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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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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辰回到自己的座位時,發現季夢雨已經做完了筆錄在旁邊的椅子上等著他。見到葉辰從審訊室出來,季夢雨再也坐不住的站起身,面帶猶豫和不安的看著葉辰,原本紅潤的嘴唇此時變得有些幹枯發白,微微張開,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只能望著葉辰面無表情的走過來。

“你進去吧,季安在裏面等你。”葉辰仿佛一眼看穿了季夢雨的想法,淡然的說。

“真的嗎,謝謝你。”季夢雨有些措手不及的望著葉辰,分析出面前的男人並沒有開玩笑之後急忙點頭致謝。

“副隊。”同樣等在一旁的老楊稍稍靠近葉辰小聲說道:“不合規矩吧。”

葉辰緩緩搖頭,望著季夢雨幾乎是小跑著離去的身影,沈默不語。

只剩下不到三天時間了,能見一面就見一面吧,葉辰無奈的想道。

“老楊,告訴所有雪陽小區案件的跟進人員,二十分鐘以後到會議室。”

“好嘞。”老楊說完便轉身離去。

葉辰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翻看著姍姍不知何時做好放在桌子上的相關人員的資料。

吳峰:四十二歲,鼎盛服裝廠老總(原本是妻子方艷茹父親的產業)

方艷茹:吳峰的老婆,四十七歲,鼎盛服裝廠董事長的女兒。

劉瑩瑩:二十五歲,死者秋芮的同事,沈河區保時捷4s店銷售。

李琦:四十三歲,沈河中街保時捷4s店汽修工人。

宋志明:三十七歲,BeeClub老板。

王家偉:四十一歲,季安直屬上司。

林珍珍:二十六歲,秋芮的中學同學,季夢雨的大學同學和同事,秋芮與季安的介紹人。

葉辰看完最後一個人的資料緩緩閉上眼睛,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自如的交叉在胸前。姍姍辦事葉辰一向很放心,所有人資料的下面都附上了公司的地址電話和個人居住地址電話。伸出舌頭舔了舔發幹的上嘴唇再經過齒間的洗禮緩緩的回縮進口腔。

秋芮的家屬還在趕來的路上,大概要後天晚上才能到達H市。或許他們不會有機會再看見殺害自己女兒的兇手,因為那時候離時限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要轉移到下一個地方,離死亡更進一步的地方。三天時間,不能帶有一絲一毫的主觀意識,現在能做的是盡最大努力調查案件。這是淩隊想傳達給自己的訊息。

葉辰有時候會不禁的想著季安是不是有些過於倒黴。僅僅是隔壁的教師鄰居感到不安,想獲取警方給予的安全感罷了。沒想到卻成了季安的噩夢,使其在第一時間被逮捕歸案。如果當時沒有抓到季安,也許他還能周旋一番,現在卻是沒有這種可能發生了。葉辰想道,等一下還需要和當場抓獲季安的同事確認一些情況。

“副隊,所有人都已經在會議室集合了。”

老楊的聲音沒有阻礙的傳入還沈浸在思緒當中的葉辰的耳中,在葉辰的意識裏與老楊的面孔完美結合,毫無違和感。

葉辰睜開眼睛,擡手在自己的額頭上用力的按了幾下,眉頭蹙起再緩緩的舒展開,隨後望著老楊點點頭,順手拿起桌上的資料,“走吧。”葉辰說。

會議室與審訊室形的狹小黑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寬敞明亮,幾縷陽光透過窗戶和打開的百葉窗傾灑在水泥地面上。會議室裏面有兩排座位,中間有一張長方形的深棕色實木桌。已經有七名身穿制服看似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分別坐在木桌兩邊,張曉和姍姍也在其中。

葉辰打開會議室的大門快步走了進去,接著習慣性地擡起左手阻止了正準備起身向自己打招呼的年輕的下屬們,示意所有人坐在原位,自己則是來到位於中心位置的主位上坐好。

攤開拿在手裏的相關人員名單的資料放在桌上,環顧眾人。老楊緊隨其後,在靠外側離葉辰最近的位置上坐下,等待葉辰的指示。

“我長話短說,關於雪陽小區殺人案有兩點需要註意的地方。”葉辰快速掃視在場眾人,以最快速度記住小組人員的面容之後說道:“首先第一點是時間問題。此次的案件與以往不同,時限是三天,也就是說三天時間內必須迅速準確的掌握案件全貌,不能留下死角。”

