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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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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熄滅第三根燃盡的蘭州牌香煙之後,葉辰似乎是完成了平覆心境的儀式,臉上恢覆了與往常無異的淡漠表情。

將煙頭丟進身旁的垃圾桶,不帶絲毫猶豫的轉身邁步,回到警局裏面。穿過走廊進入辦公區,正想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整理一下資料的時候,發現老楊表情古怪,像是在思考著與自己的智慧極其不吻合的問題一樣,低著頭經過葉辰的身邊。

“老楊,怎麽了。”葉辰奇怪的問。

“葉副隊,你回來啦,淩隊還讓我們都別去打擾你,你…沒事吧。”老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拉回現實,發現原來是葉辰之後連忙關切的說。

葉辰搖搖頭:“別胡思亂想,趕緊準備一下,跟我去審訊室看看季安。”

“副隊,有個事,你還沒聽說吧。”老楊的眉毛微微呈現‘八’的形狀,小聲說。

“有話快說,別裝模作樣的。”葉辰被老楊一說也不禁有些感興趣。

“副隊,剛才那個女孩,你還記得吧。”

“記得,她怎麽了。”

“那個,那個女孩叫季夢雨,是季安的親妹妹。”老楊像是完成了任務似的站直了身體,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是她!”葉辰聽到妹妹兩個字的時候也不由的皺了皺眉毛。

老楊望著葉辰,仿佛是說了什麽語重心長又富有哲理的話一般重重的點了點頭,但是八字眉卻愈發明顯了。

之前看到的季安的資料,知道季安有一個妹妹,但是並沒有附帶照片,所以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葉辰也像是被預判錯誤的刺拳輕輕的點到額頭一樣,楞了一下。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會到這裏來。不得不說季夢雨的相貌和剛才的表現都給葉辰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季夢雨在如此危難的情形下還發現了葉辰的計劃,單單是這一點就足以在葉辰心中刻下一筆。

應該是接到了姍姍的電話之後急忙趕過來的吧,葉辰想。

此時姍姍已經帶著季夢雨離開了淩義的辦公室,穿過樓梯和走廊,從另一個拐角處進入辦公區,來到葉辰和老楊身旁。

“副隊。”姍姍帶著季夢雨走上前說,“這位是季夢雨小姐,季安的妹妹。”姍姍頓了頓接著說,“淩隊說了,這個案子的一切都交給葉副隊負責。”

葉辰看了看姍姍,再轉頭望向季夢雨,忽然不自覺的四目相對,奇怪的是誰都沒有移開目光。大約過了五六秒鐘,葉辰終於移開了視線看向姍姍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告訴淩隊,讓他放心。”

姍姍思索著葉辰這句似乎有些意味深長的話,話中的餘韻不停地在腦中盤旋,但就像是封死的迷宮一般,再怎麽努力也找不到出口。

“好,我這就去。”姍姍放棄了徒勞的思考,轉身向淩義的辦公室方向走去。

“我相信我哥,他沒有殺人。”季夢雨目光堅定的望著葉辰說。

葉辰只覺得一個極為唐突卻又在情理之中的聲音傳入了自己的耳廓,進入鼓膜最後送進大腦識別言語的區域當中。

“季小姐。”葉辰表情嚴肅的說,“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季安無疑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們是依法對其進行逮捕拘留。”

葉辰的話像是說了一半,但是又不打算繼續說下去,只是在聽的人心裏產生了像是丟出一塊石頭,卻並沒有聽到落地聲音的那種不順暢的感覺。

季夢雨深深的皺緊了眉頭死死的盯著葉辰,仿佛葉辰的臉上存在著看不見的詞典一樣,能在那裏找到適合現在情況的語句。

“我會找到線索的。”季夢雨目光決絕的說。

葉辰微微壓低了眉毛,是活在不信任的世界裏麽,葉辰暗忖道。

“我們警方會全力調查,請你放心。”葉辰說,“這次請你來也是有些事情需要季小姐配合,提供信息,協助警方查案。”

季夢雨稍稍舒緩了緊皺的眉頭,似乎有那麽一瞬間流露出了二十四五歲的女孩該有的柔弱神色,但轉瞬即逝,葉辰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看錯。

