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什麽也沒說，只靜靜地坐在梁宸的身邊，梁宸專註地看著電視劇，而安然專註地看著他，她知道她現在是不可以再如同以前一般隨心所欲地看著他的，但她真的控制不住，只要梁宸出現在她的身邊，她就控制不住。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安然聽見梁宸發生一聲嘆氣的聲音，隨即，她看見梁宸緩緩轉過身子，伸手將她的眼睛捂住，安然隨著梁宸的動作閉上了眼睛。

安然什麽也看不見，她只能感受到梁宸掌心的溫度，一點都不溫熱，很是一片寒涼，就像是當時梁宸被推入急診室時，安然和梁宸母親交握的那只手一樣，明明兩只手交握在一起，卻都是冰涼一片，始終沒能溫熱。

梁宸只是這麽遮住安然的眼睛，沒有說話，安然知道梁宸對於自己有太多的話想說，但他沒有勇氣開這個口，於是，安然緩緩說著。

“你怎麽了？”

梁宸聽見安然的話，頓了一下，才低聲應著。

“安安，對不起。”

安然緩緩睜開眼睛，濃密的睫羽擦過梁宸的掌心，安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個瞬間梁宸手掌的顫抖，安然伸手握住梁宸遮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將他輕輕帶離開自己。

當安然能看見眼前的事物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的就是，紅著眼睛的梁宸，看著他的樣子，似乎是十分的委屈，也十分的可憐，安然看著他的時候，心就軟了，她伸手握住梁宸的雙手，垂眸，勾著唇角，說著。

“傻瓜，我不會生你氣的。”

不是不生氣，是不會生氣。

安然不敢看梁宸的眼睛，她害怕她看到什麽她怕看到的情緒，然後，她就收不住自己了。

安然這句話說完之後，梁宸有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安然垂著眸子，所以，她不知道當時的梁宸是怎麽樣的表情，又或許是怎麽樣的一個狀態。

最後，梁宸還是說了。

安然聽見梁宸說。

“紹文出車禍了，人沒事，但是眼睛。。。看不見了。。。”

眼睛。。。看不見了。。。

安然重重地抖了一下，眼睛，說的是溫紹文那雙晶藍色的眸子嗎？看不見了，看不見了。。。。

安然擡頭，梁宸在哽咽著，眉目間都是濃重的憂傷。

安然松開握住梁宸的手，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地陷進掌心裏，試圖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鮮明的痛感傳入安然的腦中，安然被動地冷靜下來了，她看著梁宸，說道。

“沒事的，現在眼角膜不是可以移植嗎，只要找到合適的眼角膜，溫紹文還是可以恢覆光明的，會好的。”

梁宸聽了安然的話，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漸漸平靜下來，眼睛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嘴裏喃喃道。

“合適的眼角膜。。。”

安然以為梁宸聽進去了，重覆道。

“對，只要找到合適的眼角膜，溫紹文會好的，這些都不是問題的。”

當時，安然真的是看著梁宸的臉色慢慢恢覆正常，當時的安然以為梁宸聽進去了，但後來的事情告訴安然，梁宸確實是聽進去了，卻是另一個方面的。

之後，梁宸的神色明顯好轉了一些拉著安然一起聊他們那些之前的事，有的時間點明顯都對不上，但只要梁宸說著，安然就聽著，附和著，她臉上是笑著的，下面的手卻是不住顫抖著的。

最後，安然永遠記著梁宸最後抱住她說的那些話。

“安然，有些話，我知道你都知道，我也知道，這麽說來倒像是繞口令一般，但是，現在我只想跟你說，安安，謝謝你陪我的這些日子，謝謝有你在我身邊的日子，到了現在，我發現我能說出口的也不過是這些無力無用的謝謝，但，我真的很感謝你。”

梁宸離開了酒吧，安然趴在吧臺上，默默地掉著眼淚。

安然很不喜歡自己流眼淚的，但是她知道，梁宸這是在同她道別，梁宸很不喜歡說一些感性的話，在生命的最後，同她感性地說一句感謝，已是梁宸的極限。

她懂。

有時，比起說一句抱歉，不如說一句感謝。

再多的“對不起”，只要你說吃了口，都會被人原諒，再說上那句“謝謝”，那不如省去了不必要的“抱歉”，直接說上一句“感謝你的原諒。”

之後，安然便沒有再得到過任何有關於梁宸的消息，即便她有意去打聽，也沒有什麽動靜，安然漸漸知道，梁宸是故意想要瞞著她的，他不想要讓她知道，那一天就是道別，是向過去道別，也是向她道別。

那一天之後，安然便沒有再打聽過梁宸的消息，仍舊過著梁宸沒有來酒吧前的日子，平淡，安靜，不起一絲波瀾的生活。

但那段時間裏，安然心裏始終七上八下的，十分的不安穩，直到有一天，安然在睡夢中被一個噩夢驚醒，醒來後的安然猶如喘不過氣來一般，大口的喘著氣，不停地趴在床沿喘著氣。

喘了不知道有多久，安然覺得大腦如同缺氧一般，眼前黑蒙蒙的，等到那陣眩暈感過去之後，她慢慢從床沿爬起來，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灌進了肚子裏，覺得那陣不舒服的感覺褪去了一些，卻還是如同不能走出去那場噩夢一般，心裏仍是不安的感覺。

這種不安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下午，安然下午來到酒吧，她看到吧臺上圍了一圈的人，有樂團的成員，也有酒吧的服務生，每個人的眼睛裏都是紅的，仿佛剛剛哭過一般，神色也很是哀戚。

安然的腳步就這麽停了下來，對著一個對上她目光的人，平靜地問道。

“梁宸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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