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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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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妮莎不記得自己之前是如何逃離盧修斯的了。

她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拿著魔杖的手放在膝上,翠綠欲滴的眼睛看似在盯著魔杖,但思緒早就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梅森治療師使勁喊了她幾聲,才終於拉回了她的神智。

“我說,你還好嗎,凡妮莎?”梅森無奈地說,“我喊了你七八遍,你才回應我,你沒事吧?”

凡妮莎倏地站起來道:“我沒事。有什麽事需要我做嗎?”

梅森點點頭說:“斯科特小姐想出院了,你需要最後檢查一下她是否達到了出院的標準。”

凡妮莎應了聲,立刻轉身去工作,梅森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身後是鳳凰社的得力幹將奧爾。

“那個消息是真的嗎,梅森?”奧爾湊到梅森耳邊低聲問道。

梅森嚇了一跳,捂著心口說:“你怎麽突然靠這麽近,奧爾?拜托你下次不要這樣了,我年紀大了,可受不了你們年輕人那一套。”

奧爾皺皺眉頗為苦惱地說:“我在報紙上看到——馬爾福前幾天到聖芒戈來找了凡妮莎,說要和她談結婚的事?”

梅森緘默不語,奧爾繼續道:“他瘋了嗎?他可是個馬爾福,馬爾福家族的大家長要和一個混血結婚?梅林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梅森沈吟片刻道:“就像你說的一樣,奧爾,這聽起來的確很滑稽,像是誰杜撰出來嘩眾取寵的一樣,但這的確是真的。”他嚴肅地說,“我親眼見到了他,也親耳聽見了他說那句話。”

奧爾睜大眼睛道:“原來預言家日報上寫的那個“據知情人爆料”的知情人就是你?”

梅森哼了一聲道:“是我怎麽了?反正這是事實,那天很多人都看見了,聽見了,我不說別人也會說,幹嘛讓別人去賺錢?我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奧爾憤怒地說:“你就不該眼睜睜看著,伸長耳朵聽著!”

“那我該怎麽做?”梅森很不高興地問,“難道還要我上去給他們敲鑼打鼓地伴奏嗎?”

奧爾無語道:“你應該阻止那家夥!你怎麽能讓他說出那種話!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他可是馬爾福,還是個食死徒,他要娶凡妮莎,肯定沒安好心!”他做著很可怕的假設,“說不定是想找個混血回去光明正大地折磨!太可怕了梅森,我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梅森聽得嘴角狠狠一抽,半晌才用魔杖戳了戳他道:“你什麽也別做,你也什麽都做不了,這件事我是當事人,我看得很清楚,馬爾福先生他——”他嚴肅地說,“他是認真的。”

是的,只要見過盧修斯當時的樣子,以及他說那句話時的神態,誰都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一時間,馬爾福家主和前布萊克夫人關系暧昧,甚至已經在“談婚論嫁”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預言家日報上一再二再而三地刊登關於這件事的報道,因為它大大提升了報紙在黑魔王倒臺之後就大跌的銷量,而作為預言家日報的王牌記者,麗塔·斯基特甚至還逮到機會,在魔法部的大廳裏截住了正和人說話的盧修斯。

“馬爾福先生,打擾了,有個問題想問您,您現在有時間嗎?”麗塔·斯基特戴著一副眼鏡,眼睛極其精明地眨巴著。

盧修斯掃了她一眼:“沒時間。”

斯基特當然知道他會這麽說,她笑瞇瞇地繼續道:“沒時間也麻煩你騰出點時間來接受我的采訪吧,只有一個問題而已!關於魔法界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您和一位混血女巫的婚姻問題。”

盧修斯本來已經擡起的腳在聽到這句話時又落了回來,他再次望向斯基特,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嘴角,維持著那副冷淡高傲的純血貴族模樣道:“你想問什麽?”

