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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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中央舞池，震耳欲聾的聲音已在身後，僅一墻之隔，門外的世界便安靜許多。雲間直說要將這一頭黑鍋盔洗掉，便讓望舒在接待大廳坐下來等他。
等他再次出現，他那頭油亮可鑒的發型已不覆存在，洗得清爽蓬松。他褪去那身西裝，僅留一件白色的襯衫，恢覆了原先幹凈簡單的記者模樣。雲間手中拿著一雙小巧輕便的白色麻質拖鞋，遞予望舒，“女人的高跟鞋跟兇器一般的，換下來罷。”
望舒雖從不尊崇“男女授受不親”那樣的道德，可在男人面前露腳卻是極難為情的。雲間善解人意，將拖鞋在她的腳邊擺正後，便轉過身去，假裝欣賞木桌上一盆佩蘭去了。待望舒剛剛換好，雲間便算準了時間似的轉回身子，彎腰將望舒那雙米色的高跟鞋拾起，並把一旁的侍應喚來，交待道：“將這鞋子連同我剛剛換下的西服一齊，先放到老喬的車裏去罷。”說完，遞給侍應十元的小費，侍應便興高采烈地去照辦了。
望舒見他那麽自然地提走自己的鞋子，盡力掩飾了窘，笑著說：“看起來，我又要寫張借條給你了。”雲間自然樂意，“多多益善。”
百樂門牽動著方圓兩裏之內都夜如明晝，商家不打烊，黃包車夫精神抖擻，一排排等在那裏，等午夜客人的散場。兩人行走在這璀璨的夜色裏，頓覺恍如隔世，變幻的光線打在臉上，兩人的表情變得豐富可愛。雲間走在望舒的一側，偷偷地看她。
立秋後的上海白日依然如火，夜裏氣溫卻極舒適，舒適的讓人覺得若是此刻回去，一定辜負了這好夜色。
雲間突然然默默停下腳步，駐立在那裏。望舒並未察覺，一直向前走著，走出十幾米才發現身旁空空，轉過身來，發現雲間正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自己。
望舒問：“發生什麽事？”
“沒什麽事。”雲間搖搖頭，看著望舒，“望舒，你身邊簇擁追隨者那樣多，為何一直不嫁？”雲間表情極為認真，望舒甚覺有趣，便反問道：“那你又為何至今不娶？”
簡單一個問話，雲間卻突然悲從中來，眼眶霎那紅透。他望著望舒，睫毛上的淚珠被路邊的燈光映得星星點點，相隔數米，望舒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望舒不禁有些慌張，不知自己問錯了什麽。這時雲間硬咽的聲音傳來，“望舒，我從未想到，能再次與你像今晚這樣散步，而且，你並不怪我。”
隔著歲月遙遙相望了九年之久，分離得太匆忙，相聚卻又太艱難，誰說命運不荒唐？九年後，誰輝煌，誰簡單，都已經不再重要。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他們身邊沒有他人，他們註定要彼此接受。
望舒看著雲間，向他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
“我為什麽要怪你？”望舒動情地笑著，這幾年，她從未笑得如此美麗幸福過，“我會怪一個處心積慮為我好的人麽？雲間，我什麽都知曉了，九年前，現在，你從未走遠過。”望舒緩緩地走向他，邊走邊說：“雲間，我冷淡，自私，市儈又敏感，從沒你想的那樣好，不值得你為我畫地為牢。”
雲間看著望舒由遠及近，目光一刻也離不開她。他搖搖頭，“很抱歉，你說的這些不足，我全都看不見。我只信我等的人，她值得等。”
雲間好想告訴她，喜歡一個人，就只想著能在一起，彼此有說不完的話，笑不完的笑，流不完的淚，走不完的路。他不要那樣傳奇和動人的愛情故事，他只想心上人在身邊，真實擁有。縱使男人有不絕萬縷的才思，女人有千溝萬壑的缺點，這些都只是感情的陪襯，他願意全部接受。
他喜歡她，他不願講太多道理，只願說甜蜜的廢話，說一萬句“我想你”，那樣鮮活的情緒是任何其它感情都無法企及的。
但雲間沒有說出這些話，他知道望舒一定懂，她一定會懂。他知道望舒不會扭捏作態，從前是，現在也是。她的喜愛是發自肺腑的喜愛，她的快樂也是發自肺腑的快樂，她的悲痛也是真實的，這種真實是雲間專屬的，旁人看不到。望舒無疑是冷靜的，世故的，可在他眼裏她卻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好的。
