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樞忍不住笑道：“你呀！我自然知道，你現在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

他從口袋裏翻出一個瓷瓶塞進言無霜的手中，無奈道，“都要做母親了，身體卻還這麽虛弱。這是師父叫我帶來給你的，你好好的調養著身體，不要讓你腹中的孩子和你一樣虛弱才好。”

“謝謝師父。”言無霜感激的捏住了那只小瓷瓶，忍不住抿了抿唇，“師父他，還好嗎？”

秦天樞輕輕嘆了一口氣，道：“不太好，師父他很是想你，只是葉夫人總不肯讓你回去看看他。”

言無霜垂下頭去道：“師兄……還要勞煩你，多多照應師父……我只要將這些事做完，一定會盡早回去！”

秦天樞溫柔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個最疼愛的小妹妹，輕聲道：“這半年你在這裏也算是安定下來了，難得你有一個這麽喜歡的人，當年在山上，葉夫人那麽苛刻……我只當你再難對人敞開心扉。只是雖然這個皇太子如今看起來還算妥帖，但……你也不可輕忽大意。萬事都要自行斟酌，京中勢力盤曲覆雜，縱然你如何才思高絕，仍需事事小心。”

言無霜輕笑道：“知道了，半年不見師兄，卻不知師兄也啰嗦了起來，比起師父也毫不遜色。”

秦天樞啞然失笑，嘆道：“唉，你……你只知道嫌我們煩，怎麽不多多小心你自己的身體？你這樣要是讓師父知道，定比我要更啰嗦一些。”

他無奈的又嘆了一口氣道：“好了，閑話了這麽久，也該說說正事，你上次托我查的事，我替你找到了一個人。”

言無霜驚喜道，“我就知道以師兄的手段，斷然不會空手而來的。”

“話雖如此說，不過這個人有些特殊，我是什麽也問不出來的。只好讓你跟我走一趟，親自去問問。”

“好。”言無霜點點頭，裹緊了身上大氅，“不過我們必須要早去早回，若是讓南宮知道我又偷溜出去，不知道又會如何發作了……”

京城檀溪明陽山下有一條小溪，名叫檀溪。風景極為優美，言無霜跟隨著秦天樞來到檀溪之畔，就看見已經有一個白衣的小童等在溪邊。

“大公子，小小姐。”

那白衣小童見到他們來，頓時露出一個笑容來，“阿雪已經在這裏等了好久了。”

“這是？”

言無霜並不認得他，但是看他身上穿的是天機閣的裝束，對他二人說話又畢恭畢敬，猜測他是天機閣的人，只是卻想不起來天機閣何時收了這麽一個玉雪可愛的小童子。

“雪牙，來見過小小姐。”

秦天樞笑著對他招了一招手，又轉頭看向言無霜，“這是我帶回天機閣的小孩子，叫雪牙，一直跟著我身邊做些小事情。很聰明，往後就叫他跟著你，我也放心一些。”

“雪牙見過小小姐。”

那小童子擡起頭來一笑，果然露出一口如雪的白牙來，言無霜點點頭，這個孩子不過十三四歲大，既不認生也不怯懦，確實是個很得用的人。

只不過，看起來，秦天樞對這個孩子甚是喜愛，這個孩子看向秦天樞的眼神之中也全都是依戀，言無霜只好拒絕道，

“雪牙的確是個好孩子，只不過我身邊並不缺人手，師兄還是帶他在身邊幫忙打理吧。”

秦天樞聞言，只以為她是不喜歡雪牙這樣開朗的孩子，嘆一口氣道，“雪牙的性子是有些張揚，不過他很有分寸，也很會辦事。你帶他在身邊，悶了也有個人替你開解啊。”

“師兄，我並不是不喜歡雪牙。只是這孩子看起來並不願意離開你，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言無霜無奈的嘆口氣，伸手拍了拍雪牙的肩膀，“這孩子的確很得用，師兄帶在身邊也好，你獨來獨往久了，身邊有個人照應也更穩妥。江湖之上的險惡，並不比京城裏少，四面八方的冷箭也得有個人替你看著。”

“也就是說，只要雪牙自己願意你就不再推辭咯？”秦天樞轉頭看向雪牙，溫聲道，“雪牙，你願不願意跟著小小姐留在京城？”

雪牙似乎知道自己這次來是要留在言無霜身邊的，他原本並不想離開秦天樞，但是這個小小姐看起來人不壞，秦天樞又對他百般囑咐過。見此情景，他便屈膝跪在了言無霜的身前，

“雪牙願意跟隨小小姐。”

“這……”

言無霜一臉錯愕，見此情景只得妥協，她伸手把雪牙從地上拉起來，嘆一口氣道，“那好吧，你就留在我身邊。”

