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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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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珍見尤氏仍不肯低頭,冷哼一聲,只好自去了。他待秦氏固然有幾分真情,但此時人死如燈滅,自以為富富足足辦過了這場喪事,就算十分有情有義,不負秦氏了。故而一路上竟籌劃著該如何將佩鳳鳴鸞二女正法,既應了當日秦氏推薦之語,又逞了自己的欲,想到癢處,突然又想起尤氏的兩個妹妹都是百裏挑一的,一個嬌美可人,一個風流婀娜,不覺又把心中饞蟲勾起,正在低頭想心事間,一個不留神,腳步踉蹌,旁邊心腹小廝趕緊去扶時,已是結結實實摔了一跤,摔了個嘴啃泥。

賈珍當下疼的倒吸一口冷氣,旁邊人都想笑又不敢笑,趕緊扶著起身。賈珍只覺腿上疼的厲害,小廝們攙著架著到旁邊一間屋子裏躺下,急掀開衣服看時,卻已經血跡斑斑了。又有人送了湯水過來凈面。

賈珍對鏡自觀,見面上倒沒傷到什麽,這才放下心來,又問底下人:“可曾去請大夫了。”

底下人忙回話說:“都總管已是打發了人去請了。”

賈珍就囑咐道:“對外只說我身上不大好,一時暈過去了。”底下人都知道這是老爺怕人笑話好端端走路也會跌一跤,只得應了。賈珍想了想又問道:“蓉兒呢?我身上不大好,前頭那些客人須人陪著呢。快去找蓉兒去!”

眾人聞言,只得出去找了一圈,回來說:“未曾見著蓉大爺。想是一早出門出去了,也未可知。”

賈珍氣得渾身亂顫,他素知賈蓉和秦氏雖是夫妻,但一向相敬如冰,這次喪事出來,原也沒指望他怎麽著,只是這節骨眼上他偏偏跌了一跤,不過想讓賈蓉出面應個急,卻連人影都不見,當下一面破開大罵,一面就要掙紮著起身。

都總管來升見了忙一把按住,笑著勸道:“老爺休要焦躁,畢竟身子要緊。小人知道老爺是焦心外頭的客無人照應,小的也慮到了這一層,來前先出去看了一回,外頭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幾個,由那府裏的二老爺陪著說話呢。”

賈珍知道來升口中的二老爺說的是賈政,他素知賈政為人謹慎,想來於迎客的禮數是不會出差錯的,略略放了心,長嘆了一聲,吩咐說:“尋個人去告訴叔父一聲,就說侄兒一時身上不好,蓉兒又出去辦事了,求他先在前頭照應一會子。”

來升說:“老爺放心。”

賈珍這才重新躺了下來。一時太醫趕來,看了一回,說只是皮肉傷,未傷及筋骨,倒不妨事,好生休養一陣子也就罷了。賈珍自知這緊要關頭自己是休養不得的,少不得咬著牙命人趕制了一根拐杖,拄著拐杖四下走動。

尤老娘和尤二姐、尤三姐尚在尤氏房中勸她服軟,那尤氏只說:“自從嫁到這府裏,我何曾遂心過一日半日?果真他休了我,倒也心靜了!”

尤老娘驚得暗暗咋舌。她往寧府上住了這麽幾日,只覺得富貴逼人,連底下人的排場做派都頗為不凡,心中既羨又妒,只恨自己不是尤氏的親娘,暗道:若論相貌人品,二丫頭、三丫頭哪裏就比她差了,怎的就沒個公侯之家的老太爺看上,娶回家中做宗族族長夫人去。如今聽說尤氏竟然拼著這個宗族族長夫人的位子不做,也要爭一口氣,如癡如呆,竟是傻了。

尤二姐笑著勸道:“姐姐何必爭競這個?如今各家夫人誥命來來往往,少不得要姐姐出面。果真把這事做好了,姐夫必然心中歡喜,到那時姐姐還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正在說時,突然有人來報說賈珍在府裏走路時跌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動了。尤氏大驚,慌忙叫心腹去打聽,半晌回來說,是皮肉傷,並沒有什麽大礙,這才放下心來,向著尤老娘等人說:“該!”又忙著打發人過去問候。

賈珍正在前頭疾言厲色地訓賈蓉,向他道:“你媳婦死了,偏你不在,像什麽樣子?”賈蓉低了頭,一聲不敢吭,聽他父親訓話。

賈珍這才慢慢說道:“方才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來了,我特特托了他,花了整整一千兩百兩銀子,才給你捐了這麽個五品龍禁尉的官職,又尊貴又體面。一來喪禮上風光,二來你也有個出身。明日你且換了吉服,先去部裏一趟。”賈蓉忙應了。

次日賈蓉果然去部裏領憑回來,靈前供用執事等物遂俱按五品職例。賈珍心滿意足,只是尤氏始終稱疾未愈,來往誥命無人照應,到底是一件心事,未免在面上帶出幾分愁容。

偏生這日賈寶玉也在寧府,見了就問道:“明明諸事都算安帖了,大哥哥還愁什麽。”

