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內心五味雜陳將醫生送到門口，本來真是個極好的消息，但現在她感覺心口也壓著一塊巨石——

醫生在離開前，叮囑道“好好勸勸她，這事並非鬧著玩，我見過太多因生了個不健全的孩子而變得不幸。”

黎洛不知該如何應對，其實她真的挺想說她家少奶奶已經夠不幸，這不僅僅是一個孩子、還是她希望的曙光。

但最終她什麽都沒說，僅是默默點了點頭。

等醫生離開後，黎洛有點害怕轉身，應該說她害怕去面對身後的人。

就一直僵直在門口，緊緊握著門把手，那門把手幾乎快被她擰下來。

“小洛兒——”

從身後傳來女人脆弱又堅毅的聲音。

黎洛將門把手握得更緊了，卻沒敢轉身，就怕看見一張淚流滿面的臉，“誒，少奶奶。”

“怎麽不轉過來？”陸繁星問道“害怕看見我？”

“不、不是，就是……”黎洛難受的要命，“就是感覺好不容易一切都要過去了，怎麽、怎麽又出來這事？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你，感覺醫生說的有道理，一個不健康的孩子、你和厲總以後怎麽幸福？”

“可又覺得醫生說的話太無情，孩子本來都是天使，天使就不存在健不健康一說，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既然如此，就別想那麽多。”陸繁星語氣坦然道“一切順其自然，至少他現在在我肚子裏，至少他還好，不是麽？”

黎洛詫異轉身，就見一張清風拂面般的美麗容顏，“少奶奶的意思是……不會聽醫生的，對麽？”

陸繁星黯淡地眸光漸漸凝聚出了光亮，像是被萬物照亮的星辰，“你覺得我是那麽聽話的人麽？”

“也是——”黎洛眼神也瞬間亮了起來，“厲總經常說你大概是全世界最不聽話的女人，就跟小刺猬似的。”

陸繁星面露嫌棄，“這他媽都是什麽亂比喻，有這麽漂亮的刺猬麽？”

聞言，黎洛掩嘴輕笑，但一想到跟容言失聯，她內心又立馬變成焦灼狀態。

陸繁星心裏惦記著其他事，所以並未看見黎洛的這種變化。

她從沙發上起身，說“我出去一會兒，去去就來——”

黎洛表情緊張，“去哪？我陪你。”

“不用。”陸繁星見她臉上滿是擔憂，便道“放心，我就是去看看我媽。”

“哦。”黎洛應聲，但轉念一想，“不行，那我也得陪著，萬一陸夫人對你做出……”

陸繁星無奈搖頭，“放心啦，不會有事的，我和她又不是仇人。”

黎洛沒想那麽多，直接突口而出，“可你們看上去就很像仇人。”

這話頓時讓陸繁星的某根神經隱隱作痛，她走過去握著門把手，“小洛兒，可我就這麽一個媽啊！”

當她看見那些從未收到的生日禮物，她就已經原諒她了。

“對、對不起。”黎洛欲言又止道“少奶奶，是我說話不經大腦。”

陸繁星笑了笑，說“沒關系”便直接打開門走了出去。

……

很快，她來到梁紅玉，也就是她母親的病房。

門虛掩著，所以她並未敲門，就直接推了進去。

梁紅玉聽到聲響，朝門口看了眼，嘴角一揚，“想過來看看我有沒有死麽？”

陸繁星被她這話噎得差點倒退兩三步，她緊緊摳著門框邊緣，想著那些細心準備卻未送出的禮物，她才有勇氣跨進去，“你、你最近感覺怎麽樣？”

“呵，將死之人，還能感覺怎樣？”梁紅玉笑了笑。

陸繁星心臟一緊，“你……都知道了？”

她向前走了幾步，有點激動地問，“你怎麽會知道？我不是已經讓醫生……”

“陸繁星！”梁紅玉直接冷聲打斷她，“你以為我是豬腦麽？每天用的那些藥，以及時不時的化療，你看看我……”

說著，她一把扯掉戴在頭上的帽子，原本烏黑的頭發變得稀稀拉拉地，“還算是個人麽？”

“楚謙來的時候，見他看我的眼神，我恨不得拿刀抹脖子。陸繁星，你以為這是在盡孝麽？不告訴我、瞞著我，以為就是孝順麽？不、你這是在報覆我、慢慢謀殺我——”

陸繁星幾步上前，“是，我就是在報覆你。難道不應該麽？這都是你欠我的。梁紅玉，我告訴你、你要跟我好好活下去，以後每天都給我做飯，每天給我紮鞭子，每天給我講睡前故事，每個生日、生日都要給我生日禮物——”

“你要是這麽死了，這債我向誰討去？”

