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劉昊然點了點頭，無奈嘆息：“罷了！那便讓她這待著，蘊娘可以再過來一些嗎？”

江詩蘊眸光閃了閃，看了一眼廊柱下的長凳，便拉著趙婉瑤坐了過去，淡然道：“公子請吧！”

劉昊然見她始終不肯靠近他，神色變得有些落寞，淒婉一笑，黯然道：“蘊娘果然還在躲著我，難道我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不，劉公子是好人，只是，男友有別，還是註意些為好。”江詩蘊淡然地看著他，神色毫無波動，許久見他沒有開頭，便扭頭看著亭外風景。

此時花葉雕零，除了青松蒼柏，並兩叢薔薇，還真沒什麽可看的。廊柱上有幾處開始剝落的紅漆，隱隱顯現出一行清疏風骨，長長的檐下露出些許青苔，毛絨絨的，倒是增添了兩分綠意。幾只梅花探出頭來，在微風中搖曳生姿，似乎在訴說著婉轉情事，清冷妖嬈，如此矛盾，卻又如此協調。

“蘊娘，可以請這位小娘子先在外面等等嗎？我有事想要和你單獨說。”劉昊然糾結地看著江詩蘊，神色分外迷惘。

江詩蘊張了張嘴，看著他那盈著水汽的眼眸，卻什麽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原本這樣疏遠他，也是因為之前他向她提親的事兒，再加上現在劉錢莫名其妙的態度，她突然覺得有些膽怯而已。可是她轉念一想，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麽？沒得磕磣人！她一個現代靈魂，何時跟個純古人一樣這麽忌諱男女之別了？

然而現在的她卻只能用這點來搪塞劉昊然，只有這樣，他才會坐到分毫不逾越。可是現在，面對這樣落寞的劉昊然，她突然覺得有些心虛了。

於是，考慮了一會兒，江詩蘊緩緩點頭，半摟著趙婉瑤，在她耳旁低語：“阿瑤，你先去外面等等，放心，我不會有事。”

“姐姐！他分明對你圖謀不軌！”趙婉瑤憤憤不平地瞪了劉昊然一眼，見他失魂落魄的，倒有些不忍，索性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江詩蘊沒好氣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快走吧！他一個書生，又能把我怎樣？”

趙婉瑤這才不甘不願地撅著嘴走出賞花亭，還時不時回頭瞪一眼劉昊然。

見趙婉瑤走遠，江詩蘊輕嘆一聲，走到石桌前坐下，冷然道：“好了，可以說了。”

劉昊然欲言又止地看著她，許久才啟唇，嗓音沙啞：“蘊娘，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江詩蘊微微蹙眉：“怎樣？”

劉昊然苦笑一聲，踱步至廊柱旁，扶著廊柱，看著廊外暗香浮動清冷絢爛的紅梅，他漸漸有些出神。

“蘊娘，年底時我拖媒人去你家求親，那時，我是雀躍的，是充滿了激動和期待的。我娘一早就看出我的心思，所以從一開始，便是她點醒了我，可是，你為何拒絕我的求親？是我不夠好嗎？還是說，從一開始，你便沒有把我看在眼裏？”劉昊然轉身傷情地看著江詩蘊，眼中氤氳著薄薄水汽，微閃著淡淡的悲傷。

原本，江詩蘊還有很多話想直接說出來，可是當她看到劉昊然那雙眼睛，已到喉嚨口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少頃，她垂頭看著腳尖輕咳一聲，方道：“劉公子，很抱歉，於男女之事上，我的確是……有所欠缺，公子的深情厚誼，恐怕我也只能辜負了。”

“為什麽？到底是何緣由？事到如今，我喚你蘊娘，你卻喚我劉公子？呵呵！蘊娘啊蘊娘，狠心如斯，你果真忍心？”劉昊然淒然一笑，淚已潸潸，“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江詩蘊，我且問你，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話音剛落，江詩蘊便已楞忡，這樣露骨的話，對劉昊然這個純正的古人來說，大概是最難以啟齒的了！然而，他現在卻……思及此處，江詩蘊漸漸有了負罪感，雖說感情一事，不能勉強，可是，以各方面來說，劉昊然的確是個很好的人，她若真是個“懂事”的，就不該一再拒絕他這樣難得的乘龍快婿。

江詩蘊吸了一大口氣，再慢慢吐出，抿了抿唇，擡頭定定看著一臉傷情的劉昊然，正色道：“你的心意我都懂，並非我眼高手低，而是，於情之一事，我真的沒有那種想法，而且我也覺得，我們之間或許並沒有你想象的適合，比如，今日你父親的態度，就可以說明一切。”