用力的點了點頭說,“我會全力配合,我哥一定不會殺人的。”

“很好,”葉辰頷首,沖另一邊大聲說道:“張曉,你帶季小姐去做一下筆錄。”

“好的,副隊。”張曉渾厚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隨後立刻站起身,非常顯眼的從另一邊走到葉辰身邊。

“老楊跟我去提審季安,你好好照顧她。”葉辰說。

“我能進去聽你們說話麽,我想聽聽我哥怎麽說。”季夢雨有些焦急的說道。

“不行。”葉辰沒有猶豫的說道。

“可是…”季夢雨沒有說完,她看出了葉辰心中不可動搖的東西,規矩就是規矩,不可能輕易更改,她能想象出葉辰就是這種人。

“這邊請吧,季小姐。”老楊連忙說話拉走季夢雨。

季夢雨沒有再說反駁的話,回頭看了一眼葉辰,隨後跟著老楊向另一側走去。

葉辰能夠感受到季夢雨光潤漆黑的瞳孔中鮮明的映出他的臉。其實在剛剛看到季夢雨的時候,葉辰心中某處堅如磐石的封印似乎有了松動。或許......但是這個想法出現的剎那間就被葉辰甩到遙遠的自己無法企及的地方。很危險的想法,淩隊才剛剛說過絕對不能有主觀意識混雜在思考當中,葉辰深知如此。只不過季夢雨的相貌實在帶給葉辰太過巨大的沖擊力,可以讓鋼筋混凝土般的墻壁出現裂痕的沖擊力。真的很像,並不是說長的一模一樣,但是真的很像,猶如影子一般嚴絲合縫的貼合在一起。

葉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出,暫時屏蔽了自己內心某處的記憶鏈接。接下來的工作非常重要,不允許葉辰帶有任何雜念。

審訊室裏充斥著濃濃的壓抑感,昏暗的燈光像是為了渲染此時的氣氛一般,沒有規律間隔的閃爍著。

審訊室空間不大,目測大概七八平米的樣子。葉辰和老楊坐在靠門口這邊的灰網面和黑色扶手的辦公椅上。他們對面是同樣坐在椅子上的季安,三人之間如同鴻溝般隔著一張兩米長的長方形圓角式灰色的免漆三聚氰氨板桌,底下制成桌面的條形金屬和地面之間被四根水泥釘牢牢固定。季安的雙手則是被堅硬冰冷的手銬死死的拷在面前長方形桌面上特別設計的兩根拱形,普通手掌長短的漆黑色鋼條上,那幾乎是令人絕望的顏色。

葉辰是第一次見到季安本人。僅僅過了一夜,葉辰感覺面前的人比他在照片裏看到的季安老了很多。幾乎大出常人一倍的黑眼袋無情的掛在臉上。面色黑黃,顯然是休息時間的作息不良導致的。沒有經過修飾的短頭發,像是剛剛長出地面的幹草。眼睛卻是明顯的區別於其他部位,顯得很深邃,仿佛電影的畫面就在他的瞳孔深處放映著,故事性十足。身材中等,可以清晰的看見高高鼓起的肚子,應該是常年開車和喝酒才形成的特有脂肪。

季安擡起頭,眼睛像是有些睜不開的樣子半瞇著註視葉辰這邊。

“你的姓名。”老楊用缺乏情感的語調熟練的詢問。

“季安。”季安回答,聲音疲倦不堪。

“說說,為什麽要殺人。”老楊繼續說。

仿佛是聽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季安緩緩睜大了原本半瞇的睡眼,目光直直的盯著老楊,被銬住的雙手也明顯的加大了動作的幅度。

季安持續不停的搖頭,半晌才回答,“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殺人,我回去的時候她就躺在那兒,我真的沒有殺人。”

“你先別激動,我們一點一點來。”老楊經驗老道的打斷了季安的話,按照自己的節奏問道:“案發當晚,你們在哪,都做了什麽。”