“我想問——那件事屬實嗎?”斯基特眼睛閃閃發光道,“您真的要和布萊克夫人結婚?哦對不起,請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知道我說錯了,她已經是前·布萊克夫人了,真抱歉。”

盧修斯微微蹙眉,煩悶而厭惡地看著她說:“我看過你的文章,斯基特。我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但如果你像以前那樣胡編亂造,我有很多辦法讓你再也拿不起你的羽毛筆。”

他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音很輕,仿佛不值一提,但卻讓麗塔·斯基特楞了楞。

她和盧修斯其實算是同學,但他們不在一個學院,她在拉文克勞,盧修斯是毫無疑問的斯萊特林——馬爾福家世世代代都是斯萊特林。

上學的時候,她就沒少見識這位馬爾福繼承人的風采,畢業了之後也沒少在報紙上寫過他的花邊新聞,有關於黑魔王的,有關於生意方面的,各種各樣。

她喜歡寫盧修斯有關的文章,因為那會非常受歡迎——魔法界的主婦們總是喜歡看他。

“哦,我當然不會。對於關乎到您未來婚姻的問題,我當然不會亂寫了。”麗塔·斯基特露出誠懇的笑容,“請您放心,馬爾福先生,我會按照您說的如實撰寫報道的。”

盧修斯微微挑眉,下巴輕擡,悠長而輕柔地說:“那麽,你可以得到我本人的證實了——那件事是真的。”

語畢,他直接擡腳走人,在魔法部門口帶著人幻影移形,根本不給麗塔·斯基特詢問更多內容的機會。

沒過幾天,盧修斯本人的回應便出現在了預言家日報的頭版上,這天不單單是魔法界,就連霍格沃茨裏面也炸開了鍋。

斯內普坐在教師席,看著報紙上的內容,不屑地哼了一聲,直接扣到了桌上。

老狐貍終於露出了他的狐貍尾巴,這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呢?

視線不自覺地轉向斯萊特林長桌,塞納久·布萊克坐在德拉科·馬爾福身邊,倆人也正盯著預言家日報在看,那表情……真是相當精彩。

“……我是不是眼花了。”德拉科使勁揉著眼睛,戳了一下身邊的塞納道,“你也看見了對嗎,塞納?”

塞納面無表情地說:“是的,我看見了,但我絲毫不感到奇怪。”

德拉科瞪大眼睛道:“這難道不奇怪嗎?我爸爸他居然接受采訪了?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接受過采訪,梅林啊,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塞納無語地望著他:“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德拉科?你難道不應該驚訝你爸爸居然要和我媽媽結婚這件事嗎?”

德拉科楞了楞,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那有什麽可驚訝的?傻子都能看出來我爸爸喜歡你媽媽,我小時候他天天拿我當借口到你家拜訪,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

塞納語重心長地說:“想不到你這麽聰明,看來這些年我對你的智商有些誤解了,德拉科。”

德拉科皮笑肉不笑道:“你誤解的事情還有很多呢,塞納,你以後就會發現了,比如——”他嫌棄地瞪了一眼格蘭芬多長桌,“比如偉大的黃金男孩其實就是個草包,除了非常擅長給自己的學院扣分之外就沒有其他優點了。”

塞納淡淡地說:“不會啊,你看他魁地奇不是很好嗎?學校本來規定只有二年級的學生才可以加入校隊的,但哈利一年級就被破格錄取了。”

德拉科抿抿唇,問她:“你到底是哪邊的?”

塞納睜大灰色的眼睛說:“我當然是斯萊特林這邊的。”

雖然沒說是他這邊的,但這也等同於那個答案了,德拉科滿意地說:“那你為什麽老是向著那家夥說話?”

塞納閑適道:“原因有很多。首先,因為我和哈利是朋友,在他沒錯的事情上向著他說話沒什麽問題。其次,因為我和你是朋友,我不希望看著你和哈利有什麽不愉快,也不希望你因為哈利做一些很不符合你身份的事情——盧修斯叔叔要是知道你在學校裏為了和哈利爭一口氣都做了些什麽,他一定會發瘋的。”

德拉科心有餘悸地說:“你不會告密吧?不會吧?”

塞納頷首道:“我當然不會告密。”略頓,掃了一眼教師席,不忍地說,“但德拉科,斯內普教授和盧修斯叔叔是至交,你覺得還需要我告密嗎?”

德拉科面色蒼白地楞在那,他已經沒心思去關註爸爸要和誰結婚這種事了,他覺得他還是關註一下自己的生死問題比較好。

哦,該死的破特,都是因為他!

