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一個不庸俗的人，做一對庸俗的情侶。

鄭小蕊定定地看著地板上的一個花紋，緩緩沈聲道。

半個小時之前，鄭小蕊接了江昱珩的電話就奉命去了淩絕頂，進了辦公室，她一眼都沒看郭湘那故作可憐，實則得意的醜陋嘴臉。

只低著頭聽著她們英明神武的主編大人的訓話，然而，並沒等來主編大人實質性的訓話，只是不痛不癢，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味道重的食物以後去茶水間吃。”

鄭小蕊痛快答了“是。”，還態度友善地同站在一邊的郭湘說了句“不好意思。”，郭湘也解釋著那些不想打小報告，但這樣違反公司規定之類的屁話，鄭小蕊一概報以微笑，沒有理。

而鄭小蕊此番懂事的行為也算讓江昱珩滿意一回，便把郭湘打發走了。

郭湘走後，江昱珩讓鄭小蕊先坐下，說是有事要和她說。

“高木的《謎》到收尾階段了吧？”

鄭小蕊點頭“嗯，順利的話，下個月末就完結了。”

江昱珩點了點頭，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墨色的雙瞳裏含著些許情緒，鄭小蕊看不懂，但隨即便從他的話裏懂了。

“他昨天晚上給我打了電話，新書……想換個欄目。”

鄭小蕊像是沒反應過來一般地楞楞地望著江昱珩，江昱珩輕嘆一聲，本來是正常的工作調動，怎地讓他如此為難，說白了，他太了解鄭小蕊了。

鄭小蕊是跟他同期進的公司，風風雨雨，大風大浪的三年，江昱珩看著她的業務能力一步步提升，三年如一日的火爆脾氣，自然也知道她重情長情。

江昱珩讓自己語氣盡量平靜溫和，眼睛也盯著鄭小蕊下一步的動作，以防這朵花暴怒起來，失去控制。

“鄭小花，你冷靜一點。”

江昱珩的話聽在當時的鄭小蕊耳朵裏就像是左耳進右耳出，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只是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進江昱珩眼裏。

“他要換編輯了？”

江昱珩心中的覆雜情緒更重，這三年他民主平等的治理方式讓他手下的員工都自信昂揚，個性十足，但在這時，江昱珩也嘗到了這種治理方式的苦果，那便是，有些問題上公私不分。感性太重，尤其是他手下的又是妹子居多，尤其是眼前這個，感性起來簡直是場災難……

以他以往的作風，何須苦惱，公事公辦，老子操這心？可是三年一同努力到如今的成功，現在他作為她的上司，又可以說是她的老師，江昱珩還是嘗試著和眼前這個感性沖腦的人講道理，其實他更想罵她一頓……

“於公而言，我沒有拒絕他的道理。於私而言，我希望你可以理智一些，公司沒有什麽編輯和作者不可以談戀愛的荒唐條款，你倆感情的事你們私下想怎麽解決怎麽解決，誰也管不著。”

鄭小蕊抿了抿唇，很想倔強地回一句，我跟他沒什麽感情的事，可是當腦中顯出高木的臉，那些話就生生堵在她喉間，吐不出一字一句。

江昱珩僅有的耐心也告急，看著平時能言會道，沒心沒肺的人，現在繃著俏顏，一言不發的樣子，似乎和六年前顧曦的面容重合，語氣也不似剛才平和，他真的很受不了這些個女人心中那些百轉千回的童話故事。

“你們這些女人當這是在寫小說嗎，誤會吵架看作情趣，有話不說當作矜持，現實中沒有那麽多溫潤王子，也沒有所謂的霸道總裁，有的只是一個個掙錢養家，務實進取的普通人。”

江昱珩的話可以說是一針見血了，鄭小蕊一直以來都分別把她和高木套入一個歡喜冤家的狗血人設中，可現實卻在這一刻打著她的臉讓她清醒。

那種感覺很羞恥，即便心大如她，也是有羞恥心的，所以後面的反應就是當鄭小蕊長心時的表現，而那個表現不出意外地把孟童嚇著了。

“就是這樣。”

鄭小蕊面容平靜，勾起的唇角帶著絲淡淡的疲憊。

孟童轉動眼瞳瞟了顧曦一眼，才看向鄭小蕊，走過去把她拉起來。

“羞恥個屁啊你，該臉大的時候在這給我裝臉小，主編大人一個大男人自然理解不了咱們這些女人的心思，換位思考，咱們不也不理解他們嘛！想要知道高木想幹什麽就直接去問他，別跟我說你害羞的那些屁話，我可是知道你每周都去洗劫他家冰箱的事！”

鄭小蕊躲著孟童差點噴在她臉上的唾沫星子，縮了縮脖子。

“啊，你現在說臟話怎麽這麽溜了……”

孟童冷哼一聲，翻了個大白眼。

“在你身邊耳濡目染，我不去考個證都感覺虧了。”

鄭小蕊哈哈大笑，手上推了孟童一把，又立即雙手摟過孟童的脖子，孟童手上掙紮著，面上的笑卻明顯放松了下來。

顧曦在一邊唇角也上翹著，她其實心裏是很羨慕鄭小蕊和孟童的，並不是羨慕二人的關系好，而是她們那種肆意張揚的個性，那種張揚是一種很強大的勇氣，有時會讓你感覺無所畏懼。

孟童從自己身上把鄭小蕊拽下來，就打開夢溪閣的門，率先走了出去，隨即，鄭小蕊也摟過顧曦向外面走去。

而江昱珩就握著手裏那支斷筆，看著十幾分鐘前還一臉天都要塌了的三人現在是一臉嘻嘻哈哈的樣子走了出來，唇角抽搐了下，讓他不由想起一句話：女人的希望是用陽光織成，陰影就能使它們破滅。

而光與影分不開，喜樂憂傷相輔相成。

顧曦坐在辦公椅上，用手輕輕按了按跳動不停的心臟，並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她情緒起伏波動幅度較大，她六年前去美國的第一年，由於情緒一直處於低落狀態一度在課堂上暈倒，到醫院被檢查出是七情所傷引起的心悸。想必是昨晚加上剛才的情緒波動導致又有些心悸。

顧曦坐直身子，閉著眼睛，調整呼吸，在心裏默背著24節氣歌……背完一遍再按順序將每個節氣所蘊含的詩背出來。

立春。東風帶雨逐西風，大地陽和暖氣生。萬物蘇萌山水醒，農家歲首又謀耕。

直到顧曦感覺那陣難受的感覺退去，才長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後，拿過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凝結在她額頭上的一層薄薄的汗水。

可以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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