季安顯然是已經聽過很多類似的問話,幾乎想也不想的說道:“當時我和我女朋友,也就是秋芮,我們在一起吃晚飯。後來我們因為一點小事吵了起來,接著我就出門在小區樓下院子裏逛了一會。後來等再回到家的時候發現秋芮已經倒在地上了,我很害怕,就趕緊過去看看她怎麽樣,最後警察就進來把我當成兇手抓了起來,整件事情就是這樣。”季安一口氣說完了全部過程。

“哦,是麽。”老楊仰著脖子,嘴角牽動,挑了挑眉說道:“一點小事,就吵的連隔壁鄰居都要報警了麽。”

季安下意識的低下了頭,移開了老楊的視線,嘴唇不停的翕動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說說,你所說的小事到底是什麽事。”老楊問。

季安目光開始游離不定,牙齒緊咬著下嘴唇,仿佛接下來即將說的事情比澄清自己並沒有殺人更重要。

葉辰坐在旁邊沈默觀察著季安,選擇老楊跟自己進來葉辰自然有自己的考慮。葉辰記得張曉說過季安是因為情殺,也就是說季安此時正在因為顧及面子而不想說出吵架內容,莫名的自尊心在作祟,葉辰暗想。

“是...是我發現了我女朋友出軌的事。”終於打破了沈默的壁壘,季安吞吞吐吐的說。

“說詳細一點。”老楊說。

“其實在這之前,我們的關系就開始出現了問題。時不時的就會因為一點小事吵架。”季安放棄了無謂的抵抗,擰開了心中最後一道閥門說道:“本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可就在前一段時間,具體時間記不清了。我發現了她身邊有男人的跡象,直到最近兩天我才確認,她的確跟別的男人好了。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本來還猶豫要不要說的明顯一點,沒曾想她居然毫不掩飾的承認了,並且開始數落我,貶低我。一氣之下我就出了門,在外面逛了一圈。冷靜下來之後,我也接受了現實,我不能原諒她,但我也沒辦法阻攔她,只能由她去了。再回到家裏的時候,就看見秋芮躺在地上了。”季安說話時一直皺眉看著放在身前的手銬,像是被窺探了絕不能被發現的秘密一樣,蜷縮著身體。

“版本好像不對吧。”老楊前傾身體帶著懷疑的語氣說道:“是不是你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以後,難以控制,一怒之下用煙灰缸敲死了秋芮,最後慌忙整理犯罪現場的時候被警方當場抓獲,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沒有殺她,我真沒殺她。”季安急切的回答道。

“那你衣服口袋裏的小刀是怎麽回事,你敢說你從來沒想過要殺死秋芮麽。”老楊不給季安留下思考空間,快速追問道。

“我,我沒有。”季安皺起鼻子,目光低垂,毫無底氣的回答。

葉辰仔細聽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對話,然後用自己的經驗和方式加以提煉總結。人在準備說謊的前一秒會有猶豫,不管是說謊成性的人,還是普通人都不會例外,區別在於猶豫時間的長短而已。在謊言出口的瞬間就如同在原有的軌跡上增加了一個驅動的齒輪,新增加的齒輪會有各種各樣的形狀以及運轉方向的不同,磨合期可以很短,也可能很長,一旦齒輪增加並且在工作當中,那麽必然就會出現另一個新的齒輪與之銜接的軌道,也就是人們口中說的一個謊言需要另一個更大的謊言去圓第一個謊言。而葉辰需要做的是分辨猶豫的部分是否是因為即將出口的謊言,還是真正在回憶當中的真實情景。

季安確實有殺人的意圖,葉辰暗忖道。只不過因為某些出乎預料的情況發生,並沒有使用準備好的水果刀,而是在情急之下用煙灰缸敲打死者的頭部使其重傷。但是接下來的事情葉辰怎麽也無法理解,為什麽會在得知秋芮仍一息尚存的情況下沒實施救助,反而阻斷了她的呼吸置她於死地呢。之前看過季安的資料,葉辰知道他與前妻有過不愉快的過往,加上秋芮的行為簡直與前妻如出一轍。季安不是老成持重的人,即便是再老實無能的人也無法容忍這種侮辱男人最根本尊嚴的情況發生。如果季安在暴怒之下動手打死秋芮,葉辰不會有絲毫的懷疑。可是一鼓作氣,再而衰,季安的第一次攻擊應該就已經把所有的怒氣全部宣洩出去了,在這之後的行為是普通人在失去大半怒氣支撐下難以做到的。