凡妮莎這會兒同樣也看見了預言家日報的報道。

她頭疼地推開桌上的食物,耶達站在角落裏看著主人對餐點的嫌棄,忍不住哭著撞墻。

凡妮莎還得分心安慰它:“好了耶達,我一會就吃,你做得很好,我只是現在還不餓。”

耶達紅著眼睛,揪著自己胸口幹幹凈凈的茶巾道:“耶達不能提起主人的食欲,耶達是個失敗的小精靈,耶達要懲罰自己!”

說完話,耶達又開始撞墻了,尖尖的鼻子都快撞出血了,凡妮莎不得不擡起魔杖,指著它說:“停下來,耶達,好好去收拾房間,我現在心情不好,別再惹我心煩了,知道了嗎?”

耶達畏懼地看看她手裏的魔杖,打了個響指消失在凡妮莎面前。

終於得以喘息,凡妮莎卻一點都沒放松。

她折起手裏的報紙,恨不得而現在就去馬爾福莊園掐著盧修斯的脖子問問他到底要幹嘛,可她知道她不能去,她去了就輸了,因為他這麽做肯定就是想逼她主動去找他,然後他就能再次提起那件事……該死,該死的馬爾福,狡猾的馬爾福!

一直到萬聖節,凡妮莎都對外界的傳言和報道不聞不問,好像絲毫沒受到影響。

她這麽能忍,倒是出乎盧修斯的預料。

這段時間,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盧修斯也是煩不勝煩。

倒不是因為其他純血貴族的看法什麽的,馬爾福家有今天的地位,已經不需要去顧忌那些家族的看法了,唯一需要稍微關註一下的布萊克家族裏,納西莎和雷古勒斯是不會對他的婚姻有什麽評價的,他之所以那麽煩惱,是因為……最近的訪客實在太多太多了。

馬爾福家作為魔法界最有地位的純血貴族,莊園建在住滿了上等人的威爾特郡,以前便有很多新搬到這裏、試圖打入貴族圈子的巫師們想來拜訪他,他都以忙碌為由拒絕接見了。

但這些人可以不見,那些平日裏打過交道的人卻不能不見。

這裏面有的還是生意合作夥伴,雖然大部分所謂的合作夥伴都只是在馬爾福家不怎麽青睞的產業線上混口飯吃。

他們以前也不會這麽頻繁地到訪,沒公事的時候很少來。

但自從預言家日報的報道出來之後,馬爾福莊園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大概是那些新聞給了這些人幻想吧——連一個混血都能接受,肯定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吧?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馬爾福先生這個鉆石王老五也能看上他們很漂亮的女兒呢?要知道他們的女兒至少還算是純血呢,難道不比那位嫁過人還生了女兒的前布萊克夫人有魅力?

於是盧修斯簡直是看遍了那些平時勉強可以和馬爾福家扯上關系的家族族長們,以及他們待字閨中的美麗女兒。

過完了萬聖節,盧修斯是真的忍不下去了,直接擴大了莊園外圍的防護咒範圍,嚴格要求了家養小精靈們不放任何無關人員進來,他甚至還準備了一份白名單,除了名單上的人,他一律不見。

事情做到這個地步,他才稍稍輕松了一點,不用每天被蒼蠅煩來煩去了。

他一輕松下來,凡妮莎就沒法輕松了。

這天凡妮莎下班回來,就看見了坐在客廳裏的盧修斯,他很不見外地脫了巫師袍,只穿著裏面天鵝絨的西裝坐在椅子上。

他側身對著凡妮莎的方向,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裏拿著什麽東西在看。

他隨意翻轉著,顯得百無聊賴,卻又將那東西捏得很緊,似乎很擔心掉下去或者弄壞。

凡妮莎使勁看了看,發現那東西有點熟悉。

是一條發帶,是她的發帶。

一條年代久遠到可以追溯到她十三歲時的發帶。

那是她長那麽大以來,第一件還算能見人的首飾。

凡妮莎快步走過去,將發帶從他手中拿過來,看了看,放進了口袋。

“別的呢?”她問他。

盧修斯將桌上的盒子遞給她,看著那極具馬爾福風格的奢華首飾盒,裏面裝著一堆上不了臺面的小女孩用品,視覺沖擊真是……太大了。

“你好像並不意外這些東西在我這兒。”盧修斯微微擡眸註視身邊的女人,她還穿著聖芒戈的墨綠色長袍,金色的發垂在身後,長度到了腰的位置。

她的頭發柔軟、發絲纖細並富有光澤,盧修斯抿抿嘴角,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擡起,不自覺捏住了她幾根發絲。