秦天樞一笑，問道，“雪牙，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早就準備好了。”

雪牙笑一笑，扭身指向溪邊一葉漂浮著的小舟，“那條小船就是。”

“嗯。”

秦天樞點點頭，拉著言無霜上了小舟。

“雪牙，你便去準備一套車馬，等在這裏，我們日落前一定會回來。”

雪牙躬身行禮道，“是，雪牙這就去準備。”

上了小舟，秦天樞緩緩地搖動船槳，小舟平穩地向北駛去。微風拂來，碧波蕩漾，令人心曠神怡。

言無霜地坐在船頭，疑惑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你說的人，難道不在京城。”

秦天樞點頭道：“她的確不在京城，但是也的確不遠。沿著檀溪劃上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言無霜忍不住有些好奇：“師兄，這個人究竟是什麽人？”

秦天樞搖搖頭並不回答，小舟拐過一個彎，已經進入了永安湖。永安湖離京城很近，湖面平靜廣闊，湖面四周，依稀散落著幾戶人家，秦天樞將小舟靠岸，拉著言無霜下了船。

“此處名為永安裏，二十年前曾經搬進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姓李，家裏養了三個孩子，丈夫很是敦實憨厚，可是卻有一個瘋老婆，這個瘋老婆見人便說‘殺人啦，快逃命’。”

秦天樞帶著她一路往裏走，這裏算作是京城邊上的貧民窟，一路上看過來，全是破磚爛瓦，竟然連一戶完整的人家也沒有。

這周圍的人也是衣衫襤褸，偶有幾個婦人衣服上打著補丁，端著裝了粗食的簸箕在他們身邊走過，眼線黏在這兩個錦衣華服的人身上，看的人好生不自在。

“一個瘋子？這與我要查的事只見究竟有什麽聯系？”

言無霜有些疑惑，秦天樞但笑不語，片刻之後便領她來到了一戶人家門前，這戶人家明顯的比旁人家更加破爛一些，門口用一根竹竿撐起了一塊破布權當作門簾，窗戶上糊著的紙全爛了，滿是灰塵，看起來竟然像是沒有人住的破屋。

“這就是那戶人家了。”

秦天樞無視了言無霜疑惑的目光，徑自撩起門簾走了進去，口中道，“李大叔，是我。”

“秦公子，哎呦，您怎麽來了？”

一個幹癟消瘦的老漢從裏屋走了出來，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粗布的短打，下身的褲子膝蓋處破了一個洞，在這深秋裏，只穿了單衣，凍得有些瑟瑟，他手裏拿了針線，看起來是方才正在補褲子上的破洞。

見到秦天樞，李老漢看起來十分歡喜，用袖子抹了抹堂屋裏的一個小木凳，招呼道，“秦公子快坐，沒想到您來……這家裏，更不成樣子了。”

“李大叔，今天我來，還帶了一個人。”

秦天樞微笑著，“無霜，快進來。”

言無霜撩起門簾走了進來，李老漢頓時哎呦一聲。

無霜的樣貌很是出挑，身上穿著的又是貴重的狐裘，李老漢一聲活在這貧民窟裏，哪裏見過這樣華貴的人？當即便跪地叩拜起來。

“您這是做什麽？”

秦天樞嘆口氣，把人摻起來，“這是我的師妹，她便是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能治你老婆瘋病的人。”

“哎呦，秦公子，這個小姐，怕不是仙人吧。”

李老漢眨了眨眼，模樣很是惶恐，“也對也對，秦公子您也是仙人，是仙人。”

秦天樞兩個聽的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忍不住問道，“我上次不是給你留下的些銀錢，叫你修繕屋子換些衣服嗎？怎麽這次我來還是這樣破敗？”

“哎，秦公子。”李老漢有些無奈的嘆口氣，“我那老婆子，舊病又犯了。那些錢給她換了湯藥，就沒剩幾個了……”

秦天樞聽的心酸，忙叫言無霜過來，“這個人是我的師妹，她來了你老婆的瘋病一定能治好，往後就不必這樣窘迫了。”

那老漢聽了眼睛頓時亮了，言無霜卻慌得看向了秦天樞，湊在他耳邊小聲道，“師兄，我，我可不是大夫啊……”

“我自然知道。”

秦天樞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李阿婆生的也不是尋常大夫能診的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你這副藥，是正對她的癥結了。”

秦天樞說著便將她領到了裏間，破爛土炕上，薄薄的一床棉被裹著一個幹癟瘦弱的老太太，她大睜著眼睛，渾身僵硬，若非是那被子還在起伏，只怕要讓人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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