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維眼都直了， 石化了三秒才回過神，轉身出了酒店大堂。

天氣特別熱，但他覺得腦袋是拔涼的， 尤其是接到店長打來電話的時候。

“餵， 店長。”胡維將手機拿離耳邊一段距離， “那個咖啡…”

“我讓鄧東東重新打車送去了。”店長居然沒吼， 但聲音聽著挺無奈。

“噢。”胡維一直往馬路對面走，猶豫了很久開口了：“店長， 我想我還是辭職吧。”

那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隔了好半天才問：“為什麽想辭職？”

“可能我不大適合做這個，”胡維盡可能誠懇地說，“這一周來給店裏添了挺多麻煩，我犯的錯造成的損失也不小。”

店長依舊沒馬上說話， 在胡維準備掛電話前，才聽見店長說：“以後有空常來坐坐。”

胡維應了聲“好”， 將電話給掛了。

這小靈通也是店裏給的，待會兒還歸臨電驢的時候能順便還回去。

胡維嘆了口氣，可能是覺得有些兒尷尬，暫時不想那麽早回去， 就站在路邊發呆。

這樣挺好的， 本身店長就有炒掉他的意思，但可能是礙於歸臨這個常客的情面，不好開口。

現在胡維主動開口了，雙方都解決了個大煩惱。

就是胡維失業了， 配上這種情形， 他現在就該一臉滄桑地蹲在馬路邊抽根煙。

“哎，老胡哪兒找的人啊， 看著挺帥的！”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哪家公司的啊，還是純新人？”另一個小姑娘說。

“可以啊，老胡找個服務生都這麽硬核！”一個男的說。

胡維剛顧著發呆，也沒註意身邊什麽時候多了一堆人，七嘴八舌地閑聊。

“就是這個衣服太醜了，誰選的啊，不還說要什麽低調奢華嗎，這粉的也——”一個尖嗓子說。

胡維聽見個“粉”字，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

再偏頭，已經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肘。

“喲，到這麽快呢。”拽著他的是個挺瘦小的男人，“說的兩點十五，這一點半剛過你就到了啊。”

胡維沒搞明白現在什麽狀況，看見有人拿鑰匙開了面前這家咖啡店的店門，人全都開始往店裏走。

後頭有人推著帶滾輪的工具箱，有服裝有攝影道具。

“走走，到了就先進去讓老胡看看，你這服裝可能要重選的。”瘦子拽著他要往裏帶。

胡維反射性掙脫了：“等會兒，你們是不是弄錯人了？”

瘦子停步了，打量他一眼，將手機摸出來翻了好半天，問：“你不叫曹辰遠？”

“不叫。”胡維說。

“哎真是，”瘦子臉上浮現出一瞬間的尷尬，“不是你杵這兒幹嘛呢，沒看見我們準備拍廣告呢。”

胡維皺皺眉，瘦子手機這會兒響起來了，胡維索性從店門前走開了。

這帶看著的確挺適合電影廣告取景，路都鋪的石板的，胡維遠遠回頭看了眼那些搬擡道具的人，倒還沒看見是哪個明星要露臉。

該不會是何塵？何塵就在對面酒店大堂坐著呢。

胡維饒有興致地看了有一會兒，正要穿馬路回去推電驢，就看見剛才那個瘦子朝他這邊跑。

“小兄弟！”瘦子招手，胡維看了他一眼，確定他是在叫自己，“那個穿粉衣服的！”

胡維停下來，看他跑得褲子都要掉了，邊走過來邊伸手往上提。

“你，”瘦子喘口氣，“你是在這邊咖啡廳當服務員的吧？”

胡維剛要指指胸口銹的“有點咖啡”小字兒，突然想起自己辭職了，一時不知道回什麽好。

“哎是不是都沒關系，會煮咖啡就行。”瘦子搓了搓手，挺熱切地看著他：“你有沒興趣，來給我們當個群演？”

胡維有些懵，想想還是拒絕了：“不了吧，我就是路人，根本不會演戲。”

“不會演戲沒關系！”瘦子趕緊說，“沒臺詞，你露臉的鏡頭就那麽兩三秒。”

瘦子指指他的肩膀，“是從這兒往下，最主要是拍你磨咖啡豆，再倒杯咖啡的手。”

“手模啊？”胡維反應了會兒。

“對對對！差不多！”瘦子估計是覺得有戲，“以前沒幹過這個吧，就當嘗嘗新鮮，最多就耗你一小時功夫，還有工錢！”