“……”

“陸繁星，你給我滾！”梁紅玉用盡渾身的力氣咆哮，“我沒欠你，一點都沒欠。是你、是你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欠了我，他欠了我一輩子！”

“好，你既然那麽恨他、即便他死了，你都無法原諒。那當初你為什麽不直接打掉我？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就算他想方設法阻止，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依舊可以做到不是麽？其實，是不是你自己也舍不得？不忍心不要我，是不是？”

“……”

梁紅玉像是被狠狠刺激了一回，“不、不是，我沒有舍不得你，你是魔鬼的女兒，跟我沒關系！快滾——”

陸繁星知曉她是在逃避，“呵，是麽？如果真是那樣，你為什麽又要給我買那麽多生日禮物？一歲、兩歲、三歲，每年都有，即便是假死那幾年，你都沒有買。梁紅玉，你要是真不把我當女兒，就別一邊對我冷漠無情，一邊又做那種……”

“那種讓我對你恨不起來的事。”

梁紅玉像是做了極其羞愧的事，她低著頭，“那、那不代表什麽，只是證明我還沒泯滅良知而已。”

陸繁星突然感覺很累，她上前將人抱住，“媽，我累了，真的累了、你好好治療，不要放棄希望，就算不為了我，為了你的寶貝疙瘩也不能自暴自棄。”

梁紅玉想掙脫開她的擁抱，“你放開我，我的雨桐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要是你不乖乖聽醫生的話，我就讓她永遠不回來。”陸繁星不想威脅她。

但似乎也唯有這個辦法最有效。

“你——”梁紅玉氣極，“你果然跟陸伯仲一個德性！只會威脅人！”

“對。”陸繁星緩緩松開她，“我就是像他，你不好好活著，要是你寶貝女兒被我欺負怎麽辦？閉眼你真能瞑目麽？”

“我會離開渝城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會讓徐叔過來照顧你。”

梁紅玉疑惑，“你要去哪？”

陸繁星挑眉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麽？”

“哼——”梁紅玉鼻子裏出氣，“誰關心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讓徐松過來。”

陸繁星嘆息著走出門外，心想若是聯系上徐叔，他知道她還未死，指不定真會心臟病發作。

事實上，徐松並未那麽“不堪一擊”，不過確實激動到不行，一直在電話那頭哭。

陸繁星安撫了許久他才平覆下來，而她才能講正事。

等全部交待完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

黎洛怕她腰酸，將抱枕墊在她腰後，“少奶奶，你剛才說……要離開渝城一段時間，你是要去哪啊？”

“美國啊！”

陸繁星看著她回答。

黎洛瞬間呆若木雞，“去、去美國做什麽啊？”

“你說去做什麽？”陸繁星隨手將披散的頭發紮起來。

黎洛幹笑兩聲，“可、可醫生還沒準許你出院？這樣不太好吧！”

“誰說的！”陸繁星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如此推脫，“剛才去我媽那裏時，我也順道去了趟醫生辦公室，他說可以出院，並且已經讓人給我辦裏出院手續。”

黎洛“……”

“少奶奶你辦事效率真高。”

陸繁星假笑，“小洛兒，如果你再繼續瞞下去就沒意思了。說吧，他那邊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其實、其實……”黎洛眼神閃躲，欲言又止、心裏的小九九打的飛快，就怕自己說出來的話會刺激到她，要是動了胎氣怎麽辦？

“其實什麽，快說！”陸繁星耐心被磨盡。

黎洛眼一閉，直接豁出去了，“其實我跟容言已經失聯，我也不清楚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

“什、什麽？”女人雙眸圓睜，“這麽大的事，你為什麽現在才說？”

“我、我也是不想……”黎洛可憐巴巴地睜開眼。

陸繁星知道她也為了自己好，怕自己會擔心，自然不會真的生氣——

她立馬起身，道“走，我們現在就出院。美國那邊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以容言的性格不會突然失聯。”

黎洛急的都快哭了，“少奶奶，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陸繁星心也很亂，但她強迫自己一定要冷靜，“你之前說那個殺手、陳硯，他現在在哪？警局麽？”

“是——”黎洛說“車禍後他就被逮捕。”

陸繁星著急道“那我們現在就去警局——”

黎洛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再阻攔，“好。”

收拾完東西，兩人剛要走出病房，陸繁星就感覺腹部一陣鉆心絞痛，她眉黛一皺“嘶”了聲——

“少奶奶，你怎麽了？”黎洛嚇得後背發涼。

女人微微一笑，手放在腹部，無比溫柔地說“寶寶乖一點，我們去找爸爸，這段時間你一定要聽話，可千萬別給媽媽添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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