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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奈何橋上人鬼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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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生日輪回並不是說改就改,但要說出這話才能制住這丫頭片子。

果然趙明月身體僵硬了好一陣,頓時能屈能伸地又轉過頭,雙手做禮:“請鬼王陛下行個方便,日後明月定然以誠答謝,陛下想要什麽只要明月給得起必然毫不吝嗇。”

還真是一眼不差的生搬硬套過來?後夕晝斜睨她:“巧言吝嗇,這話聽多了,不誠懇。”

你大爺啊,她覆制粘貼那是貼的她自己的話,他覆制粘貼那是盜版鬼川的話好嗎?

他就非要看她搖尾乞憐不可?一定要鬼川那樣的待遇不可?!

甩袖走人了!他愛鬧自己鬧去,吃飽了撐的她沒他那麽無聊!

可是,蒙律的事情還辦不辦?

……辦。

只是想到要扯著後夕晝的衣袖,渾身就不對勁。

很奇怪,任何人的衣袖她都可以厚顏無恥地去扯,但就是跟後夕晝之間有一種很別扭的隔閡,仿佛這麽做她會輸了一樣,又或者仿佛那麽做她會遺漏出什麽一樣。

就如同上次在尨豸獄內,跟他求救那般,特別傷自尊也特別……能直接觸發內心的某種恐慌與妥協。

是她想多了!

橫豎不就拉個袖子嗎?

就當這家夥是個石頭!

明月步伐僵硬地走過去,抓住了他的衣袖:“求……”還是太鬧心了,居然破音!明月深呼吸用力拽了他的袖子,絕一次過不NG!

“求,求求夕晝哥哥,幫明月一次好不好?”

說完她臉驟然漲紅,惡心透了,但依舊頂著那很不自然的臉看著他,居然尷尬道渾身緊繃,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還很眼花地看到,後夕晝那面具背後露出動容的神色,目光也扭曲得溫和起來,低聲說。

“好。”

明月呆呆看了他半晌,那個好字在腦中回想了好幾次,她猛然丟開他的衣袖,恢覆驕傲的模樣:“幾時能辦好?”

這樣就翻臉了?“你要幾時?”

他刁難人的時候讓她不習慣,不刁難人的時候,她也不習慣!

張口還想說什麽,最後只說:“那我明天中午就要。”

“好。”

明月扭頭想走,想到什麽又回身行禮:“多謝陛下。”

走出門口的時候明月站住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中有一絲懊悔,她為什麽要在鬼面面前如此矯情?

這種心情,像是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被班上很惡霸的男生送了一個禮物一樣,討厭而又微微虛榮。

風凜苑遠遠看著她駐足垂眸的模樣,這次沒有上前詢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只是看著她拍了拍臉頰大步朝他走了過來,才笑著問:“如何?還順利嗎?”

“嗯,明天中午。”

“……嗯,上車吧。”

回去的馬車上,趙明月的目光停留在了車窗外的時間有些長,思緒不知為何飄到了很遠的過去,想起那時候她哄楚子晏的畫面來。

……“明月把上一句之中,公子換成我的名字,再說一遍。”

……“真的,自從見了子晏之後,明月就沒見過更好看的人,不對,是見過的人加起來都沒有明月家的子晏好看。”

楚子晏最喜歡聽她這樣的話。

屢試不爽。

明月嘴角忽而彎起微微的笑意。

天光從車窗外照耀進來,落在她飛揚的唇角,長長的眼睫微微遮蔽美眸,目光沒有焦點有些迷離,她沈浸在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

風凜苑忽而覺得她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想要喊她,又不忍打擾她著偷來的浮生閑暇。

外頭有巡邏的幽靈走過,看到窗邊的明月退避到一旁行禮,明月這才回神,怎麽會突然想到那去了?

也許是因為蒙律回來了,見到了曾經的老朋友,難免想起楚子晏的次數多起來。察覺到風凜苑的目光,她看了過去,看他表情怪異她抱歉說道:

“明天中午。”

看來這丫頭走神走得很厲害。

“我什麽都沒問,而且這個答案主人已經說過,你……方才見的不是鬼川?”

“哦,是鬼川啊。”

“噢?”風凜苑只是淡淡一笑,身子微微向前傾,偏頭看向窗外的不再與明月說話,風吹過他的臉龐,吹過他似乎萬年不變的和煦表情。

明月覺得此人很近,觸手可及,但卻從未真正讀懂過他。

她也將視線轉向窗外未再多言。

次日的中午。

還是那個曼珠沙華開滿的彼岸,還是那碧幽的忘川。

忘川河畔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個嬌柔溫婉的女子面對面站著,女子仰著頭看著男子說:“夫君其實不必走一趟,徒添悲傷。”

