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很快散去，太子帶著無霜和南宮玉澤登上了回府的馬車，驚心動魄的夜晚剛剛過去，三人的心緒亦是久久不能平靜。

“今日之事……你本不該為我開口……”

言無霜長嘆一口氣，“我本來是你的謀士，卻讓你因為我的緣故身陷險境……日後皇上少不得要對你有所懷疑，五皇子今日雖然輸了一陣，但是日後難免不會拿這些事情大做文章。”

“你是我的妻子。”南宮皓月看著一臉愧疚自責的言無霜，伸手把人拽進懷裏，“日後不必說這種話了，夫妻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有什麽你我之分。若是今日你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怕不知道要做出什麽犯上的事情來。如今的結局，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好了。”

“是啊。”

南宮玉澤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皇嫂，今日之事實在太過兇險，若非江公子及時出手相助，只怕皇嫂你兇多吉少啊。”

“是要多謝江漓然。”言無霜點了點頭，“今日之事多虧了他。”

“哼！”太子不屑的從鼻孔裏哼出一個字來，“他對你就是別有用心！”

言無霜啞然失笑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要吃這些飛醋，耍小孩子脾氣？如今當務之急，是要把後續的事情處理幹凈。絕對不能讓南宮宸再抓到什麽把柄。”

她想了想，道，“而且皇上已經答應了徹查當年的事，我也要開始調查，究竟是誰將這通敵賣國的罪名嫁禍給我言家，以致我言家一百三十五口無辜枉死。”

“你放心，我會陪著你一起查，一定會幫你洗雪父親冤情！”

南宮皓月攬著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保證道。

“皇兄皇嫂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玉澤絕對義無反顧。”

“多謝你，玉澤……今日的事，只怕你也受到了牽連……”

“皇嫂何苦說這些見外的話？我和皇兄本就是氣脈相連的兄弟，皇嫂你是皇兄此生唯一的妻子，玉澤為皇嫂盡心盡力，原也是應該的。”

南宮玉澤嘆口氣道，“只可惜，玉澤人微言輕，在朝堂上幫不上皇兄什麽忙，今日夜宴也不能為皇嫂盡上一點力，想來也並不是個有用處的人……”

“這又是誰說的？玉澤，那日我命懸一線，全靠你妙手回春才保住一命。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麽會沒有用呢？”

言無霜說完，沈吟片刻，目光灼灼道，“更何況，你心懷天下，學識淵博。將來自然有一番廣闊天地，又何苦如此自輕呢？”

“皇嫂……”

南宮玉澤正欲再說些什麽，忽然聽得車外一陣喧嘩。

“什麽事？”

太子皺起眉頭，揚聲問道。

“殿下。”

那車夫撩起簾子，通稟道，“殿下，尚書府的江公子現在車前，想要見殿下一面。”

“江漓然？”

太子眉頭更緊，他知道江漓然對言無霜的心思，本不願讓他二人相見。可是今日的確是多虧了江漓然挺身而出，不見便有忘恩負義之嫌……

“江漓然今日幫了我，理所應當的應該見上一見，當面致謝才是。”

言無霜嘆口氣，“你不要亂吃飛醋了，我和江漓然之間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若是避而不見，豈不是要傷了今日出手相助的朝中大臣之心嗎？”

“哼！你對他全無心思，可他定然是對你別有用心！”

太子恨恨道，“也罷，叫他跟在後面，一起到太子府去，孤要親自謝謝他！”

半息功夫，馬車已經到了太子府外，南宮玉澤先行下車，而後是太子，最後才是言無霜。

她身上的傷還未大好，今日又經此大劫，此刻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在圓月的照射之下，顯得十分單薄。

“參見太子殿下，七皇子殿下，側妃娘娘。”

江漓然拱手為禮，深深一拜。

“漓然，不必多禮。今夜的事，多虧你出手相助。”

言無霜被南宮皓月強制的攬在懷裏，江漓然看著有些刺心，卻並不好說什麽，只得暗暗忍耐。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再聊吧。”

言無霜溫聲道。

“好。”

茶過半盞，眾人坐定。略略平覆了一下激蕩的心緒，言無霜首先開口道：

“漓然，我真的是要謝你……若不是你，只怕是我們現在都待在寒牢之中了。”

“娘娘不必言謝，這本就是漓然應為之事，更何況，家父與侯爺曾是摯友，這二十年來，家父從沒有一日相信過言侯謀逆。日日叮囑微臣，若有一日，聖上答應翻查此案，定要微臣鼎力相助。