此時的葉辰已經封印了自己身體內部有情感波動的一面,他不會斷然的只用常理進行分析,很多犯罪恰恰是突破常理的,無法用正常邏輯去推理分析的,不排除季安就是這種犯罪,至少通過現有的觀察和證據看來,葉辰百分之九十六五選擇相信後者。

“說謊只能加重你的刑罰。”老楊加重了‘刑罰’兩個字說。

季安似乎在權衡利弊關系一樣保持低頭的動作,說出“說謊只能加重你的刑罰”時,季安才猛然擡頭,嘴裏仿佛是在念動某種能使自己脫困的咒語般翕動,“我是有這個想法。”季安小聲說。

“大聲點。”老楊將快要離開椅子的屁股坐了回去,雙手交叉在胸前說。

“我是有這個想法。”季安用最開始的音量說,“但我只是有這個想法而已,並沒有付諸行動,那把小刀也一直放在衣服口袋裏,從來沒有動過。”

“那是因為你沒有動用它的機會而已,因為你最後是用手邊的煙灰缸砸向秋芮的。”老楊像是用最終陳述事實一樣的語調說。

“我要怎麽說你們才能相信呢,我真的沒有。”

季安似乎想用手揉搓自己的臉,卻發現了雙手已經被銬住,無法動彈,只能用力扭曲著五官,仿佛這樣做能讓他減少一分無力感給他帶來的痛苦。

“還在狡…”

葉辰微微擡手擋在老楊的胸前,阻止了老楊逼問性的發言。葉辰明白老楊並不是想要屈打成招,而是用迫使犯人在高強度的逼問下無法守住心理防線,下意識的說出實話的一種專業審訊手段。雖然老楊在其他地方表現平平,但審訊犯人確實是個中好手,他信任老楊,這也正是葉辰自從進入審訊室以後就一直坐在一旁緘口不言的原因。

人能夠預料到的事情永遠是預料之外。葉辰始終凝視季安,觀察所有能夠通過肉眼觀察到的事情。但是,葉辰感覺仿佛一切情景與感覺都蒙著一層薄膜,時時刻刻束縛身體,連呼吸都變得不自然起來。不知道是哪出現了問題,但必須打破僵局,葉辰想到。

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葉辰凝望季安,用區別於老楊的平緩的語調說道:“我們換個話題,你可以擡頭看著我。”

季安似乎也比原來冷靜了一些,緩緩擡起頭看著葉辰。身體因為疲憊變得歪倒在一邊,仿佛只能拄著隱約的意識本能的坐在這狹小的審訊室裏。

“我的同事趕到現場時發現,你正在秋芮屍體旁做著什麽事情,請你回憶一下當時你在做什麽。”葉辰雙手輕輕放在桌面上,手指自然交叉,舒展了輕微皺起的眉毛,用一種似乎只剩下理智的聲音說。

暗黃色的燈光幽幽的照著房間,軟綿綿的沈默卸掉所有打在上面的力道,不期而至的降臨。

季安似乎在這短暫的休息當中恢覆了一些思考能力,停頓片刻後,用缺乏抑揚頓挫的語調說道:“我,我當時冷靜了以後,準備回去和芮好好談一談。可沒想到我開門進去之後,就發現秋芮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季安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剛開始我沒多想,以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接著我就過去想扶她起來,結果近距離一看發現不對勁,怎麽叫她都沒有反應。接著我伸手去扶她的頭想讓她坐起來,卻感覺手上有黏糊糊很滑膩的感覺,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血。”季安仿佛又回到了當時的場景當中,睜大了眼睛有些慌不擇言的說道:“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倒在地上,而且頭上還有血跡。然,然後我就看到桌子上的煙灰缸,煙灰缸上好像也有紅色的東西,在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想確認她還有沒有呼吸,就趴伏在她臉上感受了一下,知道結果之後我就完全楞住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沒辦法思考,只是看著手裏的煙灰缸。是真的,真的是這樣,我回家的時候芮就已經死了,我沒殺人。”

如果時間和地點沒有如此湊巧的話,葉辰也許會選擇相信季安所說的情況,可事與願違。葉辰輕輕用手指點了幾下桌面,說,“你說的我會作為記錄,接下來請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你回家的時候,房門是鎖上的,還是開著的?”

