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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Chapter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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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過程就像經歷了六道的苦海、火宅、牢獄, 如此往覆,輪回周始,身體的皮肉一層層脫落, 從疼痛到煎熬到麻木再到無感。

人的意識徹底進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身體仿若到了荒蕪的大地, 周圍寸草不生, 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生機。

時間仿佛朝夕之間,霍璟卻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好似短短一天經歷了四季變化,人生疾苦,見證生死、離別、怨恨。身體和精神遭受的苦都到了極致。

她趴在地上,等待自己的靈魂被接走,去往她該去的地方, 她似乎還有感知,身體卻早已如一灘無用的皮囊, 挪動不了分毫。

大腦皮層的最深處卻反覆響徹著佐膺的聲音。

他說:“你給我聽好了,我不許你放棄,就算是最後一口氣你也給我堅持爬出去!”

她躺在地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呼吸時斷時續, 瀕臨死亡, 可每當她吸進一口氣,她便會微微動一下,她答應過他,所以, 只要還有一口氣, 她就不會放棄。

每一次呼吸她都在努力支配著自己的身體,試了上百次, 她終於艱難地歪過頭,瞳孔裏一片渾濁,看著遠處一個模糊的身影朝她走來,無數道光暈籠罩在那個人的身上,她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碰了碰她,霍璟沒有知覺,也動不了,眼睛半開半合地看著她。

她的樣貌在霍璟的瞳孔中逐漸清晰,她認出了她,是那個轉山路上偶遇的藏族小女孩桑吉。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巧克力,拆開後放入霍璟嘴裏,濃郁的香甜慢慢在口中化開,冰冷的身體有了絲絲熱量。

桑吉站起身望著她對她輕聲說:“加油!”便轉過身消失在霍璟的視線中。

一念善心起,即是善因,因緣成熟,必得善果,萬法皆空,因果不空。

霍璟感覺體內有了細微的知覺,她開始試圖轉動手腕,強撐起身體,在那片蒼茫之地挪動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軀殼,一點點地向前,再向前!

她答應過他,只要還有一口氣,她便會堅持爬出去,帶著他的生命爬出去…

不知道這樣爬了多久,身下的血拖拽出一道長長的印記,她的意識在蒼穹之間垂死掙紮,直到她再次感受到刺眼的光線,輕風的流動,草木的生機。

她微微擡頭看見了那輪熟悉的太陽正掛在當空,她回來了,回到了空行母密道之外的大地上,她停下了身體,仰天躺在蒼穹間望著碧藍的天。

天空中一朵雲層也沒有,岡仁波齊峰就這麽清晰的屹立在眼前,她眼裏浮上激動的淚,緩緩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握成了一個圈對著神山之巔。

仿若之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夢境一場,她從未上過那座山,好似他們一直徘徊在空行母密道,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神山幻化給她的夢境。

可佐膺卻是真真實實離開了她,她到底有沒有攀上這座山巔?她也已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忽然,一道陰影壓了下來,擋住了神山的容貌,她的手指間出現了一個男人。

他眉宇凜凜,高大巍峨,仿若是個與身俱來的王者,傲立於神山腳下,不懼天地,不畏嚴寒,目光沈冷,就這麽一瞬不瞬地註視著她,幽藍的目光似曾相識。

她認出這個人是吳山,可是為什麽這幅場景如此熟悉,就好像曾幾何時在她的生命裏真真實實的發生過!

吳山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眉眼沈重地盯著她問道:“佐膺?”

霍璟眼角滑過一滴淚緩緩閉上眼,吳山便沒再問一句,帶著她離開那片神秘的禁地。

天地悠悠,此生綿綿,千山萬宗,不生不滅。

她透出極其微弱的氣息:“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吳山腳步微頓,低頭看著她氣息奄奄的樣子,霍璟再次動了動唇:“你來時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女孩?”

“沒有,你說的是誰?”

霍璟張了張嘴,口型裏是兩個字:“桑吉。”

吳山擡起頭眼神悠遠而綿長:“桑吉,藏語中,這是佛之覺悟…”

轉山這條漫長的路程就像人的一生,有的人陪你走完一程,無論長短,最終會因為各種原因和你分道揚鑣,除了自己的信念,沒人能幫得了,也沒有人會陪著你走到盡頭。

在這裏,眾生平等,無有高下。

霍璟終於被擊垮了最後的神智,陷入了昏迷。

“你會陪我走完嗎?”

