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然，你忍一忍好不好？我們先將這碗藥給喝了。”江漓然執拗的將頭撇到一邊。

秦天樞一點也不惱，耐心的勸，“漓然，你不吃藥你的病怎麽會好？”

江漓然雖然依然病弱，但是好歹這麽些時日是將命給保住了，他一雙眸子非常憤怒，“天樞！”

“你別以為我聞不出來，這藥裏有血腥味！”

秦天樞聞言神情有些黯然，但是他看著眼前因為疫病的折磨而瘦的皮包骨的江漓然，他沒辦法放下。

“漓然，你不喝？”他再次詢問了一遍江漓然，只是神情變得更加危險了一些。

江漓然感官遲鈍，也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依然固執的堅守自己的想法，“不喝！”

“那好，我餵你喝。”秦天樞也不再和他廢話，直接喝了一大口藥在嘴裏，一手掰開他的嘴，硬往裏面灌。

就這麽來了幾次，這一碗藥算是全灌了進去。

江漓然的眼睛都紅了，“秦天樞！”

秦天樞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仔細小心的將江漓然嘴角溢出的藥抹掉，然後神色溫柔的看著他，溫言道，“漓然，你在這裏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秦天樞！”

身後是江漓然撕心裂肺，滿懷憤怒的呼喚，但是秦天樞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秦公子？”

說話的是照顧江漓然的其中一位醫官。

“唉，他還是不願意喝。”秦天樞一邊說一邊嘆氣，然後又轉而有些慶幸，“終歸是被我灌下去了。”

醫官也跟著嘆氣，“您能騙過他嗎？還有您的手臂，今日處理過了嗎？”

“騙不了他的，他太聰明了。”秦天樞說著還感覺與有榮焉。

“至於我的手臂，還是勞煩您了。”

醫官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來，他也早就習慣了和這二位的相處，他取出身旁藥箱中的繃帶，又取出了消毒的東西，小心的將秦天樞手上的傷口消毒之後，便一道又一道的纏上了繃帶。

“秦公子，說實話，這樣下去真的不行…”醫官已經和他們很親近了，所以說起話來比較不顧忌。

“我也知道啊，但是有什麽辦法？”秦天樞也是苦笑，他要是有更好的法子自然不會這麽做。

醫官默了，確實如此。

“您的血江大人大概是再也不想喝了…”醫官想起前幾日秦天樞突然就來讓他們在給江漓然的藥中加入他自己的血，他們當時還十分愕然呢，沒想到江漓然還真的憑著秦天樞的這些血活到了現在。

不然憑著江漓然的病情，他大概是活不了幾日的。

當然這件事只有他們幾人知曉，他們也識趣的不去多加詢問，畢竟秦天樞的身份他們只是隱有耳聞。

“哈哈，確實。”秦天樞想起他當初在同在臨華的一位天機閣友人中得知他的血可以緩解疫病，但是這種效果也僅僅只是緩解而已，並不能完全根治。

所以，他當時迫不及待的回到所住的宅邸，放了一些血給江漓然試試，不想竟然真的有用。

然後他就偷偷的在每次江漓然喝藥的時候放一些血在江漓然的藥裏，但是隨著時間的延長，江漓然對他的血的抗性也越來越高。

所以代價就是他不得不放越來越多的血，此事本來江漓然是沒有發現什麽的，但是不巧的是有一日他們在外面談話的時候被江漓然聽見了。

彼時他們以為江漓然已經歇息了，但是沒想到他沒睡著，所以才讓他察覺了。

發現了這種事實的江漓然自然是萬般的不甘願，氣的砸了一碗又一碗的藥，更是不願意再喝藥了。

所以今日發生的事情又在重覆的發生。

“公子，再這麽下去，您的身體肯定是撐不住的，到時候，只怕是您和大人都…”醫官還是選擇在秦天樞的面前說實話。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人並不情願…”實際上看了這麽些日子，醫官早已明白這兩位之間是怎樣的感情，不過是斷袖之癖而已，各種各樣奇怪的病癥醫官都見過，這等小事醫官才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令醫官在意的是秦天樞和江漓然彼此之間的感情的深度，這樣的感情，並不是十分多見的。

“呵呵，哪能他不情願我就不去做？”秦天樞不在意的笑了笑，顯然這件事在他心中早有思量，於他來說現在江漓然的性命高於一切。

至於為何他知曉他的血能夠救治聲患疫病的人而不去救治其他的人，因為人都是自私的。

他身上全部的血都不夠用來救江漓然了，別人沒得分。

醫官看了一眼秦天樞，在心底嘆了口氣，“是啊…”