所有人坐在原位幾乎一動未動的傾聽葉辰的講話。

“第二點。”葉辰雙手交攏輕放在面前的長方形桌子上繼續說道:“雪陽小區涉及到的案件相關人員遠比以前任何命案相關人員的數量要少,但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在提高效率的同時一定要確保質量。被分配到任務的人需要詳細了解案件相關人員的資料,爭取做到一針見血。”

在場眾人下意識的翻看著姍姍早已為大家準備好的案件相關人員的資料,有些人表情嚴肅,有些人卻面露古怪的神色。

葉辰輕松的捕捉到了所有人不加掩飾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現在進入第一階段的討論時間,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副隊。”坐在葉辰右手邊第一個座位的張曉最先說。

葉辰循聲望向張曉。

張曉應該是在場所有人中最了解雪陽小區案情的人員之一,由他最先發表觀點再合適不過,葉辰暗忖。

“張曉你說。”葉辰對張曉說。

“雪陽小區殺人案我是第一時間接手的。”張曉清了清嗓子說道:就我了解到的情況來說,嫌犯季安作案時間吻合,動機明顯,而且證據確鑿,結合以上幾點我認為季安是兇手的可能性很高。”

葉辰點了點頭,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抑或是有異樣的表情。事實上張曉所說的也正是葉辰傾向的說法。

“我同意張曉的看法。”老楊破天荒的與張曉的意見達成了統一。

“從時間上來說。”老楊低頭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說道:“隔壁李氏夫婦報警時間是九點十六分,報警後又過了幾分鐘聽到了開關門的聲音,也就是季安中途出門的聲音。保守估計應該是在九點二十分左右。結合季安的證詞,當他再次回到家時間是九點四十分左右。而警方趕到的時間是九點五十分,換句話說如果還有第三個人出現的話,應該是利用這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完成了入室殺人再全身而退。”

老楊說到這停頓了片刻,擡頭環顧四周,最後望向葉辰說道:“我個人認為這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葉辰思忖著老楊的話在心裏暗自點頭,季安中途出門之後,門是鎖上的。如果存在第二個人,那麽他需要完美的切入時機,和高超的撬鎖技術,進入房門之後將毫無反應的秋芮用剛好擺在餐桌上的煙灰缸一擊必殺,之後捂住秋芮口鼻,最後清理現場退出411室。這一系列操作的困難之處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哪怕是葉辰在心裏所想的手法也不過是紙上談兵,具體能實施到何種地步恐怕連葉辰自己都有種被現實拋棄的感覺。

“副隊,我有一個問題。”坐在最裏側的一名面容大約在二十七歲的年輕警察微微蹙眉向葉辰問道:“我的資料上顯示季安殺人的動機是情殺,關於這件事能否百分之百肯定。”

葉辰輕輕揉搓雙手拇指,暫時忘記剛剛異樣的感覺,擡頭看了一眼提問的年輕警察,再望了望姍姍說道:“姍姍,你回答一下王康的問題。”

“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判斷,秋芮和季安之間有第三者插足的可能性非常大。”姍姍熟練的作出應答,“首先是季安的證詞,季安說明確看到了秋芮和一名中年男人從卡地亞高檔店面門口一起走出來,並且舉止親昵,顯然二人的關系十分密切。第二點是季安提到的貴手表,我們在秋芮的遺物中確實找到了一款和描述相符的女士腕表。就在今天上午,外出調查的兩名同事剛剛通知我,在秋芮遺物中的手表確實是在季安所提到的卡地亞手表店裏購買的。而且店員隱約記得是一位漂亮的女士和一個男人一起挑選的,CLE DE CARTIER腕表,31毫米表帶,18k玫瑰金,價值44100元人民幣。”

這其中的說法很微妙。葉辰沈吟,手表是在季安親眼看見秋芮和中年男人一起走出來之前買的,雖說再次去逛同一家店面很平常,但剛好被漫無目的尋找秋芮的季安看見,也確實是巧合。

秋芮是聰明的女人,平時在季安面前應該是極力隱藏著自己的秘密,就像是緊貼在巖石上的牡蠣不會輕易張開殼一樣,這位少女在嚴酷的道德觀念面前就向柔曼無言的生物,悄然的藏起自己的尾巴不被人發現。