凡妮莎沒察覺到,盯著手裏首飾盒道:“我曾經想要去把東西贖回來的,但店老板告訴我已經被人買走了。”她瞥了盧修斯一眼,“馬爾福先生的特征太明顯了,所以店主記得很清楚。”

盧修斯微垂眼瞼,睨著自己手裏的金色發絲,過了一會才說:“我也沒想隱藏身份,他知道了就知道了。如果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會有很多其他方式。”

“是,你最厲害了,所以馬爾福先生今天來找我有什麽事?”凡妮莎轉過身,想離他遠一點,這個動作讓盧修斯猝不及防,手裏捏著的發絲也沒能及時松開,於是……

“嘶……”凡妮莎低呼一聲,按著頭皺眉望向他,罪魁禍首尷尬地將手背到了身後,把指間的幾根金色長發藏在手心。

“你在幹什麽?”她很疑惑地問。

盧修斯背著手說:“沒什麽。我今天來是想問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考慮?

誰說要考慮了?

凡妮莎咬了咬唇,忘記了頭發那回事,語調生硬地拒絕他說:“我不需要考慮,我已經回答過你了。”略頓,她試著轉移話題,“我收到了塞納的信。她說霍格沃茨在萬聖節時出現了巨怪?”她匪夷所思道,“巨怪?這是真的嗎?還出現在城堡裏面?”

盧修斯表情變了變,半晌才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那的確是真的。”他語調漠然道,“我在第一時間到霍格沃茨和鄧布利多討論過這件事了,你不需要擔心,不會再發生這麽危險的事。塞納也沒有受傷。”

凡妮莎皺著眉說:“如果她受傷了,我一定會投訴鄧布利多。”

盧修斯微微挑眉,坐在那好整以暇道:“投訴鄧布利多?開始吧。”

……差點忘了,霍格沃茨的校董之首就在這坐著呢,同樣還具有魔法部榮譽部長的身份,朝他投訴鄧布利多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

“我只是說說而已。”凡妮莎仍然試圖扯別的話題,“塞納還說,黑魔法防禦術的教授很奇怪,一身大蒜味,老是喜歡留下她問一些問題。”

盧修斯這次沒有很快說話,凡妮莎只得繼續道:“霍格沃茨前幾年都風平浪靜一點問題都沒有,我不明白為什麽哈利一入學,就會出現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

盧修斯語調僵硬道:“……或許以前也有稀奇古怪的事,但塞納沒去上學,所以沒人告訴你。”

“我們上學的時候也沒這麽怪異吧。”凡妮莎不這麽認為。

“我們那時候還不夠怪異嗎?”盧修斯嘴角輕壓道,“黑魔王統治下最黑暗的幾年——那時候和現在比,你認為哪一種更輕松?”

凡妮莎沒話說了。

她坐到了椅子上,安靜地盯著首飾盒裏屬於自己少女時代的東西,好長時間都沒一個單詞。

盧修斯也一直很安靜,直到時針指向十一的時候,凡妮莎先耗不住了。

“你還有事嗎?沒事可以離開了。”她主動開口,語速很快,好像巴不得他趕緊離開。

盧修斯坐在那,瞥了她一眼,輕聲說道:“耶達。”

耶達砰地出現,凡妮莎不解地望著盧修斯,盧修斯淡淡道:“把我的巫師袍拿來。”

“……”哦,對,他還沒穿好衣服。

凡妮莎表情古怪地沈默著,盧修斯站起來,在耶達的服務下穿好衣服,又變回了那一絲不茍、高高在上的馬爾福先生。

“明年的七月一號是個好日子。”盧修斯臨走之前這樣說道,“那是你的生日。如果可以,我會在那一天舉辦我們的婚禮,近期我會開始準備。”

他禮貌地點點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可怕”的事,說完就幻影移形了。

凡妮莎掙紮地握了握拳,她當然知道七月一號是她的生日,她同樣也記得,在很多年之前的七月一號,盧修斯和納西莎舉辦了婚禮。

將首飾盒裏屬於自己學生時代的物品全都倒出來,凡妮莎看著桌面上為數不多的幾樣首飾,裏面還有室友安吉送給她的項鏈。

作為曾經的室友,她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不過最近凡妮莎又收到了安吉寄給她的信——安吉之前一直都在國外躲戰,這兩年才回來,她是看見預言家日報上關於她和盧修斯的新聞,才寫信來問是真是假的。

是真是假?

