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早與我說過，當年之事，他其實並不怪你。”

無霜嘆口氣，“這麽些年，你是如何自苦我們也都看在眼裏……世人叫你無雙君子，你也已經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當世無雙的君子了，若是過分自縛，不僅對不住你自己，也對不住師父和諸位師兄啊。”

秦天樞聞言一笑，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也是時候該向前看看。”

他一挑眉，神情中露出幾絲戲謔，無霜眨眨眼，敏銳的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方才我聽你叫江大人做漓然，莫非你們之間……”

秦天樞哈哈大笑起來，又豎起食指示意她不要聲張，再開口是聲線中滿是笑意，“這個人我很滿意，總有一日我要將他帶回天機閣……你放心，他不是當年的鳳羽，我也不是當年的秦闐書，如今我已懂得如何愛人，不會再做出什麽荒唐的事來了。”

“那就好。”無霜也笑起來，她這個師兄她心裏清楚，若是認定了誰絕不會輕易放手，那位江大人似乎也是個死心眼的性子，這樣的兩個人，也許真的能走到最後也說不定。

“那我就靜候師兄佳音了。”

無霜話音未落，南宮皓月的聲音便已經傳了進來，“無霜，無霜！”

“我在書房。”

無霜連聲應道，半息之間，南宮皓月已經面帶喜色的奔了進來，看見秦天樞時頓時一楞，隨機笑著拱了一拱手，“師兄，原來是你，黃州賑災一事，多虧了你和江湖上的俠士們不吝援手，南宮在此謝過了。”

“你這是說的哪裏話，心懷天下賑濟蒼生本就是江湖中人的俠道，這些本就是我們該做的。”

秦天樞起身，長長的嘆息道，“不過你如此雷厲風行的手段，實在是讓我刮目相看，若非你的雷霆之舉，只怕黃州的賑災事宜將是寸步難行，不要說取得如今局面，只怕也會淪為兗州那樣的人間地獄啊。”

南宮皓月的臉色一下子沈下去，他在秦天樞的話裏聽出了一絲不詳，慌忙看向了一邊的無霜。

慕無霜面色凝重的看著他，伸手將桌上的信紙遞給他，“這是江大人托我師兄送回的密信，兗州太守草菅人命中飽私囊，致使兗州百姓凍餓交加民不聊生，現如今更是爆發了瘟疫……江大人請求向各州各地派遣可信的官員監督賑災，還請求當即斬殺兗州太守和一幹小吏。”

南宮皓月的神色已經冷冽到了極點，他極快的看完了信件，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狗官，狗官！這樣的狗官，我留著他可對得起天下子民？可對得起那些無辜餓死的兗州災民！殺，必須要殺！所有涉及此事的官宦，一個不留！”

他盛怒之下氣得咳嗽起來，無霜連忙上前扶住他，溫聲勸道，“這樣的狗官的確該殺，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給江大人回覆，還有就是向北地四州派遣監督的官員和有醫治疫癥經驗的醫者。

兗州已經爆發了瘟疫，黃州是我師兄和江大人親自前往賑災的地區應該還不甚要緊。鄴州和徐州只怕如今的情勢並不會比兗州好多少。

再不及時行動，只怕之前我們做下的那些賑災舉措就全部都白費了。”

“不錯，拿紙筆來。”南宮皓月點點頭，朝著雪牙吩咐道，隨即便鋪紙磨墨，開始寫給江漓然的批文。

慕無霜則是先行一步，去找南宮玉澤，從太醫院和京師的各大醫館中，征詢了數十位有診療疫癥經驗的醫者，全部備好車馬，派遣軍士一路護送到各個災區。

而刑部的呂大人，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召喚，受命前往距離京師最遠的鄴州監督賑災事宜。

這位以不講情面聞名於世的呂大人在聽聞了各地災民的慘狀之後，一言不發的自己套好了馬車，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帶了寥寥無幾的盤纏包裹和一個隨身的護衛，連夜趕往了鄴州。

而秦天樞則又受到了慕無霜的重托，懷揣蓋有太子金章玉印的諭旨連夜趕回臨華與江漓會和。

慕無霜送他離去時，牽來了她親自馴服的烈馬“流火”，長著漂亮的金紅色鬃毛的汗血寶馬目光炯炯，身姿勻稱挺拔，高昂的頭顱和修長有力的四蹄似乎表示著它能日行千裏。

秦天樞頗為讚嘆的摸了摸它高傲的頭顱，而後一躍而上，伴隨著駿馬的一聲長嘶，絕塵而去，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宮中

“殿下是說，兗州臨華鬧起了瘟疫……怎會如此？”