“除非我死了。”

……

雲煙的背上過藥後,已經不怎麽疼了,她窩在格薩的懷裏甜甜的睡了一覺,一夜的奔波終於讓她好好放松下來。

睜開眼時,太陽已經西斜,格薩將身體弓了起來圈住她,大大的尾巴蓋在她的身上,雲煙看了看格薩,它也在閉著眼,身上暖和和軟綿綿的,舒服得她不想起來。

她眼睛彎彎地看著它輕悄悄地說:“真是一只漂亮的狼,要能帶回家養就好了。”

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尾巴,小聲嘀咕著:“好軟,比狐貍尾巴還好摸,要是能砍下來做圍巾一定很暖和。”

“呼哧”一聲,雲煙感覺側臉被呼了一口氣,她嚇得扭過頭去,看見格薩正用它一雙淩厲的狼眼牢牢盯著她,嚇得雲煙立馬從它身上彈了起來,一臉慫包地轉著手指:“那什麽,我開玩笑的啊,我是在誇你毛發好,比用護發素還好,呵呵呵呵…”

她一陣尬笑,格薩傲氣地扭過頭,從地上站了起來,巨大的身軀頓時威風凜凜,它抖動了一下自己白色的毛便跑走了,看得雲煙一臉懵逼。

她走到小溪邊的大石旁,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都已經幹了,於是脫掉外套,將內衣和保暖衣一件件穿上,再將外套穿好,順帶到小溪邊洗了洗臉。

卻感覺肚子咕嚕咕嚕叫,她翻開背包想找些吃的,格薩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又跑了回來,嘴裏叼著幾個果子扔在她面前。

雲煙蹲下身撿了起來,好奇地看著這些果子,外皮是青色的,上面還有很多不規則的黑點,看上去挺惡心的樣子。

她有些嫌棄遞還給格薩:“這是什麽呀?能吃嗎?你不會毒死我吧?”

格薩居高臨下地昂起頭,而後叼走一顆果子咬了起來,清香的果汁溢了出來傳進雲煙的鼻息,她張著嘴癡癡地看著格薩,“嘖嘖”兩聲:“你身為一只狼,怎麽吃東西還這麽斯文?不科學。”

格薩抖動了一下身軀,雪白的毛色在夕陽下堵上一層淡淡的金,漂亮得像畫中走出的神獸。

雲煙笑瞇瞇地拿起果子走到小溪邊洗了洗,然後咬了一口,頓時口齒間香氣四溢,鮮嫩多汁的甘甜充盈著她的口腔,這味道吃上去有點像梨,可又要比梨柔軟多汁,味道極好。

她轉過頭對著格薩傻笑誇道:“真好吃!你在哪找到的?要是能多找一些我們以後搞批發,肯定能大賺一筆!”

雲煙坐在小溪邊啃著果子,格薩在她不遠處躺著,不時將雪白的肚皮翻過來滾兩下,看得雲煙“咯咯咯”直笑。

直到格薩突然立起身子朝遠處看去,雲煙才回過頭。

吳山迎著夕陽走向她,斜陽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她激動地站起身丟掉果子,一顆心盛滿了喜悅,撒開步子就朝他跑去,興奮地大喊:“吳山,吳山…”

然而當跑到他近前,看見他背上奄奄一息的霍璟時,所有的激動全部僵在臉上,霍璟身上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渾身血紅恐怖,她害怕地擡起頭看著吳山:“我哥呢?”

吳山撇過頭對她說:“包拿好,我們現在出山。”

雲煙卻一把擋在他面前對他吼道:“我問你我哥呢?”

吳山眼眸很沈地望著她:“沒能出來。”

雲煙的身體踉蹌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退後一步:“怎麽可能,他是佐膺,他是佐膺啊!他怎麽可能沒有出來!你不是說他進山了嗎?那我們就再進去找他啊!他說不定還被困在山裏,手機呢?我的手機呢?我要報警!”

吳山將霍璟放在格薩身上,一把扯過不停顫抖的雲煙,捧著她的臉逼迫她望著自己。

“沒用的,即使我們重新進去也不會和他到一個地方!那裏萬化萬鏡,根本不會有一樣的路。”

雲煙閃著悲痛欲絕的雙眼,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滴落下來,她對著吳山哭喊道:“你怎麽知道的?你又沒去過!”

吳山只是沈默地望著她放聲大哭的樣子,伸出手將她的頭按在胸口,無聲地陪著她。

一直到她哭得聲音沙啞,渾身綿軟,吳山才將她拉開對她說:“天要黑了,我們必須要離開,霍璟現在命懸一線,不能再逗留了。”

他松開雲煙,重新將昏迷不醒的霍璟背在背上,雲煙滿是淚水地跟在他後面,格薩一直將他們送到山口才停下腳步。

吳山回過頭,目光深沈:“別送了,你自己保重。”

格薩立在兩山之間搖搖望著他們,雪白的毛在寒風中飄蕩,雲煙回過身,哭腫的雙眼紅通通地看了眼格薩,揚起手對它揮了揮再次跟上了吳山。

作者有話要說:

內啥,留言一片懵逼看不懂,我頓感自己在寫一本天書。

嗯,天機不可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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