就那麽急？還在小年後的日子趕緊遣官媒來說親？大年初一就送了好多年禮，還派了丫鬟婆子來送禮呢！那排場！嘖嘖！這輩子我都才第一次見到！”

“說的這麽有鼻子有眼兒的，你就這麽清楚？”何氏聽她說的這般言之鑿鑿，漸漸也有些懷疑起來，眼神游移著，神情頗為凝重。

林氏瞪大了眼，說的煞有介事：“可不麽！那會兒我正巧要去娘家拜年，快到村口的時候，本想咱們王家和江家就快成為親家了，怎麽著也該上門去拜個年，這不，就趕上人家送年禮來了！”

“若按你這麽說，她們都收了好幾車的年禮了，哪有人這麽送年禮的？那回禮的時候不得傾家蕩產啊！”柳氏也忍不住開口，神情怯怯，故意壓低了嗓音。

何氏聽得冷笑一聲，憋著火氣沈聲道：“你不過是路過一下，怎就那麽肯定是一個人送的？還言之鑿鑿的說是男人送的！若不是呢？你準備怎樣？自打嘴巴？”

這話說的林氏就有些不樂意了，指著外頭鄙夷道：“你也不看看！那麽多的東西，若是婦道人家送的年禮，哪能這麽大方？換成我準不樂意！只有出手闊綽的男人才舍得那麽大手筆的送禮吧！再者，送那麽多，我看八成就是聘禮！和年禮一起送，也省得麻煩！”

何氏眉心緊蹙，神情越發凝重，雖然不大相信林氏的說辭，可畢竟事實怎樣大家都不知曉，光是看那架勢，倒是有幾分真切，難道四丫真是那樣的人？可是心底卻總有一個反對的聲音，她怎麽也不敢想象，四丫那樣伶俐的姑娘，會做出那樣沒羞沒躁的事兒來。

林氏還在那兒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外頭的江詩蘊卻再也聽不下去了，再任由她們胡說，估計沒多久見她肚子沒如她們所想鼓起來，估計就得說孩子掉了！若是她還沒嫁出去，恐怕又得傳出她被男人拋棄的事兒了！

哈！這三天兩頭的！這種事情也能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還真是厲害！原本還以為只有在現代才會這樣，古代多少受更多的思想道德束縛，即便是有那些愛嚼舌根的，到底還是忌諱些，不會說的太過分。沒想到，竟然有過之無不及啊！越說越離譜了都！

江詩蘊頓時氣血翻湧，腦袋裏嗡嗡作響，一股無名火直直湧上頭頂，她用力深呼吸著，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暴戾，好不容易讓自己緩和些了，想到那個長舌婦還在王仁的母親面前瞎說胡話，頓時又氣得牙根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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