花月震驚的盯著正在收拾行李的南宮玉澤，手中的托盤險些翻倒在地。

“兗州的太守中飽私囊，克扣了賑災的錢款銀糧，導致無數的兗州百姓餓死街頭，屍橫遍野。這樣大規模的死人，難免不會鬧起疫病，我師父已經去了兗州，我也要去鄴州看看，瘟疫不是小事，若是真的鬧了起來，就連京師也不能幸免於難。

容河天塹擋得住匈奴，可是它擋不住疫鬼，若是不能將疫病截殺在北地，不止是北地的災民，我大梁所有的百姓只怕都不能幸免於難了。”

南宮玉澤說著，手上不停，他的行李裏大多是治療疫癥的古方和醫書，他如今不過十八歲，並未真正經歷過疫病，但是無論是身為醫者還是身為皇子，他都有責任趕赴最前線，與他大梁的子民共存亡。

“殿下……殿下是要去北地嗎？”

“我是一個大夫，也是一個皇子，我怎麽能不去？”

花月有些慌了，她知道疫癥是多麽可怕的病癥，那種病癥傳染的這麽快，南宮玉澤有什麽自信自己不會染上呢？若是他真的染上了疫病，治愈的希望真的寥寥無幾。

大梁不是沒有爆發過瘟疫，也不是沒有醫者研制過對抗疫癥的藥方，只是全部都無疾而終了，大梁處理瘟疫的方法，漸漸的簡化成了一句話。

封鎖疫區，焚燒病患。

“殿下！”

花月恍然間有些慌亂，她也不知為何，此時分明不該阻攔這個五皇子的眼中釘肉中刺，甚至於他便在北地死於瘟疫才應該是她想要的。

可是此刻她卻是真的想要阻止南宮玉澤，瘟疫不比尋常疾病，若是鄴州真的已經爆發了瘟疫，南宮玉澤去了就是送死。

“殿下，你不能去！”

花月咬牙跪在南宮玉澤腳邊，眼中含淚。

“媛君？你這是做什麽？”

南宮玉澤一驚，便想伸手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怎麽哭了？你……”

“殿下！您不能去北地！不能去鄴州！”

花月不住的搖著頭，眼淚順著細白臉頰不住的滑下，“瘟疫不似別的病癥，殿下千金之軀，怎麽能親自涉險？太子殿下不是以及托付殿下尋了許多醫者趕赴北地了嗎？殿下為什麽還要親自前往？”

“媛君……”

南宮玉澤嘆息一聲，把人拽起來按坐在桌邊，自己則蹲在一旁，仰起頭來細細的為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我是大梁最沒有用處的一個皇子，我大皇兄為了江山社稷鞠躬盡瘁，在朝堂上嘔心瀝血；三皇兄年少時便跟隨徐將軍練兵，這麽多年一直征戰在外；五皇兄雖說時而會做出些錯事，可是也無時無刻不想著整頓朝綱……

只有我，遠離朝廷，不涉黨政，可我也不想一輩子就做一個庸庸碌碌的皇子，我雖然沒有諸位皇兄那樣的本事，卻也有一顆悲憫天下的仁心。若是我此時不去鄴州，那便是空有一身醫術，派不上半分用場。

好媛君，我知你擔心我，但是我卻不信，這瘟疫是我治不好的，這次鄴州之行，我是非去不可的，你在宮裏乖乖等我回來，不要太擔心好嗎？”

花月聞言，眼淚流的更兇，她心裏知道攔不住他，也知道此刻應當給五皇子那邊傳過消息，可是她竟不能移動一步，也說不出一個好字。

片刻之後，她忽然伸手抹去了臉上的眼淚，神情一瞬間變得堅毅嚴肅起來。

“殿下既然要去，媛君自知勸不住殿下，那就只好陪著殿下一起去了。”

“你……不成！”

南宮玉澤神色一凜，“我此去是去治病救人的，更何況災區環境惡劣，你一個女孩家，跟著我去有諸多不便，好媛君，就留在宮裏吧。”

“不行！”花月咬牙，起身開始收拾行李，“既然我攔不住殿下，殿下也不要攔著我！媛君並不需要殿下照顧，也不會拖殿下的後腿。媛君當年也曾學過一些拳腳功夫，自保有餘；

若是殿下覺得媛君是個女子，帶在身邊恐怕惹人非議，媛君只需改換男裝模樣便是；

還有，這些日子跟著殿下，媛君也多少學了些皮毛，到了北地，雖說不能治療瘟疫，做些簡單的包紮，為殿下抓些藥，寫寫文書還是可以的；

再有，媛君本就是殿下的貼身侍婢，最熟悉殿下，到了鄴州，殿下若是……若是有什麽不測，媛君也好照顧殿下……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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