季安低頭,眼睛不停的左右掃動,被銬住的右手像是回到了當時的時間和地點一樣在記憶的驅使下試探性的做出擰動鑰匙的動作。

“是鎖上的。”季安停止回憶,擡頭說。

“鎖上的,你確定嗎?”

季安猶豫了三秒鐘之後開口說,“沒錯,是鎖上的,我確定。”

葉辰微微頷首。鎖上的?如果季安是在說謊的話,這顯然是不利於佐證他無辜的發言。如果是沒有上鎖的房門,這種說法不是更容易說的通麽。或者他只是在陳述事實,這樣會加大可信度,而秋芮是在季安回去之後殺害的。葉辰擡手掐了一下眉心處的穴位,似乎想把那糾結在一起的亂麻斬斷。這不合理,如果是回去再殺人除了心理上的不合邏輯之外,在物理上也不對,時間也不對。再試著問幾個問題擾亂一下他的思路,葉辰想。

“你所說的煙灰缸我們已經鑒定過了,上面的血跡的確是秋芮的無疑,而且煙灰缸上只有你們兩個人的指紋。案發現場所有的角落我們都已經檢查過了,沒有第三個人出入的痕跡,這幾點你怎麽解釋。”

季安不知所措的用很小的幅度不停左右搖晃著頭,眼睛像是缺少參照物一般難以聚焦,不知道看向哪裏,嘴上猶如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煙灰缸上肯定會有我的指紋,因為是我在用的,至於為什麽沒有第三個人出現,我不知道。”

“你之前說過,發現秋芮身旁有男人的跡象,說說你怎麽發現的,那個男人又是誰。”葉辰凝望季安,面無表情的說。

季安沒有再做掙紮,只是臉上有些勉強的表情說道:“那個男人我的確見過,但他到底是誰,是幹什麽的我不清楚。至於怎麽發現的其實是個巧合,有一次碰到她的同事說漏了嘴,我才開始懷疑起來。”

葉辰微微皺了皺眉,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盯著季安問道:“同事說漏了嘴?你和秋芮的同事很熟嗎,他是怎麽知道的,說漏嘴是怎麽一回事,具體說說。”

季安像是翻閱記憶的進度條一樣,擡頭看著天花板回憶了半晌之後才把視線對準葉辰說道:“恩,大概是上個禮拜吧,那天好像是周六,我記得那天我休息。”季安確認般的點點頭,繼續說,“那天也是碰巧,我本來準備去樓下便利店買包煙,然後直接去附近的一個棋牌社裏打牌。正好在便利店買完煙出來的時候就碰上了一個人和我打招呼,我起初根本沒記起來這人是誰,後來聽他說起芮的公司聚會時候曾經見過面的時候才想起來,那人是芮的同事。”

季安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抿抿嘴繼續說,“開始想著只是打個招呼而已,沒想到他突然感慨了一句,“我要是像你一樣能多賺點錢就也好了”我當時還以為他在諷刺我,什麽賺的多,於是就問他什麽意思。“秋芮戴的手表是你送的吧”我很困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我就問他,什麽手表。他聽了以後剛說出“不就是…..”說到這那人就像是意識到什麽一樣頓住了,還沒等我再問清楚事情他就匆忙的打了聲招呼,接著就離開了。”

季安自嘲的從鼻孔中發出‘哼’一樣短促的聲音,嘴角隱現不自然的抽動說道:“現在想想,難怪人家著急走啊,說了不該說的話嘛。”