事情確實是真的。

可到底會不會結婚,能不能結婚,一切都是未知數。

凡妮莎擺弄著手裏的發帶,那是她三年級時買給自己的。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去霍格莫德,她和別的學生一樣都感到很興奮,但因為沒錢,到了什麽地方都只能看看,不能像別人一樣喜歡什麽買什麽。

她還記得,在她終於狠下心,花錢為自己買了一條發帶,紮著頭發站在蜂蜜公爵店門外等著去買糖果的安吉時,盧修斯目不斜視地從她面前經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掉落了他拿在手裏的糖果盒子。

凡妮莎當時楞住了。

她驚訝地看看雪地裏那個漂亮的盒子,又看了看面前停住腳步緊蹙眉頭的學長,立刻蹲下來撿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掃掉了上面的雪花,站起來遞給他。

但盧修斯沒有接。

他面色不愉道:“臟了的東西,不要了。給你吧。”說完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凡妮莎當時驚呆了,抱著手裏其實很幹凈的盒子發怔,那時候她多單純啊,她只以為他是真的嫌棄臟了才不要了,又或者……或者是嫌棄被她這個混血碰過了,所以臟了,才不要了。

她當時自卑難過了好一陣子。

安吉買完糖果回來,看見她手裏的盒子,還問她是怎麽來的,她打開盒子看過,裏面都是蜂蜜公爵的最新產品,每一種都有好幾顆,價值不菲。

凡妮莎沒能回答她。

難道要她回答,那是她撿來的、別人不要的嗎?

現在回憶起來,那一天……他也許是故意的吧。

緊緊捏著手裏的發帶,凡妮莎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她站起來,猶豫許久,還是通過壁爐去了馬爾福莊園。

盧修斯已經回來一會了,但他只是坐在大廳,哪兒都沒去,也沒換衣服。

德拉科已經上學了,納西莎肯定不會在這裏,於是這座大大的莊園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住了。

除非主人召喚,家養小精靈也從來不會發出什麽動靜,所以整座莊園就顯得空曠而冷清。

凡妮莎出現在壁爐的聲音,使沈默的盧修斯快速擡起了頭,他望著她的身影,似乎還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像她是個幻覺一樣。

凡妮莎抿了抿唇道:“茜茜不在?”

盧修斯過了一會才說:“嗯。聖誕節德拉科回來之前她會和亨特一起過來。”

……他們一家四口相處得還真是和諧。

再次掃了掃冷清的馬爾福莊園,此刻這裏越是龐大、越是奢華美麗,越顯得盧修斯孤家寡人很孤獨。他坐在沙發上,一個人在最中間,沙發那麽大,遠遠望過去,說不出的蕭索意味。

“你找我?”他已經回過了神,思索著她來這裏的目的,不間斷道,“有什麽事?是塞納在學校有什麽問題?還是生意上出了什麽事?”

看他那副完全不覺得她來這裏是沒有公事的樣子,凡妮莎握了握拳。

她邁開步子,朝他走過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他一邊說話,一邊招呼她坐下,是他對面的位置,他抽出手杖裏的魔杖,點了點那個位置,那裏的沙發便側過去很方便入座了。

凡妮莎看了一眼,坐下來,面前的桌上立刻出現冒著熱氣的紅茶。

她盯著那杯紅茶上的熱氣,想起過去念書時上占蔔課的時候。

老師會給他們茶葉,讓他們做出預言,她當時做出過很多不靠譜的預言,現在想想還挺好笑的——她那時預言到,自己有一天會和盧修斯在一起。

那時的凡妮莎可不覺得自己能跟他扯上什麽關系,他的身份擺在那,在學院裏她稍微靠近他一點,都會有人不自覺地把她擠到一邊去,好像她的出現會玷汙了他一樣。

混血。

那時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血統產生了厭惡的念頭。

“為什麽不說話。”盧修斯坐在她對面,低聲問道,“什麽問題那麽難以啟齒?”