季安究竟以何種心情來看待這件事情葉辰無法身臨其境抑或感同身受,他只能無限放大自己的想象去體會季安內心某處深深的無力感。自己絞盡腦汁,傾盡所有才能得到的人,此刻卻在自己的眼前依偎在別人的懷裏。不對,不夠準確,自己得到的不過是交換而來的肉體,用躺在面前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肉體上獲得那短暫的近乎可憐的快感,就如同以物換物一般,沈默而冰冷。她是否曾經在外人面前做出對自己如此親密的舉動,她是否對自己展現過如此諂媚的笑容,她是否因為自己真心實意的付出而感動過,認為這是值得托付終生的人。或許曾經有過吧,葉辰代替季安在無限空白的心中喟然長嘆。自己全力以赴才能觸碰到那蹁躚著衣角的女人,此時卻如同午夜來臨之後,站在街頭巷尾的□□一般矯揉造作的依附於另一個男人。葉辰的想象再次遇到了瓶頸。

王康似乎並沒有得到最令自己滿意的答案,依然皺著有些稀疏的雙眉,抿著嘴唇沈默不語。

“王康的問題說實話到目前為止都不過是推論,必須要得到本人的證實。大家還有什麽不太明確的地方可以提出來。”葉辰說。

老楊和張曉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其他人望著葉辰不發一言。

“好,第一次小組會議到這裏結束。接下來我來分配任務。”葉辰面無表情的說。

在場七人無一例外的精神一振,包括認為案情已經到了收尾程度的老楊和張曉也是如此。

“郭世平,王康。”葉辰望向兩個年輕人,“你們兩個人一組,負責調查方艷茹和劉瑩瑩。在調查方艷茹的時候,如果有必要可以把他愛人吳峰和秋芮的事情透露出來,看看她有什麽反應。”

“明白。”

“明白了,副隊。”郭世平和王康同時回答。

“張曉,趙國慶。你們兩個人一組,除了負責調查王家偉和宋志明之外,還需要去‘星夢夜總會’走上一趟,詳細了解秋芮的人際交往,和有可能結下的仇家。記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明白了。”

“不至於吧副隊,”張曉眨眨眼睛驚訝說道,“怎麽說也是兩三年前的事情了,和現在的案子能扯上關系麽。”

“謹慎小心總是沒錯的,按我的話去做吧。”

“我明白了,放心吧副隊。”

“恩,接著是我和老楊負責調查吳峰,李琦和林珍珍。”

“姍姍,呂臣。”葉辰看向最後剩下的兩個人說道,“你們二人負責調出雪陽小區內部以及周邊各個路口和店面以及卡地亞手表店的監控錄像,最大限度的找出其中奇怪的或者你們認為怪異的地方記錄下來,等到第二次小組會議的時候說明討論。這份任務最考驗耐心和洞察力,你們兩個我很放心。”

姍姍下意識的抿緊嘴唇,表情鄭重的回答,“交個我吧,副隊。”

“好。”呂臣小聲回答。

“對了,姍姍。通話記錄的事情如果有了結果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我。”葉辰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情,望向姍姍說。”

“是嫌犯所說的通話記錄吧,還有手機的事情,有結果後我會最快速度向您匯報。”

“好。”葉辰點點頭,隨後重新審視在場所有人,在些許微妙的氛圍中沈默著醞釀最合適的話語。

“我明白大家的心情。”輕輕地嘆了口氣,葉辰緩緩開口說道,“雪陽小區殺人案中,嫌犯被當場抓獲,並且證據確鑿,動機明顯,正常來說應該可以直接定罪。”

所有人雖然都緘口不言,但臉上的表情卻一致表達認同。

沈默片刻,葉辰微微皺眉,換上一種莊嚴肅穆的語氣說道,“然而我們是人民警察,我們的職責就是打擊罪惡。人命關天,借用淩隊的話說,個人主觀意識會衍變成偏見,而偏見則會導致頭腦失去冷靜分析的能力,這對我們警察來說是致命的,不可容忍的失誤。”

會議室裏微妙的氣氛產生了變化,甚至有兩三個人不著痕跡的輕輕低下頭,盯著深棕色長方形木桌的一角。

“我說的相信大家都明白了,這次調查的目標之一是再次確認嫌犯是否是真正的兇手,第二點是通過收集到的情報分析判斷兇手是蓄意謀殺還是意外殺人,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所有人齊聲回答。

“很好,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我需要所有人新得到的詳細資料,然後準備第二次小組會議。”

專案小組會議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季夢雨已經從審訊室出來,眼圈有些泛紅的等在會客廳。而此時她的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名瘦高的男子,皮膚異常白皙,身穿黑色休閑風衣,和灰色西褲,深凹的眼眶配上圓形金絲邊眼鏡顯得幹凈而優雅。

