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和三年臘月二十八，臨近年關，奔波於生計的百姓們終於得以休息，開始著手準備著年貨。鹹安城的街上平日裏也算得上是繁華，這會兒子更是熱鬧非凡。各個商家小販都趁著這年關時節，想著能多賣出自家的貨物，回家時也能過一個熱熱鬧鬧的團圓年。

蒼茫的天空仍舊帶著些許陰郁，細細碎碎的雪花飄落下來，趁著街頭叫賣的小販哈出的熱氣，顯得格外的寒冷，但這並不折殺這鹹安城的繁華熱鬧。

尤為繁盛昌華的東街有一酒肆名曰墨客居，顧名思義便是一些文人雅士或進京趕考的學子聚會的地方。本是年關時節，按常理說來這酒肆茶館該是會放假的，無奈這鹹安城大多才子學士一有空暇便喜在這裏常聚，加之朝臣正值休沐，這墨客居更是座無虛席。

“各位可曾聽說這今日朝堂上的風雲變化？那真可謂是變化莫測啊！”

一名滿面潮紅，搖著瓷白的酒杯，眼神迷離地盯著那琥鉑色液體，笑得意味深長的俊秀男子大著舌頭說著。

幾人圍著火爐興致頗高地看著那名俊秀男子，一身著月白色長衫外罩著銀灰色貂皮的男子立即接口道：“杜若兄，說得可是當今聖上重用被貶的中常侍王鴻王大人重審‘定平王案’，還對一向寵幸有加的侍郎佟先置之不顧？”

被喚作杜若的俊秀男子細長的眼睛微瞇，嘴角洩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道：“若聖上當真只是看重王鴻大人的才能，才委以重任給他，那便是最好不過。怕只怕聖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王鴻大人會變成第二個佟先！”

杜若的話剛落地，幾人便哄然而笑，正是接杜若話的那名男子又道：“這陛下也不知是怎麽想的，放著嬌軟美貌如同女子一般的佟先不要，偏偏要那渾身上下硬邦邦的王鴻，也不嫌咯得慌？”

那男子言語之間盡是不屑與嘲諷，除杜若以外其餘幾人也跟著起哄，道：“聽聞中常侍王鴻曾是聖上太子時期的伴讀，這樣看來他們怕是早已情愫暗生，那佟先想來也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可憐啊可憐啊！”

“你們……”

杜若聞言緊皺著眉頭正想呵斥幾句，擡頭便看見一面冠如玉劍眉星眸身著玄青色長衫外罩著絳色風衣的俊朗男子帶著凜冽的寒風從門口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童。

那小童正等著一雙圓滾滾的杏眼惡狠狠地瞪著他們，若不是那男子在前，只怕小童會撲過來咬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杜若面色一下子變得雪白，眼裏再無迷離之色，他腳步虛浮地站起身，幾次張著嘴都不曾說話。

俊朗男子只是深深地瞧了一眼杜若，便對著邊上的掌櫃冷聲道：“掌櫃的，老樣子打包帶走！”

那蓄著長須的青年掌櫃也是個機靈人，連連應是招呼著一旁的夥計趕緊去拿早就備好的熱食，他微微傾著身子對面如寒霜的俊朗男子，笑道：“這打包還須等會兒時辰，要不王鴻大人你先坐會兒，小老兒給你熱壺好酒？”

王鴻擺了擺手，轉身尋著一邊的位置坐下，面上毫無波動，“不必了，也等不會多久，你招呼夥計上壺清茶便是，忙你的去罷！”

掌櫃的深知王鴻的脾性，也不多客套吩咐另一個夥計趕緊上了一壺清茶，跟王鴻寒暄了一番邊回到櫃臺上忙著算賬。

那幾人一聽這便是他們方才討論的王鴻，一個兩個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一時之間大廳內一陣死寂。

杜若倒是穩了穩心神，掀袍起身向著王鴻方向走去，拱手道：“大人，方才草民出言多有冒犯，還望大人恕罪！”

