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童一聽眉頭皺得更深，他印象中怎麽也不想出有這號人物。但不用想也知曉，方才定是那李夫人跑來對著宣修一同嘲諷戲弄才讓宣修大發雷霆。

一想到後宮為了爭風吃醋而不擇手段的女人，孔童就一陣頭疼，況且眼下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裏顧得上這些女人之間的鬥爭。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待會兒遣人過來收拾！”

孔童擡手揉了揉自己疼得發緊的眉心，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那些小宮人們先行退下。

待宮人們都走盡了，偌大的裏殿內只剩下孔童清羽宣修三人，孔童這才擡腿繞過那些碎片走到了床榻前。

孔童看著背對著自己躺在床榻上悶悶不樂的宣修，他狠狠地皺了皺眉，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緩一下，方才開口道：“宣修，你先轉過身來，我們談談。”

宣修冷哼一聲，動了動身子，直至孔童的耐心快要消失殆盡，他才慢慢轉過身來。

孔童見宣修冷眼瞪著自己，還嘲諷笑道：“你是想責問小爺為何把你的宮殿弄成這樣？”

他不禁微微一楞，道：“不是李夫人對你說了難聽的話，你生氣才……”

宣修聞言更是騰地一下坐起身來，他兇狠地瞪著孔童，怒道：“你既然已經知曉，又何必多此一舉來問小爺？”

孔童皺了皺眉，對宣修的怒吼微微有些不悅，他深吸了口氣，道：“宣修，那你先聽朕說完，朕並不是要責問你這件事……”

“那你想問什麽？問那女人是如何嘲諷小爺貶低小爺的？”

宣修氣得小臉漲得通紅，一雙星眸裏也是蓄滿了怒火，說話已然帶上了尖酸刻薄的語氣。

孔童覺著自己快要壓制不住內心的怒火，看著宣修的眼神也驀地變冷了，他沈著聲音低吼道：“宣修，你能不能別這麽無理取鬧，孩子氣！”

少年被孔童吼得一楞，眼裏的流光頓時黯淡下來，他冷眼瞧著孔童，道：“我無理取鬧？我孩子氣？”

少年嘲諷地一笑，“我他娘的真是犯賤，上趕著送上門人家都不曾拿正眼瞧，還被他的那些女人嘲笑是兔相公。若是那人真看上了我，這嘲笑小爺還就受下了。憑什麽小爺什麽都沒做，還得背著罵名，都是因為你這昏君！”

孔童本來沖著少年大吼過後，心中就已經後悔了，一直暗罵自己太過沖動了，但又拉不下臉道歉。

一聽少年這番話，孔童頓時怔楞住了，一時也說不清如今這局面是誰造成的，又到底是誰的錯。

明明他不曾讓少年進宮來，也不曾讓少年喜歡上自己。但總覺著少年受傷受委屈，終是與自己脫不了幹系。

孔童擡手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發疼的鼻梁，許久才緩聲道：“宣修，這事朕代李夫人向你賠罪，過些時日朕得了空便讓皇祖母懲罰李夫人，你莫要生氣……”

少年喉頭梗了一下，他擡眸看著孔童，眼底盡是哀傷，“生氣？你連小爺生誰的氣，又是為何生氣，你就賠不是？你這道歉未免太過廉價！”

說到最後少年的聲音陰冷了起來，但細聽之下還能聽出一絲委屈與不甘。

孔童被少年眼底深處那濃濃的哀傷怔住了，他原先只當少年小孩心性說著玩並未當真。

只是如今看來到底是他錯了，古人本就早熟，宣修雖說不過十三四歲，但也是半大少年。他不該忽視這一點而放之任之，害得宣修越陷越深。

心底的愧疚霎時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湧來，方才的怒火也頓時煙消雲散了，他甚至不敢看宣修的眼睛，只能狼狽地別過眼去。

“宣修，對不住，朕對你……”

“夠了，餘下的話你不用再重覆一遍，小爺知道！”

宣修哽咽著打斷了孔童的話，他倉皇地別過頭去，不讓孔童看見自己的眼淚，“昏君，你可曾知曉自己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我？”

孔童正沈浸在自責中，猛地聽到宣修哽咽的聲音這般問，他不由擡起頭來驚愕地看著少年細嫩的俊朗面孔，喃喃道：“因為朕……”

他想說因為我是無性戀者，對男的女的都喜歡不起來，但不知為何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少年擡手抹了一把臉，這才紅著一雙眼睛轉過頭來看著孔童，似嘲諷似悲哀地笑著：“你看，你老說我孩子氣。可我至少比你活得清楚明白，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我喜歡的是誰。可你呢？”

孔童看著少年紅腫的星眸，心底又是愧疚又是難受，想要反駁少年說的話，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少年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尤帶著淚痕的俊朗面孔看著有些可憐，“昏君，以後我們不談這些情啊愛的，就讓小爺做你的貼身侍衛如何，小爺護你一世周全。”

孔童何曾見過老是擡著下巴一副不可一世模樣的少年這樣低聲下氣過，心底的愧疚更深了幾分。

孔童略略皺著眉，神情頗為嚴肅糾結，良久他才定定看著少年，沈聲道：“宣修你是人中龍鳳，假以時日定會一飛沖天。何苦為了朕這個昏君如此委曲求全，你要的東西朕給不起，朕不願騙你！”

“況且朕不需要人護著，即便是王鴻，即便是你，朕也不願！宣修，你不該留在鳥籠一般的後宮中。”

宣修聞言悲涼地笑了笑，稚嫩的面孔帶著不合他年齡的狠厲與不甘，“我如此哀求，並非想要你對我如同我對你一般的感情，不過就是想呆著你的身邊而已，你竟如此狠心？”

孔童看著宣修臉上的怨恨不甘，他緊緊地攥緊拳頭，努力克制這內心的不忍，繼續道：“宣修，朕不願耽誤你。”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合著小爺還該千恩萬謝了？賤民謝過陛下聖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少年冷哼一聲，又恢覆了往日的牙尖嘴利。

孔童心中的憋屈更甚從前，這些時日的委曲求全虛與委蛇已經讓他很是崩潰，如今他不過是為了少年好，不願他讓他卷進這場是非中，才借此機會讓早就已經修養好的少年趕緊離開皇宮這個是非之地。

誰曾想到少年竟執拗如此，半點不聽勸，還幾次三番說話來刺激他。

孔童不由怒氣橫生，他瞪著一雙桃花眸，表情兇狠又痛苦地低吼道：“你以為朕願意如此嗎？這蹚渾水有多深，你根本就不知曉，為此已經葬送了好幾條無辜的性命。朕的皇叔祖，朕的嬪妃佟昭儀，還有不知名的小宮女，還有那本該是狀元的書生，還有今日那被王公貴族所害的可憐父女！”

“朕根本就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上你的心情。你怎麽就不明白，宣修，朕是皇帝是這夏漢江山的主人，不能為所欲為！”

“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朕，只要朕踏錯半步，他們便會伺機待發師出有名地來討伐朕。到時不僅是這夏漢江山保不住，這遭殃的是黎明百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朕不願再背負命債，還是天下蒼生的性命，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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