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童猶豫了半晌，還是將道歉說出了口，他蒼白的面頰上傷過一絲赧然，長長的眼睫似乎因為羞赧與難堪而微微翕動著，好似受了驚的蝴蝶一般。

王鴻見此哪裏哪記得什麽生氣擔憂，滿心的都是對孔童的憐愛與心疼。王鴻終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動，陰沈的臉漸漸緩了下來，他看著孔童，壓低聲音道：“辭年，日後莫要再擔心我的腿了，我已經同尤兄說好了，他願意出手相救，說是這病還有得治，所以你莫要擔心了！”

孔童見王鴻終於開口說話了，臉上的笑容這才燦爛了些，一雙桃花眸裏都透著璀璨的流光，“此話當真？尤老先生說還有得救？是不是就說明日後陰雨天氣你也就不會受這些病痛的折磨了？”

聽著孔童帶著笑，連連問道，王鴻心中湧上一股暖流，臉上的冰意漸漸消融，忍不住順著他的話應道：“這是自然，你莫要忘了尤兄可是名譽天下的鬼醫啊，區區一個腿疾不在話下！”

孔童聞言臉上的笑容越發地燦爛，甚至有些激動地不知所措，連連說了幾個好好好，傻乎乎地看著王鴻笑著，那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眸裏似乎泛著些許的淚花。

王鴻看著孔童眼睛頓時楞住了，他不曾料到孔童竟然為了自己一個謊話而眼泛淚花。他不敢想象，若是讓孔童知曉了真相，他該有多麽的傷心難過了。

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說這樣的謊話來寬慰他，弄得如今是騎虎難下。王鴻想著也只有同鬼醫尤申商量將孔童騙過去了，免得他一直為自己擔心而又引起心悸。

孔童卻並未看穿王鴻的慌亂，還熱淚盈眶地對著王鴻笑道：“之書，你知道嗎？我此刻真的很高興！”

王鴻笑了笑，別開了視線，低聲說道：“我也很高興，辭年！”

孔童聽著王鴻的話，臉上的笑意愈發的燦爛，看得王鴻心中一陣難過，若是當真有天孔童知曉了真相，定會恨自己的吧。

“對了，之書，你用過早膳了嗎？不妨一起用吧？”

孔童見王鴻一直盯著自己瞧，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便坐了下來，咬著饅頭模糊不清地呢喃著。

王鴻看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心中憐愛不已，應了一句好便坐到了孔童身邊，兩人就著一盤白面饅頭和白粥吃得也是津津有味。

待清羽換了衣服進來便看見自己陛下和王鴻其樂融融地一道吃著東西，他剛才在外屋換衣服的時候不是沒聽見兩人爭執了一會兒，他唯恐王鴻世子一個氣急又說了些惹他家陛下不悅的話來，讓他家陛下又犯了心悸，手忙腳亂地趕緊換衣服。

可等他出來之時便看見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清羽嚇得呆住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孔童，楞了許久才踟躇著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陛下，你與世子大人可還好？”

孔童正同王鴻說笑呢，猛地聽到清羽這麽一問，便扭過頭來看著清羽，楞了一會兒才想著方才自己同王鴻的爭吵定是讓清羽聽見了，孔童想到這兒不禁一陣赧然，蒼白的面孔帶上了一絲羞澀，“無礙，清羽你也去吃些東西吧，都忙了一早上了。”

清羽看著孔童羞赧的樣子，知曉他家陛下與王鴻世子看來也是無事了，便松了一口氣，微垂著頭低聲應道：“諾，多謝陛下，奴才組名！”

孔童點點頭，清羽這才轉身出了門。孔童看著清羽出了門，這才扭過頭來看著王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羽大驚小怪了！”

王鴻目光沈沈地看著孔童，緊抿著薄唇嗯了一聲，吞了一口粥，才緩緩道：“辭年，早膳就用這些能行嗎？”

孔童原以為王鴻不會開口問，終是沒能躲過王鴻的追問，孔童不由輕嘆了一聲，道：“不過就是偶爾吃一頓饅頭白粥，我哪有那麽嬌貴，就扛不住了。跟那些因為天災人禍流離失所只能吃樹皮的難民比起來，我可幸運多了。”

王鴻聞言目光閃爍了一下，甚至不敢看孔童，他端著白粥用碗遮住了他的下半張面孔。

孔童見狀不有奇怪，狐疑地看著王鴻，忽地想到了清羽早上所說的話，孔童不由一陣背脊發涼，小心翼翼地問道：“之書，我問你一件事。”

王鴻放下了瓷白的碗碟，擡眼看著孔童，神情肅穆不已，“辭年你說！”

孔童狐疑地看著正襟危坐如臨大敵的王鴻，斟酌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這些年，工部當真有好好修建大壩做好防洪措施？鹹安城當真沒有湧入過流離失所的難民？”

王鴻一僵，神情古怪地望著孔童，緊繃著的下頜好似刀刻一般的堅毅漂亮，他沈默了一會兒才道：“辭年，你問這作甚？”

孔童見王鴻左顧言它並未回答自己的問題，他不由皺了皺滅眉，低頭垂眸沈吟片刻才擡頭看著王鴻，道：“這不這幾日又要連著下幾天的大雨，我擔心鹹安城周邊的郡縣會遭遇洪澇。若是工部那些人陽奉陰違，並未修建防洪的大壩，也並未做好防洪的準備，照著這個趨勢下去，受苦受難的還是那些百姓。”

王鴻面容冷凝，盯著孔童怔怔地瞧了半晌，眉頭緊皺，似乎有些糾結，“辭年，這些年來，我……”

孔童見王鴻欲言又止，薄唇微抿，他心裏不由咯噔一下，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之書不妨直言！”

王鴻犯難地看著孔童，最終還是開了口，“那些工部的大臣十之有八九都是王風門下的人，他們又怎會擔心最底層的百姓會如何。朝廷裏每年撥出來修建大壩防洪的銀兩，幾乎都落入了他們的囊中，哪裏還有銀兩去為百姓們修建大壩。鹹安城周邊的百姓，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苦不堪言。早些年我還能勉強接濟這些百姓幫助他們修建房屋，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饒是我有再厚的家底也只能支撐一兩年，所以那裏的人大多數都遠走他鄉了，只留下了幾十戶人家。“

“那幾十戶人家也因為是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兒，不願離開自己的故土，才冒著危險留了下來，只是這一兩年來我也是無力再幫助他們了，唯有再三上奏讓朝廷重視起防洪大壩的修建。只是奏折還未到你的手裏，便有心人撤了下來，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孔童一聽頓時有些怒了，瞪著王鴻，道：“那你為何不當面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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