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試著高?估自己。

這句話?反覆來回地在雲柚的腦海中重覆, 像是?被?錄下，有人刻意在她耳邊播放一樣，遲遲不停。

很多時候, 雲柚是?不自信的。

她習慣把壞結果想在前面，沒?有期待就不會落空, 沒?有落空自然不會難過。

因此，當?一件事來臨, 她的第一反應是?認為自己無法做到?最好, 最後索性放平心態，不把事當?事，甚至會直接選擇逃避，在她看來只有這樣, 哪怕事情最終沒?能做成, 至少不會有落差感，運氣好說不定還?會出現意外之喜。

對於雲柚的不自信，李知惠嘗試過改變，但她習慣用說教的口吻，這樣做不僅沒?有任何效果, 還?會適得其反。

可周淮讓不一樣。

他?沒?有直接否定雲柚的逃避，反而告訴她如果願意就會有可能性, 上限的高?低完全?取決於她自己。

這句話?對雲柚來說, 更像是?變相的肯定。

而目前，她最缺的恰恰就是?這種肯定。

第一節 晚自習下了，舒雨嘉和雲柚一起去廁所，回教室時, 舒雨嘉見?雲柚發呆出神，問道：“你在想什麽啊？”

雲柚回神, 有點懵，吞吞吐吐地回：“啊~沒?什麽，我，我突然想起來剛剛在自習課上做的那道數學題應該用什麽公式了。”

“哦。”舒雨嘉說，“感覺你最近學習挺努力?的。”

“這不是?馬上要期末了，臨時抱抱佛腳。”

“說得也是?，看來我也要臨時抱一抱。”

雲柚笑道：“你抱我就好啦。”

“咦，你從哪裏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舒雨嘉挽著她的胳膊，笑得不行。

這時，姜南星剛好下樓，迎面遇到?雲柚她們倆。

“南星，要打鈴了，你去哪裏呀？”雲柚問。

姜南星：“我去辦公室。”

“那我先上去了，放學等我噢。”

“好！”

姜南星走後，舒雨嘉似乎有話?想說，欲言又止，過了會，她試探道：“我今天看到?柯旸給你朋友送吃的了，我還?聽到?有人說柯旸好像在追你朋友，他?們倆...該不會真的...”

雲柚疑惑：“送吃的？”

舒雨嘉肯定地點點頭?。

“沒?有啦，他?們只是?朋友而已。”

舒雨嘉聞言，緊張的表情瞬間放松，僅一秒，她又聽見?雲柚說道：“而且就算有什麽，那也是?柯旸單方面的，我朋友獨美好嗎？”

舒雨嘉扯了扯嘴角，神情不自然，笑著附和兩句。

晚上回家?，雲柚跟姜南星聊及此事，而當?事人表示並?不知道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會被?人誤會。

“所以是?柯旸來還?借你上次的筆記，順便?給你買了吃的謝謝你？”雲柚總結了姜南星說的。

“對呀，本來就沒?什麽。”姜南星無奈道，“不過也不能怪別人多想，男生給女生買吃的送到?班上確實挺容易讓人誤會的。”

“是?啊，如果換成是?兩個男生或者兩個女生，這件事就再正常不過了，就是?朋友之間的你來我往，但要是?男女生互送，免不了被?人說三道四，而且，你知道嗎，上回我們班體育課，1班跟我們是?同一節，他?們班男生踢足球，我們在走廊上面看，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柯旸在女生裏挺受歡迎的，可能是?因為他?比較受關註吧，所以很多事情也會被?放大。”

“有可能。”姜南星說，“不止是?柯旸，上學期宋昕語追周淮讓的事也是?鬧得沸沸揚揚，當?時學校裏好多人討論。”

“宋昕語？9班的嗎？”

“對啊，你知道？”

“嗯，上次吃早餐的時候沒?位置，我們還?坐一起來著，當?時她就坐在周淮讓對面。”雲柚點頭?，想了想，問：“她一直都追得這麽高?調嗎？”

姜南星盤腿坐在床上，抱著玩偶，說：“一開始還?好，上學期我和宋昕語都參加了廣播站，相處下來感覺她人挺熱情的，後來周淮讓進了學生會，多多少少有點來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有人說宋昕語在追周淮讓，但那時候，我也沒?見?到?宋昕語跟周淮讓有什麽接觸，也可能是?我沒?怎麽註意，再後來我退出廣播站，再看到?宋昕語的時候，她就跟現在一樣追著周淮讓了。”