此乃家父畢生之心願，今日漓然能夠幫得娘娘一二，想來也不辜負家父的殷勤囑托。”

江漓然一身青衿，寬袍大袖，周身的名士氣度讓人見之生敬，言無霜聞言，眼眶微微泛紅。

“多謝……江大人， 想當初，我父親含冤而死，一身汙穢，只怕是以為這世間再也無人相信他對朝廷的一腔熱血。

我父親若是在天有靈，知道這世間還有江大人相信他是忠貞之臣，也一定會熱淚盈眶，感激涕零的……”

江漓然幾乎是立刻便要將他們二人曾有婚約的事情說了出來，可是礙於太子鐵青地臉色，終於不敢開口，只得攥緊了衣袖，壓抑著心中翻騰的摯情。

“江大人，你這次來，不是只想跟我的太子妃閑話家常吧。”

南宮皓月微微皺著眉頭，黝黑的深眸冷漠的看著江漓然。

江漓然在心中暗暗嘆氣，起身走到廳中站定，展袖而跪。

“太子殿下，側妃娘娘，漓然此次來……不是來邀功，而是來請罪的。”

“請罪？”

南宮玉澤疑惑的放下茶盞，“江大人，你有什麽罪。”

江漓然直起身子，臉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悲戚，“江漓然此行……是為了給我的妹妹清婉請罪……”

“江清婉？”

南宮皓月瞇起眼睛，“她做了什麽？”

“……今日夜宴之亂……據微臣猜測，只怕與我那妹妹，脫不開幹系……”

江漓然眉目之間滿是愁意，

“今日宴上，五皇子對二十年前言侯大案了如指掌，侃侃而談，甚至對一些細節也記得清清楚楚……太子殿下只怕也已經起疑了吧。“

“你是說……老五一早就知道，無霜，是言侯爺的遺孤？”

南宮皓月斂下眉目，他今日的確是抓了老五這一處的把柄，可是卻也沒有什麽實在的證據。此時想來，老五當時驚慌失措的情態，的確是像極了心事被戳穿……

“不錯，那日清婉生日宴後，曾求我替她去請五皇子來府中一敘。我當時並不知她的意思，只以為她終於淡了對太子殿下的心思……”

他皺著眉，從懷中抽出一只錦盒，打開，裏面赫然是言無霜留在廟中的那一枚玉佩。

“這……我還以為，它已經失落了。”

言無霜起身接了過來，那日與葉慈心爭執過後，這枚玉佩便不翼而飛，她只以為是丟在了路上，卻不想竟然被江漓然撿了去。

“那日太子殿下大張旗鼓的前往城外搜尋側妃娘娘的蹤跡，微臣機緣巧合之下，在一處荒廟之中拾得了這枚玉佩……此佩，乃是我父親贈與……贈與言侯爺的禮物，因此他一見之下便識得此物為言侯所有，自然也能推斷出側妃娘娘的身份。”

江漓然低垂著頭，言語之間滿是愧疚，“卻不想，隔墻有耳，此事只怕是被我妹妹無意之間聽到了，轉而告訴了五皇子……因此今日，五皇子才能借機發難……”

“原來如此。”

言無霜握緊了手中的玉佩，又伸手把江漓然扶了起來，“此事……原與你無關，一來是怪我做事不謹慎，叫別人抓住了馬腳，二來是要怪五皇子行事陰詭，你不必太過自責……此事，也不必和尚書大人提起，他已經年邁，不必叫他也跟我們一起提心吊膽了。”

“多謝側妃娘娘。”

江漓然嘆口氣，“我與父親，早已商議好，只要娘娘要為侯爺平反昭雪，定然會站在娘娘身後，還請娘娘不要孤軍奮戰，只要有我們江氏一族能夠出力的地方，定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有你這句話，已經是十足的安慰。”

言無霜笑著點頭，還想說些什麽時，卻被太子一把扯進了懷裏。

“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說開，你便快點回府去吧！大晚上還賴在太子府不肯動彈。”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江漓然戀戀不舍的看了言無霜一眼，又迅速的低垂下了眸子，掩蓋住裏面貪嗔癡的毒火。隨即便一拱手，轉身去了。

“你何苦這樣……他原是為了我們好，才來說這些的。”

言無霜有些不悅，南宮皓月卻耍脾氣道，“我就是看不慣他眼裏那種深情款款的樣子，哼，你是我的！誰來搶我也不放！”

“你……”

言無霜無奈的嘆口氣，南宮皓月卻瞇起眼睛道，“只不過，如今雖然知道了老五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卻不知道……文心是如何知道了，又與老五他們聯系上的。”

“這倒是的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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