賈珍素知賈寶玉只是繡花枕頭一個,雖然皮囊生得好,但是中看不中用,半點指望不上,本不想理會他,只是見他難得問的懇切,少不得把裏面無人的話說了,寶玉就附到賈珍耳邊跟他推薦鳳姐。賈珍正在忙亂之間,豈有推辭的道理,遂親自往上房求告。

鳳姐的正經婆婆是邢氏,按理說煩兒媳婦辦事,必要邢氏這個婆婆點頭首肯的,但一來邢氏不得賈母的意,一向只顧斂財自保,其餘事不大體會,二來她深知料理喪事是件辛苦差事,一個不留神落人褒貶,怕是連帶著自己都被看低了去,故而不肯應承,也不肯就此推辭,只說鳳姐在王夫人家中理事,就往王夫人身上推。

王夫人也深知這裏頭的輕重。她畢竟是鳳姐的姑母,凡事還肯護著,起先不肯,後來見賈珍苦苦哀求,心思才有些活動。那鳳姐素來喜歡攬事辦,好賣弄才幹,反在旁邊勸王夫人答應,王夫人尚默不作聲,已是自個允了。

於是賈珍喜之不盡,將寧國府中管家的對牌也交付鳳姐,作揖謝過,心滿意足去了,只覺一塊大石落地,當夜就摟了佩鳳鳴鸞兩個人風流快活。佩鳳鳴鸞二女雖未開臉,但知道賈珍已經在尤氏面前提過,料想自己已是賈珍的人了,辦事只是早晚的事,因此也不推辭,只是雙雙咬了牙應承。

那賈珍情到濃處,十分得意,向著佩鳳鳴鸞二女道:“你們家奶奶只道她犯了舊疾,爺就束手無策了。卻想不到爺從西府裏請來了璉二奶奶,慢慢的等忙過了這陣子,才好跟她清算舊賬呢。”

正說話間,突然外面窗格子響了一聲,慌得二女抖衣而顫。賈珍也變了臉色,怒上心頭,急喝令外間人出去看,過會子才回話說:“想是外間的窗格子未曾關好,風吹開了。”

賈珍和秦氏好時,原本是指天誓日,說過什麽鴛鴦白首之類的話的,如今在興頭上被打斷,原本有些疑神疑鬼,聽底下人這麽說,反而惱羞成怒道:“難道你們連這點子小事都做不好,早幹什麽去了?一個個都是死人不成?還不滾出去!”

卻說尤氏剛剛睡下,忽聽有人敲門,尤氏睡眼惺忪,剛要囑咐銀蝶不管什麽人一律打發了,就見一個輕裘寶帶的年輕公子已經闖了進來。尤氏嚇了一大跳,定睛看時,卻見不是別人,正是賈蓉,這才松了口氣,用手捂著胸口皺眉說:“你越發冒失了。這會子到這裏來做什麽?”

賈蓉見四周更無外人,方往前湊了幾步,笑嘻嘻說道:“請母親安。孩兒方才竟聽說了一件奇事,特來說與母親聽,也好預先作個防備。”

尤氏嗔了賈蓉一眼,閑閑道:“若要等著你來報信,我早死了。你必是為西府裏鳳姑娘接管咱們家的事。依我說,這也不算什麽大事,鳳姑娘有心出這個風頭,就由著她也就是了。”

賈蓉忙說:“倒不是鳳嬸子。我聽見底下服侍父親的人說,父親跟佩鳳鳴鸞兩個說,等到這事一了,就要休了母親呢。”

尤氏聽了這話,心中大驚,面上卻裝作不動聲色,道:“那也由他。只要他有這個本事。”

賈蓉涎皮賴臉說道:“還是及早作個防備的好。你若去了,可叫我怎麽活呢。”一面說,一面就往前頭湊。

尤氏忙往外推他:“多大個人了。還這般樣子,讓人看到了沒得笑話。何況也不尊重。你莫急,等你媳婦兒這事完了,少不得有媒婆上門,給你說親的,到那時你才知道怎麽活呢。”好說歹說,到底把賈蓉給打發走了。

一時又吩咐銀蝶說:“以後蓉兒再這般,只莫要放進來。如今不比起先了,咱們倒該關起門來過正經日子才是。”見銀蝶卻在發呆,又笑著說:“怎的?你也聽了先前蓉兒的話,認定了你家奶奶會被老爺休了,這會子就開始另謀出路了?”

銀蝶嚇得趕緊跪下了,連聲說不敢。

尤氏這才笑著扶起了她,柔聲道:“我跟你說笑呢。我往日是個什麽脾氣,難道你竟不曉得。待外人都那般好性的,竟會真個苛待你不成?你放心,我算定了老爺並無這個心思。況且就算他有這個膽量,也未必能成事的。他父親還在呢,我又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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