“聽你這麽一說，宋昕語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什麽意思？”

“大概就是?，本來別人不說倒還?好，傳來傳去，就算是?假的也變成真的，最後幹脆隨便?他?們怎麽說，她也不管了。”

“好像有點道理。”

雲柚正色道：“所以啊，我跟你說這件事就想給你提個醒，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說八道，講些你不愛聽的話?，你就當?他?們是?放屁，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千萬別理他?們。”

姜南星倍感舒心，點頭?道：“好！”

雲柚故作?成熟，摸了摸姜南星的頭?發，“這就對了，我們姜乖乖可是?要考重點的人，怎麽能為這種事煩惱。”

“你又笑我。”姜南星窘迫地說，“對了，你今天學得怎麽樣？”

“還?不錯，反正我就是?臨時抱抱佛腳。”

“這次期末感覺大家?都挺努力?的，估計是?因為高?二就要分班了吧。”姜南星說完就下了床，準備背會單詞再睡。

“學霸就別抱佛腳了。”雲柚趴在床邊，小腿翹起，想起那個蹩腳的玩笑，繼續說，“抱我就好啦。”

姜南星剛穿好鞋，聽到?這句話?，笑得不行，反身蹲下來，抱著雲柚的肩，順著她的玩笑說道：“抱抱，抱抱。”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離六月底的期末只剩下一周的時間，雲柚和周淮讓的學習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兩人的關系在無形之間拉近了幾分，以那份蜂蜜面包為源，雲柚經常會帶各種各樣的小零食，明面是?分享，實際上是?她管不住嘴。

後來，估摸著是?次數太多，周淮讓隔三差五也會買一些，買一次的量頂得上雲柚吃兩天。

大多數時候，雲柚都有些心存有愧，默默地想，自己該不會把周淮讓的生活費都吃完了吧。

可是?人都買了，不吃白不吃，總不能浪費。

於是?，為了打消顧慮，偶爾雲柚還?會請周淮讓一起吃飯，盡管他?去的次數不多。

可畢竟李知惠女士從小就教育她不能隨便?占人便?宜。

吃飯的地方都是?些犄角旮旯的店，一來為了避人耳目，二來是?因為江宜的美食基本上都在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

而這些店都是?林宸驍之前帶他?們吃過的，位置偏僻，但味道確實好，一般人還?真找不到?。

離考試越來越近，雲柚抓緊一切時間準備覆習，幾乎每天晚上挑燈夜讀，但成效並?不大，每次學到?一半就開始打哈欠，腦袋一片漿糊，一頁單詞從頭?背到?尾記住的永遠只有前面幾個。

堅持幾天過後，雲柚徹底扛不住了。

這天，姜南星值日先走一步，雲柚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心裏默念：再睡五分鐘就起床。

五分鐘又五分鐘。

直到?姜奶奶進來打掃衛生，這才發現家?裏還?有一個孩子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雲柚幾乎是?驚醒的，一看時間，早自習都已經開始了。

她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洗漱完沖出家?門，匆忙背上書包，邊跑邊紮頭?發，嘴裏咬著發繩，書包裏的文具盒哐當?哐當?響個不停，平時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被?她縮短到?五分鐘。

進校門時，保安大叔坐在門衛室裏嗑瓜子，見?她慌張的模樣，說話?還?有些幸災樂禍：“丫頭?，起晚了？要被?罰站咯。”

雲柚哭喪著臉，順著林蔭小道，加快腳步往教學樓跑。

籃球場另一邊，周淮讓和柯旸擡著垃圾筐慢悠悠往前走，與?行色匆匆的雲柚對比鮮明。

“阿讓，那好像是?雲柚吧，這個點才來，睡過頭?了？”柯旸註意到?已經跑到?小賣部前的雲柚。

周淮讓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上一秒健步如飛的女生突然停下腳步，撐著膝蓋大口喘氣，這會兒也不急著去教室，連步伐都放慢了。

“哎唷，不跑了？這是?破罐子破摔了？”柯旸說，“就是?啊，反正都已經遲到?了，不在乎那幾分鐘，跑這麽累幹嘛？要是?我遲到?，直接就跟老程請病假不來了。”

周淮讓斜他?一眼，“你說的是?裝病被?你爸抽的那次？”

柯旸嘖了一聲：“你這人，怎麽盡揭我的短。”