蒙律硬朗的五官今日顯得格外幽暗,但卻一直保持著平靜的模樣,仿佛只是妻子出門兩日便會的旅程。

“別掛念我,我一切都好。你我也放心,明月說,你會生成安國侯府的小千金。安國候已經有四個兒子,唯一盼著要一個女兒,以後,你會在父親、母親還有四位兄長疼愛下平安健康的成長,依舊會生成美好的女子……”

蒙律平日不大會說話,這一段是他說過最煽情的,所以把自己都感動紅了眼眶,然後咧嘴一笑,笑出了牽腸掛肚的笨拙模樣。

李秀秀嘴唇微動:“是秀秀辜負了夫君……”

話還沒說完蒙律的手放在了她的唇上:“別哭著走,秀秀,我妻,來生平安。”

李秀秀撲入了他的懷裏。

分明很喜歡這個人,可為何還是沒能掙脫命運的召喚?若是愛不深,怎麽分離之後肝腸寸斷?

說好了不哭的,但熱淚還是濕了蒙律的胸膛。

蒙律抱緊懷中的人,擡手悄然抹去了自己臉上淚水。

一旁的白衣鬼差客氣說道:“官人娘子,時辰已到,得過橋了。”

奈何橋上人鬼斷腸。

孟婆湯喝下,前塵往事通通劃過過眼雲煙,不,連過眼雲煙都不是,而是永久的遺忘,變成了前世與今生的陌路。

明月與風凜苑、空音雪站在紅花叢中,將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即將永別的兩個人。可時間如同白駒過隙瞬間荏苒。

明月不知道自己讓蒙律目睹這一切是對還是錯。

只是又忍不住想,當初楚子晏一個人走上那條奈何橋時,是如何的形單影只?下一輩子他會成為怎樣的人?如今是不是已經誰家生成了漂亮健康的娃娃?

明月忽而轉身離去。

空音雪見狀立刻要跟上。

風凜苑攬住了空音雪的肩膀,看著蒙律的背影說:“由她去吧。”

這紅如鮮血的花有個很精致的名字叫曼珠沙華,但明月卻更喜歡叫它彼岸花。

在彼之岸,花開荼荼,即便白雪也覆蓋不了她絕情如血,又灼熱如血的爛漫。

其實沒錯的,讓蒙律走一趟沒有錯,至少蒙律知道今生作伴的妻子,來生會在萬千期待中,衣食無憂平安地成長,如此也就心安了。

只是以後她死了,脫下“慕容映真”的皮相,路過這開滿紅花的彼岸,走上奈何橋,還有誰會認得她?還會不會有人如同蒙律一樣送她最後一程,告訴她來生花落誰家?

風起時。

花海氣浪,無數的紅色花瓣從她身後吹來,她的長發與裙裾跟著向前飛起,明月順著亂花飛去的方向擡起了頭。

紅色的花海之中站著挺拔的黑色身影,卷著紅色花瓣的風撲面吹得他黑發與衣玦飛舞,兩人站在紅色的花海裏遙遙相望。

他看著她來不及收拾的自嘲哀傷,舉步朝她走了過來。

而她看見的永遠都只是那張冰冷的面具,明月嘴角一動臉上又恢覆如常,對他拱手行禮。

後夕晝從他身邊走過去並沒多做停留:“作為陰陽師,到現在還看不透生死?”

“陰陽師不過也是個人,自然達不到王的境界,人類於你而言如同螻蟻,你自然不會介意任何人的生死。”話語裏忍不住多了一絲嘲諷。

後夕晝沒有在意,走了兩步停下來看著奈何橋邊三生石旁的蒙律,如同磐石一樣遙望已經沒有了影子的李秀秀。

看到他腳步下如同血花非減的花瓣,又看看自己腳下,三界之中不過都是弱肉強食,她腳下的花若是有心必然也覺得,她跟後夕晝是一樣的,都在踐踏它們。

諸多對後夕晝的恨意,無非是因為自己奈何不了他,最終導致自己落敗到此的原因只有一個,不夠強大。

可不夠強大的她非要在他面前表現出極強的自尊心,這也不過是唯一能做的了吧?

“若是我身上沒有靈犀之力,你還會對我出手相救嗎?”

後夕晝的背影如石:“若你身上無靈犀,哪怕從這奈何橋上走過也根本不會遇到本王。”

對,確實如此。

沒有靈犀之力她什麽都不是。

她為什麽要說這不自量力的話題,明月自嘲地彎起嘴角,無言以對。

後夕晝問:“下輩子想做怎樣的人?”

“哼。”明月輕笑,“鬼王要給我安排一個好胎?”

“……至少這點可以滿足你。”

“不要。”明月不暇思索就否定。

後夕晝此時回過頭來看她,她不以為然說道:“這一輩子遇見你已經夠不幸,我可不會讓你再看到我下輩子在哪兒。”

這輩子的恩怨糾葛,這輩子就了了,如果了不斷,那下輩子也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就算你不說,本王就找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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