王鴻眉尖微動，眼皮都未曾擡一下，也不吭聲，倒是那小童漲紅著一張粉嫩的小臉，指著杜若的鼻子罵道：“你們這些宵小之徒，膽敢妄議朝廷重臣，也不怕被人拔了舌頭根。虧得是讀書人，一點禮義廉恥都沒，口中只曉得亂嚼舌頭，跟那長舌之婦有何區別？我看你們怕是把那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紫鄔，住嘴！”

那名喚作紫鄔的小童正罵的起勁兒，冷不防地被王鴻這麽一喝，頓時如收了利爪的貓兒一般，低著頭溫順地應了一聲是，但依舊心有不甘地橫了一眼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杜若。

“王鴻大人……”

“大人，這是你要的菜式，請收好！”

杜若還想著說些什麽，正巧這時店夥計將打包好的食物遞了上來，王鴻示意小童收好給了些碎銀給店夥計便轉身向著門口走去。

“大人！”

見王鴻快要踏出門檻，杜若一下急了，上前幾步大喊了一聲。

王鴻頓住了腳步，緩緩地轉過身來，一雙銳利的瑞鳳眼緊緊盯著杜若瞧，半晌才道：“你們應當是要參加正月春闈的考生，能趕上春闈想來你們也是才識過人，想必禍從口出這句話也是知道的。本官奉勸各位一句，少說話多為百姓江山做些正事，才是正道。”

說罷，王鴻便招呼著身後的小童趕緊跟上。那小童應了一聲，還不忘對臉色青紅交加的杜若啐了一口，低罵道：“亂嚼舌頭根子的卑鄙小人！”

已經走了十幾步遠的王鴻回頭見那小童還未跟上來，不由眉間微蹙，背著手轉過身來低喝了句：“紫鄔，還不快跟上！”

那小童抱著一袋食物便慌慌張張地向著王鴻跑去，杜若望著兩人漸行漸遠的身影楞了好一陣，直到那幾人喚了他一聲他才沈著一張臉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什麽人嗎？不過就是聖上看上的一個孿寵罷了，還真當是自己是人上人了？也不敢看看自己那副模樣，待時日一長當今聖上定會將他棄之如敝履！”

“就是，竟然不把杜若兄放在眼裏，待他日杜若兄高中狀元當上大官，定會把這口惡氣撒出來！”

幾人見杜若臉色不好看，便你一言我一句地撐著口舌之快，一下子將剛才的害怕羞惱拋之腦後。

杜若聞言臉色更是難看至極，端著酒杯將那琥珀色液體一飲而盡，隨即便將被子狠狠地擲在桌上，硬邦邦地說了一句：“各位慢用，在下還有事先行告退，酒錢記在我的賬下即刻。”

杜若說罷也不等幾人挽留便匆匆離開，那幾名文人見杜若如此疾言厲色，都以為杜若是被王鴻氣得狠了，幾人笑說了一句便又開心地喝著酒。

“你們說，這王鴻大人莫不是有甚過人的本領，竟讓聖上回心轉意重用他？”

“怕是床笫功夫了得，聖上被伺候得舒服了必然重用他嘍！哈哈哈！”

幾人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掌櫃的瞧了幾眼那兩三人，嘴角帶著幾分嘲弄搖了搖頭又埋頭繼續算賬。

坐在最為角落裏有一人身著月牙色長袍外罩著銀白色狐裘，趁著那玉色的肌膚清雋俊逸的臉蛋兒看著是格外的貴氣逼人。

而那人一旁還坐著一位面無白須清清秀秀的瞧著像是貼身伺候的人，那仆人看著也自有一派氣勢，不可小覷。

“陛……公子……”

那仆人見幾人言語之間盡是對王鴻與聖上的不屑和惡意，一張清秀的小臉鐵青，緊攥著拳頭正想要過去同那幾人理論一番。

“清羽，你我這番是微服出訪，這些話聽聽就過了。難不成我堂堂天子還有同那極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計較？你去結賬，我們再到別處轉轉！”

那隨從本不願忍氣吞聲，但礙於主子這樣吩咐了，只得耐著性子應了一聲，便手腳麻利地去櫃臺結賬。

說話的清雋公子便是孝和帝軒轅新，不確切地說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一縷孤魂——孔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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