對於秦天樞來說，最讓他覺得麻煩的是江漓然不願意喝藥而不是他的生命。

不過是一命換一命，他又不怕。

“好了，多謝醫官了，您去忙吧。”秦天樞活動著被繃帶綁起來的手臂，對醫官說道。

醫官點點頭，背著醫箱默默離開了。

只剩秦天樞獨自坐在亭子裏，看著院子裏的一棵草，靜靜地發了會兒呆。

他發呆的時候目不斜視，神情認真，旁人看起來倒像是他在思考著些什麽一般。

發呆結束之後他又利落的起身，還有太多的事等待著他去做。

…

“他休息了嗎？今日的情況如何？”秦天樞探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漓然，不過因為角度和夜色的原因，看的並不真切。

“休息了，今日的情況還是差不多。”醫官盡心的回答道。

秦天樞點點頭，用手示意醫官們都出去，然後他關上門，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床邊。

他躲在地上，在昏暗的燈火下看江漓然沈睡的面容，心裏慢慢的充實了起來。

別管他在外面有多累，回來看見江漓然安靜的臉他就能靜下心來，好好思考。

臨華那五千人突如起來的災難已經有所眉目了，再好好細查下去，這件事不日就會有結果。

只是這疫病…他想起上次回天機閣他的師尊同他和白鳳羽提到的話，這麽些時日過去了，又不知到底如何了。

最讓他擔心的，還是眼前的江漓然。

好歹現在他的血還有用，若是等到有一日他的血不管用了，而疫方的下落還是不明，他也不知到時候他該怎麽做。

不知不覺想著以後的事情的秦天樞，陷入了沈思中，所以待他從沈思中回過神時，他看見的就是江漓然睜大的黑眸。

他不自覺的露出微笑，說話間還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漓然，你醒了嗎？”

江漓然依然執著的瞧著他，仿佛是要將的相貌一筆一劃的刻入骨子裏，“你怎麽又不帶上方巾？”

那方巾是來防禦疫病的傳染的，上面還浸了草藥，只是秦天樞來見江漓然的時候就沒戴過。

江漓然見他一次說他一次，但是他從來都不聽。

他不想對江漓然特殊對待，從而讓他心裏恐慌，他寧願用他本來的面目去陪著他。

“不用。”他光說還不夠，還直接握住江漓然被子裏的手。

江漓然掙脫了幾次掙脫不了，也就由他去了。

只不過他不再看他，他的目光渙散，虛無縹緲的，不知道歸往何處。

“天樞，你不必要這樣的…”

“我現在感覺每一天活著都是喝你的血而活著…”

“這樣我何不直接去死了？倒是讓你少個拖累…”

秦天樞本來在江漓然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便想反駁了，但是他看著江漓然黯淡無光的眼神，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是對是錯了，所以他也沈默了，只聽著江漓然繼續說。

“天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江漓然轉過頭來看著秦天樞，一雙眸子不知何時竟然沁出了淚光，“如果再這樣下去，我還不如現在就死了。”

秦天樞能夠感覺到江漓然說話真的不是一時任性，而是他真的是這麽想的。

他明白江漓然的意思，他也他自己的驕傲，他絕對不允許自己依靠別人的鮮血茍活在這個世界上。

“漓然，我說過的，我上次回去已經得到疫方的消息了，很快…很快你就會好了，我也不用…”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漓然打斷了，“天樞，別騙我了…”

“都已經這麽些時日，還沒有消息…”

江漓然的語氣不是絕望，而是平靜，一切歸於終點的平靜。

秦天樞啞然，是啊，他不知道那疫方的消息如何了，他現在說的話確實是欺騙江漓然。

“天樞，我想讓你活著，畢竟這世上還有很多地方我沒去過…”他看著秦天樞，帶上了一絲希冀。

秦天樞緊緊的握住江漓然的手，聲音低沈，“漓然，你現在骨子裏算是流淌著我的血了，我們生死相依。”

“若是你想去看一看外面，那便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

江漓然怔怔的看著秦天樞，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因為他完全沒有想到秦天樞會是這種反應。

不過他不能不承認他此刻心底還是很喜悅的，喜悅於到現在還有人不願意放棄他。

他突然不想去計較其他的東西了，他看著秦天樞，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話，我什麽都答應你。”

“好。”

江漓然看著秦天樞應了，再一次發自肺腑的笑了。當然，如果他知道日後這個承諾會給他帶來什麽的話，打死他他都不會開口。

不過，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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