男子顯然是季夢雨熟識的人,通過輕柔的摸著季夢雨的頭,和溫柔憐惜的眼神都可以看出,那是真正在意關心的眼神。

葉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擡頭望了一眼玻璃對面的季夢雨和陌生男子,隨即缺乏表情的開始整理所需資料,準備隨時出發。季夢雨看到了葉辰回到座位之後便匆匆趕了過來,一旁的瘦高男子望了一眼葉辰所在的位置,也沈默著陪同季夢雨來到葉辰身邊。

屏幕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二點零五分,老楊收起黑色小米手機,望著葉辰和季夢雨的方向。此時的季夢雨緊咬著發白的嘴唇,眼神似乎有些迷茫不安的盯著葉辰,又好像是並不是在看葉辰,而是看著某種一般人看不見的黑色東西。雙手十指緊緊交叉在一起相互侵襲著對方的領土,想說話又不知該說什麽的樣子。這一切在老楊看來就仿佛是古老森林某處來自異域的精靈一般,被尖銳的枯樹枝意外的劃傷了自己背後那晶瑩透明的翅膀後不知所措的樣子。

“見過面了吧。”

愚蠢的問題,看著季夢雨微微泛紅的雙眼,和與來時截然不同的狀態便能知曉,她一定是受到了某種預料之外的打擊。搜尋不到最合適的詞語,葉辰只能以此作為開場白淡淡的開口,但如同往常一樣凝望著季夢雨不帶絲毫感情。

“恩。”季夢雨點頭回答。

“該說的都說了。”葉辰說。

“恩。”季夢雨依舊是點頭回答。

葉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很多事情都是預料之外的,是自己最不願意正面接受的現實。葉辰如此,季夢雨也是一樣。葉辰在那之後便沈默不語,任憑季夢雨站在自己面前像是被微風搖曳的泛黃的樹葉一般搖擺不定。如果最終判定季安是死刑的話,面前這位精靈一般的少女能否拖拽著自己殘破不堪的心走向前方呢,葉辰不由自主的想。

“我相信我哥不是兇手。”有些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沈默的束縛,季夢雨眼神徒然變得堅定,凝視著葉辰說。

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嗎?比想象中的要快了很多,嗓音有些變了,似乎是內心的掙紮已經侵略到了喉嚨深處。葉辰擡頭回望季夢雨堅定的眼神,臉上依舊是缺乏表情控制器。

“案件還在繼續調查當中,我們並沒有判定季安就是兇手。只不過他有重大嫌疑確是不爭的事實。”葉辰毫不避諱季夢雨焦灼的目光,沈穩的說。

“我能為我哥做些什麽。”季夢雨紅著眼睛問。

“回家等待我們的調查結果,如果有想起什麽事情及時與警方取得聯系。”

葉辰說完隨即在心裏苦笑了一聲。季夢雨看似沒有任何反應,但葉辰仍然敏銳的捕捉到了季夢雨幾乎沒有幅度的輕微的如同蜻蜓點水般的搖頭動作,那是下意識的動作,是被內心某處強行支配的動作。季夢雨是個極其聰明的女孩,當下的迷茫不過是一時間無法接受至親之人即將陷入牢獄現實而已。她不僅具備超強的執行力還擁有果決的判斷能力,從她配和葉辰擊敗楊盛安就能看出來,這種能力與她醫生的職業密不可分。然而如季夢雨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單純的在家中坐以待斃,主動出擊才符合她的人生準則,葉辰沈吟著,希望不要搞出亂子才好。

“先回去吧,小夢。”一直陪同在季夢雨身旁的瘦高男子溫柔的說道,“我們在這裏只會給警方添亂而已。”瘦高男子說著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對面的葉辰,好像在說我們不會給你們惹麻煩,但請你們也不要玩忽職守。

葉辰不知道是否讀出了瘦高男子在微微放大的瞳孔深處刻下的文字,回望著他,點了點頭,就繼續整理桌案上的資料不發一言。

“走吧。”瘦高男子說著牽起季夢雨的左手。

“但是……”季夢雨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緊了一些。

瘦高男子依舊溫柔的凝望著季夢雨,搖了搖頭,沈默著拉住季夢雨的手向門外走去。

葉辰放緩了手上的動作,拿起桌上的白色杯子,裏面還放著大半沒喝完的咖啡。望著已經恢覆平靜的大門口,喝了一口咖啡,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溫度。冰涼的口感順喉而下,仿佛它正在用自身的味道去對抗深秋的寒冷一般,愈發苦澀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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