倒不是難以啟齒,只是不知是不是該問,又為什麽要問。

凡妮莎擡眼望向盧修斯,對上他灰藍色的深邃眼眸,那一刻她想,她真的算不上是什麽好人,她也有自私和厚此薄彼的時候。

對於盧修斯,也許她真的無法做到像對西裏斯那樣一刀兩斷、幹幹凈凈。

是因為他是她的初戀嗎?

不知道。

說不上來。

他最近的所作所為,他那天跪在她面前那一幕,他那天說過的話,全都像不間斷的電影一樣在她腦海中播放,她剛才回想起在校時的時光,忍不住跑到了這裏,想問他一個她很想知道的問題。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問著,好像又不太敢聽到他的回答,快速站起來道,“抱歉,你可以不回答,就當做我沒問過吧,我走了。”

她擡腳想走,但下一秒,本該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就已經走到了她面前,他低下頭,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她閃躲的綠色眼眸,對她說:“你想知道我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凡妮莎心頭一跳,皺著眉道:“你可以不回答,我也不該問,讓開,我要離開這。”

馬爾福莊園不能幻影移形,她要走就必須通過壁爐,或者步行離開,盧修斯此刻無比慶幸這一點,否則她現在肯定已經跑了。

“為什麽不該問。”他壓低聲音,略顯沙啞道,“我會回答你的。”

凡妮莎眼皮跳了跳,沒言語,盧修斯猶豫許久,終於還是擡起雙手,攬在了她腰間。

凡妮莎僵硬地想要拒絕,盧修斯直接道:“等我說完你再決定要不要推開我。”

凡妮莎動作一頓,半晌沒動。

這就足夠了。

盧修斯放緩聲,語調輕柔地繼續說:“我比你大一歲,你剛入學的時候我已經二年級了。當我看見你戴上分院帽坐上板凳,被分進斯萊特林那一刻,我可能就已經喜歡你了。”

凡妮莎不可思議地望向他,這麽多年了,她一直以為她是單相思了好多年,哪怕是六年級時他們之間發生了那樣的糾葛,她也覺得他可能只是單純覺得她相貌不錯,做個情人還可以,她完全沒覺得,她那些年不齒的暗戀,其實並不是單箭頭的。

“否則你以為我真的友善到了會為一個混血解圍那麽多次?”盧修斯的話就在耳邊,勾起了凡妮莎一次又一次回憶,“你三年級第一次去霍格莫德,我看見你在蜂蜜公爵門口站了很久。你的室友進去買糖果了,你就在外面看著。我知道你想要。掉在雪地裏那盒糖,是我特地給你買的。我不能明明白白地送給你,只能用那種方式。”他壓低聲音道,“我甚至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口味,也不能問你的室友,你也沒有其他朋友。所以我每樣都買了幾顆,你後來吃了嗎?”

“……”凡妮莎半晌才回答,“吃了。”她聲音幹澀得好像說完這個詞組就說不出別的話了。

盧修斯輕輕攬著她的腰,靠近她的側臉,低聲問她:“甜嗎?”

凡妮莎這次眼睛垂得更低了,她咬著下唇,許久許久才說:“甜。”

盧修斯突然就熱了眼眶。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脆弱到了這種地步,好滿足到了這種地步。

她僅僅是回答了這麽一個“甜”,他就萬般情緒湧上心頭,似乎下一秒就流淚一樣。

“還有四年級的時候。”他聲音沙啞,克制著心中的感情,“那一年我訂了婚。我一直在看你會有什麽反應,但你好像並不在意這件事。你路過我身邊,甚至都不會看我。”

凡妮莎忍不住道:“我怎麽看你?我有什麽資格看你?”