雲柚到?教室時，早自習已經過半，她局促地站在門口，小聲說了句報告，很快淹沒?在朗讀聲裏，即便?如此，同學們的目光還?是?集中在她身上，符熙瑤坐在第一排，頂著一副你很慘，我很同情你的表情望向她。

張新走下講臺，將手中的語文課本卷成圈，那一瞬間，雲柚的腦海裏瞬間湧現平時符熙瑤和舒雨嘉跟她灌輸洗腦的關於張新很嚴格的那些話?。

以至於現在她已經想不起來對張新最初的好印象了。

張新皺眉朝她走來，頓時雲柚心裏警鈴大作?。

看他?這架勢，仿佛是?要“取她小命”。

走廊上，雲柚乖乖站在張新面前，緊張地摳手指。

張新開口問道：“為什麽遲到?？”

還?能因為什麽。

睡懶覺唄。

當?然，借她八百個膽子，她也不敢這樣說。

雲柚戰戰兢兢地回：“路上出了點意外。”

“下次註意點。”張新沒?有細究，頓了頓，繼續說：“你最近在學習上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上次的月考成績對比之前的退步很多，你轉學有一陣了，要說適應環境應該早就已經適應好了，而且我看你跟班上同學處得挺熟絡的，上回還?跟符熙瑤一起參加比賽。”

雲柚張了張口，沒?等她出聲，張新又說：“還?是?說你最近沒?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上次考試是?我太粗心了。”雲柚沒?有辯解。

張新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行吧，你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學習，雖然才高?一，但時間過得很快，我希望你能對自己負責，之前你媽媽私下找我聊過你的情況，要是?認真踏實學，還?是?有能力?沖一沖不錯的大學。”

雲柚松了口氣，“我會的，張老師。”

一番談話?下來，對比張新先前在雲柚心裏張牙舞爪的形象，現在看來，他?人還?不錯。

至少對學生負責。

“嗯。”張新轉身進教室，想到?什麽又說，“你今天遲到?的時間有點長，這樣，你拿本書就在這裏站著背，免得沒?個懲罰，有些見?縫插針的人看了效仿。”

她沒?聽錯吧？

怎麽回事？

張新怎麽做到?頂著一張笑臉對她說出如此冰冷的話?。

她能收回剛剛那句話?嗎？

這分明就是?給一顆棗打一巴掌。

真有一手啊。

雲柚神色懨懨地拿了本語文書站在教室外，走廊上空無一人，身後的教室傳出嘹亮嘈雜的讀書聲，她開始慶幸現在是?早自習，至少她被?罰站的狼狽樣子不會被?其他?人看到?。

她站在教室外，沒?什麽心思背書，嘴裏振振有詞地念著，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忽然，身後傳來短暫地一聲木筐擲地響，嚇得她渾身一抖，擱在外走廊隔墻的課本差點因為她的動作?掉下樓。

雲柚背對著教室門口，不敢做出太大動作?，她悄悄偏頭?看了眼，不看倒還?好，一看，發現是?老熟人。

柯旸幸災樂禍地沖她樂，還?有一位目光不在她身上，正用腳尖挪正垃圾筐。

這個時間，他?們不是?應該在教室裏上早自習嗎？

怎麽去倒垃圾了？

倒黴，倒黴，真倒黴。

雲柚索性抱起書遮住臉，假裝自己沒?看到?，可俗話?說得好，人要是?倒黴了，喝水都能嗆到?。

那兩道身影消失沒?一會兒，隔壁班緊閉的後門突然被?打開，隔著一扇門的聲音就這麽被?放出來，跟2班相比，一聲高?過一聲。

那瞬間，雲柚覺得噌地一下，血液倒流至顱頂，臉頰漲得通紅。

明明沒?往後看，卻總感覺身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看她笑話?。

雲柚突然記起前兩天在字典上看到?的一個詞：坐如針氈。

換個字。

她現在是?站如針氈。

像地上有成千上萬的釘子紮著她的腳底板，刺撓得她渾身不舒服。

平時一晃而過的早自習在此刻變得格外漫長，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她試圖把註意力?放在課本上，從小聲誦讀到?徹底與?同學們的聲音糅在一起。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掩蓋她的羞赧。