葉辰轉頭看了看身旁的老楊,老楊也望著葉辰點頭示意已經做好記錄,隨時可以繼續。葉辰點了點頭,再次回過頭望向季安,手指不自覺的印上了下嘴唇,緩緩地摩挲著。

“也就是說,你是從那時後開始懷疑秋芮有外遇的。”葉辰說。

“雖然之前也有了一些不自然的感覺,不過真正起疑心就是那個時候。”季安像是被勾起了殘留不多的憤怒,意識變得清晰了起來,緩緩的說。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後來…其實因為工作關系,作息時間不是很穩定,有時候都快分不清楚是在白天還是黑夜了。所以我一直對時間的概念很模糊。直到那天以後,我開始有意識的觀察芮的作息時間,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的地方。芮工作的單位下班很準時,正常情況下應該是晚上五點半下班,如果有特殊情況也最多不超過六點。可自從我觀察以來,她有幾次都是九點半快十點才回家。從公司到家最多也就四十分鐘左右,沒有理由這麽晚才能到家。”

季安咽了咽口水,扭動了面部肌肉,使五官皺起來再舒展開,反覆兩三次之後才恢覆正常,繼續說道:“對於這種情況我肯定會有疑問的,於是我就旁敲側擊的問她為什麽總很晚才回來,然而她的回答每次都是公司組織活動,陪老板應酬,跟同事出去聚聚。雖然感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但是又無法反駁,最後就小吵了一架,不了了之了。”

葉辰繼續手指的動作,只是微微放慢了半拍,凝視季安繼續問道:“你和秋芮的同事自那以後還見過面麽?

手銬仿佛看穿了季安的心思,再一次阻止了他想挪動雙手的動作。

季安閉上眼睛,舔了舔幹枯的有些皸裂的嘴唇,隨後挑了挑眉,睜開眼睛說道:“在那之後是在我常去的酒吧碰到過。”

季安點點頭,說,“我本來有時間也會去那喝酒,那天心情特別郁悶,就一個人跑去喝酒。沒想到秋芮的同事碰巧也在那。也是那天,我知道了他叫李琦,自己帶著一個有病的女兒,老婆生完小孩就跑了,而且好像帶走了家裏大半的積蓄。他自己一個人帶小孩,難免會感到有壓力,所以也經常一個人跑去喝酒,他住的地方離我們很近,就在我們小區對面隔了一條街差不多。之後他跟我說了一些他的故事。那天我也喝了很多,也說了一些我和秋芮的事,現在想想他可能已經猜到了秋芮有外遇,才和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吧。之後我就喝醉了,我們兩個就一起走,不知不覺就到了我家,那時候秋芮應該還沒有回來。”

葉辰認真的聽著,沒有打斷沈浸在記憶當中的季安。

“後來,也就是昨天。”季安的眉頭緩緩的皺在了一起,手指用力相互交叉,低著頭,說,“那天我休息,因為前一天工作太累了,所以一直睡到了將近一點左右。之後閑的無聊就想去棋牌社打麻將,碰巧在路上遇到下班路過的李琦。今天是星期五,而且我還記得芮說過今天很忙要晚點回來。我很奇怪,就問他今天怎麽沒去上班,我看到李琦的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他說“昨天老板說今年業績很好,所以今天放員工半天假,出去玩玩,秋芮沒和你說麽”我聽了以後瞬間就感覺身體裏的血似乎在逆著軌跡線流動,全身說不出的難受。接著我立刻給芮手機打電話。關機了。當時我已經沒有辦法思考,馬上打車去秋芮的公司,李琦可能是怕我出事情也跟了過來。”

季安稍稍平覆了心情,深深吸了口氣,在肺部充分的停留之後緩緩的吐出去,繼續說道:“等我到公司之後發現果然沒有人,李琦勸我冷靜,我當時怎麽冷靜,於是就漫無目的,瘋狂找了起來。秋芮所在公司的地段很好,走個五六分鐘就能到市中心地帶的長興街,周圍的商場什麽的到處都是。其實具體在找什麽,去哪找我毫無頭緒,只是覺得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我會被心裏的黑暗卷進去,填滿,最後變成一片空白,無垠的空白。”季安說著,身體慢慢蜷縮起來。”

“當然,像這樣找是不可能有結果的。隨便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坐坐,冷靜一下。我已經喪失了所有力氣。坐在店裏透過玻璃就能看見步行街上人來人往。只不過天氣寒冷,逛街的人和以往相比幾乎少了一小半。”季安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黑暗前的黎明一樣。

“隨著時間一刻不停的流逝,我也漸漸冷靜下來,正當我想說點什麽的時候,突然透過玻璃窗看見秋芮和一個穿黑色休閑服的男人從對面的Cartier店裏走出來,手挽著手,舉止親昵。”