盧修斯緊緊地桎梏著她,強硬而冷凝地說:“你有。”

凡妮莎眼神覆雜地註視他,他拖長音調,聲音輕巧地說:“我常常會故意出現在你身邊。你會跟你的室友一起去看魁地奇——雖然我對那種野蠻的運動沒興趣,但我也會去看。因為那是我為數不多的,可以正大光明坐在你身後,又不需要被人側目的時刻。”

凡妮莎吸了口氣,她覺得自己都無法正常呼吸了,她想推開他離開,但盧修斯緊緊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還有很多次。你被人欺負……我沒有好心到對所有的麻種或者混血出手相助,如果換在別人身上,他們受點傷長個教訓反而是好事。可是唯獨對你,我沒辦法袖手旁觀。”他清晰地說,“我很生氣。我甚至會悄悄在他們身上施惡咒。帕金森家的老姑娘至今沒有嫁到一個如意郎君,你以為只是因為她糟糕的性格和低劣的人品嗎?”

凡妮莎震驚地望著他,他一字字道:“是因為我不允許。否則,單論她的姓氏,就會有很多男士趨之若鶩。看看她的兄弟,那個還算老實的帕金森——他的女兒都已經能上霍格沃茨了,和德拉科還是同學。”他放緩語調對她說,“我曾經認為這些都不該讓你知道,我有我的堅持和原則。我曾經認為血統和名譽是不可違抗的,但是現在,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他似乎長舒了一口氣,嘴角揚起,卻不是在笑,語調幾乎有些凝滯地說,“我現在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

凡妮莎已經不知道做出何種反應了。

她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睫毛那麽長,濃密而卷翹地顫抖著,像蝴蝶的雙翼。

他鼻梁高挺、英俊,削薄的唇隱忍地抿著,擁有著冰冷顏色眼眸註視著她時,帶著奇異的柔和色彩。

凡妮莎忽然就哭了,泣不成聲的,哭得很難過。

她感到很傷心。

那份沈重的感情,盧修斯從未像今天這樣提起過。

她原以為她曾經單相思了六年之久。

可她現在知道不是的。

不是那樣的。

他是有回應的,只是他無法做到像普通的戀人那樣對她好。

可他依然對她很好,如果沒有她,她在霍格沃茨的七年都不知道要怎麽度過。

凡妮莎煎熬哭泣的樣子讓盧修斯心疼不已,他緊緊抱著她,將她的頭埋在他胸口,他感覺胸口一片潮濕,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後悔與痛苦的神色。

“對不起。”他低啞地說,“是我無能。不能在你還喜歡我的時候,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他輕撫過她的發絲,帶著安撫意味道,“別哭了,是我的錯。我懦弱自私、剛愎自用,我沒有在別人面前表現得那麽冷靜強大。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虧欠的人就是你。”他望著她的發頂,“現在你看見了全部的我,糟糕的、無能的、卑賤的。這樣的我還能在你身邊嗎?你看清楚了這樣的我,還會給我機會嗎?”

細細綿綿的痛苦像幾百根針,紮在盧修斯的心和嗓子,他說話的語調和深沈壓抑的感情讓凡妮莎無法冷靜下來。她靠在他懷裏,腦海中浮現出她第一天到霍格沃茨那一幕。

禮堂裏,斯萊特林長桌最前端的位置,鉑金色長發的少年萬眾簇擁地端坐在那,灰藍色的眼眸冷淡疏離地望著她,那個和她處於兩種完全不同世界的人,那個別人口中不能接近、危險高貴的馬爾福學長,在她摘掉分院帽邁向斯萊特林長桌的時候,在她綠色的眼眸朝他投去向往、好奇的眼神的時候,他很細微地流露出一絲絲的柔和。

他甚至還彬彬有禮的、客客氣氣地鼓了兩下掌。

那時她以為她感覺到的那些不同尋常都只是她自戀的錯覺。

這錯覺一錯,就是七年。

作者有話要說: 好甜的校園生活啊嗷嗷嗷嗷,好愛這種感覺!好動目!好炫彩!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

ps:關於上一章盧修斯被打斷的涉及到德拉科的話,其實是一種開放式處理,大家可以自行按照自己想要的形式來理解,當做什麽都行,後面不會再清晰地表述這件事了,這是我想了很久之後能做到的最好的處理了,滿足所有人的需求,總之你們所想要的就是那個被打斷的內容!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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