狀態維持一秒，身側驀地多出一道人影，遮住曬得令人犯困的晨光。

雲柚扭頭?一看，周淮讓拿著英語書站在她伸手可及的旁邊，少年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穿著基礎款的白色衛衣，衣服左側印著簡單的笑臉圖案，前陣子額前長的碎發現在堪堪搭在眉梢，半黑鏡框落在高?挺鼻梁上，整個人清爽幹凈。

哎！真巧啊。

你也來罰站？

當?下雲柚真的很想拍一拍他?的肩問出這句話?，可場合不對，她生生憋回去了。

周淮讓撩起眼皮，望她一眼，接收到?訊號的雲柚擠出笑容，不是?生硬地擠，而是?真開心。

有人一起，好像也沒?有那麽窘迫了。

她開始安慰自己，人生在世，倒黴的事常有，也不差這一兩件。

自習下後，教學樓空蕩蕩，大家?在食堂吃早餐，舒雨嘉磨蹭半天，雲柚和符熙瑤因為等她下來得慢，只能又跟上回一樣跟1班男生拼桌。

符熙瑤邊吃邊小聲吐槽張新：“你看，我說他?這人就是?笑面虎吧，說得好聽，最後還?不是?讓你罰站，而且罰站就算了，他?還?不讓你進來站著，非要你站在走廊上，多尷尬。”

舒雨嘉：“是?啊，我以為他?會讓你進來的，結果看到?你拿書又出去了。”

彭高?俊插嘴問道：“你今天起晚了嗎？”

“嗯，早自習開始的時候我剛起床。”雲柚心虛地回。

“哈哈哈我經常這樣。”彭高?俊扭頭?又問，“不過，讓哥，你怎麽也被?老程罰站了？”

柯旸：“是?啊，也不知道某人今天是?怎麽了，連我都會背的課文，他?竟然卡殼了。”

周淮讓嗤一聲，“手上的筆跡應該很難擦吧。”

柯旸：“......”

他?不應該開口的。

原來周淮讓罰站是?因為沒?有背出課文。

雲柚嘆口氣，小聲嘀咕：“太倒黴了。”

“什麽倒黴？”符熙瑤問。

“啊~我，我是?說說我今天很倒黴，肯定是?今天身上沒?有幸運顏色的原因。”

“你也是?巨蟹吧？”

“嗯。”

“那今天應該是?橙色，你看我就穿了橙色的襪子。”符熙瑤拽起褲腳給她看。

“我著急出門，都忘了。”

“不過星座不能全?信。”

“我覺得這個很靈。”雲柚悄悄問，“舒雨嘉，你是?什麽星座？”

舒雨嘉沒?有加入她們的話?題，專註地小口吃面，平時吃飯聊得熱火朝天的她今天反而有些文靜過頭?了。

她似乎沒?有聽到?雲柚在叫自己，符熙瑤坐在她們倆中間，輕輕拍了拍舒雨嘉，“你是?什麽星座啊？”

舒雨嘉楞了下，眼神瞟向對面，脫口而出。

“我是?處女。”

話?剛落音，對面的方開宇和柯旸差點一口豆漿噴出來。

符熙瑤心領意會，與?雲柚尷尬對視一眼，嫌棄地把紙丟給方開宇，“你天天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廢料啊！難怪成績上不去，活該被?你媽罵。”

方開宇：“......”

真不能怪他?好嗎？

怪只能怪中國文化?博大精深。

一句話?能解讀出好幾個意思。

舒雨嘉後知後覺，臉紅透了，隨後聽見?柯旸邊咳邊說：“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周淮讓挪了挪餐盤，抓著柯旸的手捂住他?的嘴。

意思很明顯：咳嗽可以，別把口水咳他?碗裏。

雲柚看到?這一幕，垂著頭?，抿嘴偷笑。

吃完早餐，他?們陸續從食堂離開，幾個男生大步走在前面，下樓梯時雲柚想起什麽，回頭?跟她們倆分享，沒?註意腳下的路，踩空一節臺階，電光石火之間，被?離她不遠的周淮讓扶了一把。

“謝，謝。”雲柚驚魂未定。

見?她站穩，周淮讓松開抓住她胳膊的手，雲柚緊繃著臉，看樣子嚇得不輕，周淮讓垂眸看她，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說話?緩解氣氛。

“差點又地震了。”

輕飄飄一句話?，如同一塊大石頭?重重朝著雲柚壓下來。

剎那，雲柚的確不怕了，但卻很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怎麽還?記得！

真是?人生在世，倒黴的事常有，倒黴的人不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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