季安再也忍不住壓抑已久的暴虐情緒,幾乎把椅子掙開的力氣來回扭動身體,睜大眼睛,用混亂的話語說道:“她跟別的男人走出來。我感覺我的身體快被撐爆了,幾乎在第一時間我就站起來準備沖出去,接下來會出什麽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李琦拼命攔住了我,他知道如果現在放我出去後果不堪設想,他一直抓著我,勸我冷靜,他說“如果現在出去的話,難堪的將會是你自己”或許是這句話鎮壓了我體內的炸藥,我沒有再堅持之前的舉動,眼看著秋芮和那個男的矯揉造作的樣子,我真覺得惡心。事後我就和李琦一起離開那家店,接著我讓李琦先走了,你們發現的那把水果刀就是我在李琦走之後偷偷買的,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幹,在家等到秋芮回來,再之後就發生了這種事,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葉辰沈吟。

“有幾個問題需要你回答。”葉辰看了看老楊的筆記說,“第一個是請你回憶遇到李琦的具體日期,第二個是你剛才提到的酒吧的名字,最後一個是你買道具店鋪的具體位置。”

季安如同翻閱記錄在眼睛裏面的時刻表一般不停地眨眼,低頭皺眉,有些不確定的說道:“第一次見面應該是上周周六,十月二十七號。第二次是在酒吧,酒吧名字是BeeClub,時間是在什麽時候呢?”季安努力思索著,鼻尖也有些變得尖銳起來。“應該是周二,十月三十號,我基本每周二都會去喝一杯,況且那天的心情更是少不了酒精的刺激。最後一回就是十一月二日了。至於買水果刀的位置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很少去那邊,應該在沈河中街和故宮附近的地方,離秋芮公司不遠,我可以在地圖上幫你們找。”

“很好,一會我的同事會請你在地圖上找出具體位置。”葉辰和老楊確認過之後看向季安說,“我們在秋芮的身上找到了她生前曾與人發生肉體碰撞的痕跡,也就是與人爭搶扭打在一起。而秋芮的指甲裏,和皮膚上都殘留有你的皮肉組織纖維。換句話說,案發當晚你和死者秋芮因為某種原因發生過身體對抗,請你詳細說明當時的情況。”

葉辰瞇起眼睛,再次用手指緩緩摩挲下嘴唇,左手抵住右手的手肘擋在胸前。李琦的出現雖然意外,但並沒有過於牽強的地方,一切都說得過去。剛剛的反應和他口述的事情經過不像是假的,也不可能是假的。但季安到目前為止從未有過承認自己殺人的表現,一絲征兆都沒有,他認為一切都合情合理,沒有對自己不利的發言。難道他已經屏蔽掉自己曾犯下殺人案的事實麽,這有可能嗎,葉辰暗忖到。

葉辰讀過一本小說,裏面有一句話讓葉辰回味了很久。‘人們對於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命運,除非確定無法逃避,總是不願意面對。只會采用自己感覺舒服,能接受的最佳解釋當做“真實”’審訊室的氣氛沈悶到冰點。難道季安真的已經選擇性的忘掉真實,而是把自己構建的虛幻世界當做“真實”麽,被淡而冷的暮霭染的微暗的狹小房間裏殘留著三個人各自不同的意識在飄蕩。警方的懷疑對象將會毫不猶豫的鎖定在季安身上,這一點恐怕連季安本人也清楚明白,接下來的問答之間必定會加深鞏固這種判斷。僅僅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意料之外的違和感不足以推翻鋼筋水泥一般的鐵證和動機。季夢雨真的就毫無保留的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會在失去冷靜的情況下犯下兇殺案嗎,真的可以在聽到季安陳述的經過之後,在面對無可撼動的證據面前,依然相信自己的哥哥嗎,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葉辰想道。

“那,那是因為一通電話。”季安像是剛剛發覺自己的處境很糟糕一樣,有些躲閃的說。

“什麽電話。”葉辰問。

季安搜尋著更為確切的表達。

“那通電話應該就是導火索。”季安回答,“在那之前是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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