“態度？他是怠慢你了嗎？還是正面與你說了這事兒？”劉昊然睜大了雙眼，變得慌亂起來，臉色有些青白，垂眸喃喃自語著，“不會的！不會的！即便他不願我娶你，找個旁人來應付我，也不該如此！”

“什麽？”

劉昊然猛然擡頭，雙目充血，面容憔悴地盯著她：“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那並非我所願！是我父親！看到我日日傷情，怒其不爭，才私下定了秦家的女兒，我不情願，想要去找你，奈何如今正值新年，爹娘怕我惹出什麽禍事，不聽我分辨，就把我拘在家中不得外出！”

江詩蘊忽地一楞：“秦家的女兒？是個秦記布莊？如今叫做錦繡園的？”

“正是，你可識的？”劉昊然詫異地看著她。

江詩蘊恍然點點頭，囁嚅著：“當初你父親介紹給我的第二單生意就是秦記。”

劉昊然也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你該曉得了吧，我爹怕我對你不死心，才這麽快就找到秦家，呵！還真是心急！”

他無奈搖頭苦笑，神情落寞：“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這世間難事，不過爾爾！”

此時此刻，江詩蘊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她一個心理年齡即將奔三的大齡女青年，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表白，這滋味，可真是激動又尷尬！然則，她卻是不可能接受他，況且，劉錢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為他另覓佳人，又怎麽可能再接受她？更重要的是，要她一個老牛去啃那棵青蔥小草，還真的難以下嘴啊！

江詩蘊垂頭細想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組織好了最合適的語言，擡頭卻看到劉昊然滿臉通紅的直直盯著她走了過來，在她楞忡之下，抓住她的雙肩，雙眸柔得快要滴出水來。

“蘊娘，我心悅你，你可知？如今，我心裏怕是除了你，再難裝進其他人了！”

江詩蘊重重吸了一大口氣，雙眼睜得溜圓，心跳有些失了頻率，臉頰也漸漸有些發燙，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道：“這麽直接？可是……可是我真的對你只有朋友之意，並沒有其他的想法！你如今風華正茂，如初升旭日，日後前程似錦，又豈是我這樣的農女能夠匹配的？”

“可我心裏只有你！母親也深知我心意，所以方才我與娘親爭執時，爹硬是讓仆從把我拖走，她便不忍心了，說要成全與我的！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娘很喜歡你，而我爹，不過是覺著我沒臉面罷了，他還是很欣賞你的！日後，日後你若是嫁給我，定然不會受半點委屈。”

言畢，劉昊然白皙俊秀的臉已然紅成了大柿子，眼波蕩漾，神情窘迫，一副初嘗情滋味的懵懂少年模樣。

“放開我姐姐！”趙婉瑤一臉黑沈地大跨步走了過來，伸手拽著劉昊然的手臂，將他扯開，卻徒勞無功，便有些氣惱地瞥了江詩蘊一眼。

江詩蘊被她這一眼瞪得楞住，有些莫名其妙：“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趙婉瑤卻沒有做聲，只用力將劉昊然的手給撥開，仰頭指著他，言辭不敬地大聲道：“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姐姐都不可能嫁給你！因為她是我看上的嫂子，日後是要嫁給我哥哥的！我知道姐姐很優秀，長得又漂亮，又能幹，你能慧眼識出金鑲玉，也實屬正常！只是，不必再多費唇舌了！姐姐只會是我哥哥的妻！這輩子，便是你機關算盡，也搶不去！”

江詩蘊張大了嘴楞楞看著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話誰教你的？你怎能這樣說話！”

趙婉瑤憤憤不平地扭頭看向江詩蘊，仍指著劉昊然道：“難不成你還真看上他了？他哪能跟我哥哥比！姐姐，你莫要犯傻了！方才咱們在門外被一個小小的門房給怠慢了，又被請到前院去喝了好一陣的冷風，這會兒呢？都沒能沾半點茶水！這哪是歡迎咱們的樣子？分明就是看清了咱們！”

“確有此事？”劉昊然震驚地看著趙婉瑤，而後又把目光轉向江詩蘊，楞忡道：“我爹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他時常將你掛在嘴邊，多是說你聰明能幹，以女子之軀，掙來如今的家業，還能讓眾多富貴人家對你畢恭畢敬，那是很多男子都難以辦到的事！他這般誇讚，又豈會看輕了你？”

江詩蘊垂眸淺笑，正色道：“很多事情，並非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你爹的確是很欣賞我的能力，更欽佩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辦到許多人大半輩子都辦不到的事。可是劉昊然，你要知道，娶妻當娶賢，而我日日拋頭露面，往來於各家之間精心斡旋，實在是太招眼了！已非賢妻之選！所以，無論何時，我都不會成為你父親心中最佳妻子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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