老實說，剛失業的胡維，聽見錢確實很動心。

這才變人多久啊，怎麽就活得這麽世俗了？

“多少錢？”胡維一臉鎮定。

“兩百！”瘦子說。

胡維這刻突然相信，失去的錢也許會在未來某個時刻悄無聲息地回來。

他這一周快讓店長從工資裏扣沒的工錢，四舍五入正好是這個數。

原本在廣告裏出鏡服務生的是那個叫曹辰遠的人，但臨時出了點兒狀況，沒能來。

胡維進店以後被喊去換了身衣服，給歸臨發了晚點兒再將電驢送回去的短信。

雖然露臉鏡頭就兩三秒，但胡維還是得畫點妝，塗塗抹抹一折騰，化妝師評點幾句，最後再給那個叫“老胡”的導演過過目。

“挺好，”老胡挺著啤酒肚打量胡維，最後再把胡維手腕提溜起來看了看手指，“比開始選的那個靠譜。”

胡維打了個哆嗦，將手抽回來了。

“狐貍過來，帶他看看走位。”老胡招呼道。

胡維頓時挺稀奇，一個手模竟然還有走位。

狐貍是老胡的助理，長了雙狐貍眼，講話騷騷的。

“你看好了噢，待會兒別走錯啦。”狐貍領著他，先到張胡桃木方桌前，“走錯了重來，胡導會超生氣的。”

胡維點點頭，目光註視著桌上擺的那個磨咖啡豆的機器。

很別致，原木的六邊形底座，充滿了舊工業氣息的手搖鐵輪，跟店長店裏那種電動的完全不同。

“這裏只拍手，你會用的吧？就跟削鉛筆差不多的。”狐貍大方轉了兩圈旋臂，機器發出清脆的摩擦聲。

“會用。”胡維說，“後邊要我自己放濾紙煮嗎？”

“煮就不用了啦，咱們拍的是咖啡廣告，又不是教人煮咖啡，想學煮咖啡自己上網看教程謔～”狐貍說。

胡維皺皺眉，接著跟他走到取景的窗邊位置。

沒有取陽光好的位置，取的是燈光打得色調偏橘黃的小桌，看著很溫馨。

“這就是你的第二個鏡頭，這裏要露兩三秒臉的。”狐貍指指桌邊，“你從對角方向走進鏡頭裏，臉上不能有表情。”

“服務生…不該熱情點兒嗎？”胡維問。

“你那就是搶鏡了，”狐貍說，“你要做的是給主角端上咖啡，作用相當於背景墻知道嗎。”

胡維點個頭，謹慎起見還是問了句：“主角是誰啊？”

狐貍一聽就哎呀一聲捧了臉：“是沈荔姐姐呢，你粉不粉她呀，待會兒可以要簽名哦。”

胡維頓時松了口氣，他原本還擔心這是何塵的廣告。

“差不多就是這樣啦，你有什麽不懂的再找我啊，我忙去啦。”狐貍揮揮手。

胡維再將狐貍說的對角確認了一遍，發覺自己到現在也不知道賣的是什麽咖啡的廣告。

但沈荔他倒是知道，之前瘋子拍電影時，她演的女主角。

老忘詞笑場，胡維對她印象不算太好。

沈荔大概快三點才到，比約的時間晚了整整半小時。

“要拍趕緊的啊，沈姐待會兒還有戲。”她的助理嗓門特大，人很咋呼。

胡維也緊張，因為再過一個多小時，他就該變回狗了。

沈荔長得特有富家千金氣質，拍這種布景很低調奢華的咖啡廣告其實挺合適。

一上來就是拍讓胡維端上咖啡的那個鏡頭。

“哇噢，找的人挺帥的。”沈荔看見他走出來就笑。

她口紅塗得挺紅，留茶棕色卷發，一笑起來更像個貴婦。

胡維端著咖啡，依狐貍所言走對角進入鏡頭，給沈荔桌前輕輕擺上咖啡。

氣氛很好，胡維想象自己走在小提琴演奏的聲音裏，要為一位優雅的小姐送上自己煮好的咖啡。

“媽呀，”小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朝攝影機方向擺手，“誰選的人啊，這麽帥怎麽拍啊。”

講真，胡維這個瞬間特想一口咬死她。

可沈荔咖位擺在那兒，也沒人敢抱怨，只能重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荔道歉，但實際沒多少歉意，“我忍住不看他好吧——”

第二遍才一次過了。

沈荔去拍她一個人的其他鏡頭了，胡維估摸著自己還剩半小時。

因為剩下就是做手模，胡導當然不盯他了，要攝影照著之前定好的角度拍攝。

胡維就位站好，手剛扶上機器，就聽見有人推店門進來了。

門上掛的鈴鐺叮當作響。

“打斷一下，我看我妹來了！”闖進來一個穿得特隨意的男人，手裏提著幾盒西餅。

胡維看了好半天，才認出這是總演混混不良學渣的陸由。

後頭跟著何塵，沒戴墨鏡了。

胡維手下頓時沒動作了，整個人反射性的四肢僵硬。

特奇怪，店裏亂七八糟的人這麽多，何塵進來第一眼就看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看我幹嘛⊙︿⊙

何塵：看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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