望舒感激地笑笑，“我謝謝你的‘看不見’。”話說著已走到雲間面前，這次她不再逃避，而是牢牢地望著他的眸子，她已很久沒有這樣細細地看過他了。
望舒說：“我曾經很恨你，恨到連天下的男子一齊恨。可漸漸地我發現自己早已忘卻了恨與怨，只剩下無盡的想念。那天又見到你時，我還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當年的嘲弄，試著對你繼續怨懟，可最終卻怨的極牽強，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早已怨不起來了。隨後我便煥然冰釋，又知我為我做了那麽多事，如此種種，又怎麽會再怪你？”
雲間聽得動情，伸出雙手緊緊地攥住她的，“望舒，謝謝你對我說這些。”
望舒低頭望著他們緊緊相握的手，感慨萬千，兩次雙手相握之間，竟隔了十年。幸好只是十年，而不是蹉跎一生都不得相見。
望舒比姑媽幸福，幸福在她並未一生都活在對世間男子的怨念裏走不出來，她雖受那樣的思想左右很久，可她還是及時明白了感情是多麽微妙覆雜游離，並不只有黑白，不只有愛與恨，還有許多豐富又說不清的情緒。
想到這裏，望舒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十年不晚，竟像是昨天。”雲間聽見了，便將她的手攥得更緊，“十年前未做完的事，今日可否繼續？”
不及望舒擡頭，雲間已將她攬進懷裏，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兩人深深地，久久地擁抱在一起。此刻穿梭的路人，耀眼的燈光，商店裏傳來的悠揚的歌聲，這些已統統都拋在了腦後，他早已變得勇敢，什麽都不在意了。此時他只想好好地擁著她，生怕眼前的美好稍縱即逝。
這個擁抱，他已等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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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出現，他那頭油亮可鑒的發型已不覆存在，洗得清爽蓬松。他褪去那身西裝，僅留一件白色的襯衫，恢覆了原先幹凈簡單的記者模樣。雲間手中拿著一雙小巧輕便的白色麻質拖鞋，遞予望舒，“女人的高跟鞋跟兇器一般的，換下來罷。”
望舒雖從不尊崇“男女授受不親”那樣的道德，可在男人面前露腳卻是極難為情的。雲間善解人意，將拖鞋在她的腳邊擺正後，便轉過身去，假裝欣賞木桌上一盆佩蘭去了。待望舒剛剛換好，雲間便算準了時間似的轉回身子，彎腰將望舒那雙米色的高跟鞋拾起，並把一旁的侍應喚來，交待道：“將這鞋子連同我剛剛換下的西服一齊，先放到老喬的車裏去罷。”說完，遞給侍應十元的小費，侍應便興高采烈地去照辦了。
望舒見他那麽自然地提走自己的鞋子，盡力掩飾了窘，笑著說：“看起來，我又要寫張借條給你了。”雲間自然樂意，“多多益善。”
百樂門牽動著方圓兩裏之內都夜如明晝，商家不打烊，黃包車夫精神抖擻，一排排等在那裏，等午夜客人的散場。兩人行走在這璀璨的夜色裏，頓覺恍如隔世，變幻的光線打在臉上，兩人的表情變得豐富可愛。雲間走在望舒的一側，偷偷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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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問：“發生什麽事？”
“沒什麽事。”雲間搖搖頭，看著望舒，“望舒，你身邊簇擁追隨者那樣多，為何一直不嫁？”雲間表情極為認真，望舒甚覺有趣，便反問道：“那你又為何至今不娶？”
簡單一個問話，雲間卻突然悲從中來，眼眶霎那紅透。他望著望舒，睫毛上的淚珠被路邊的燈光映得星星點點，相隔數米，望舒依舊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望舒不禁有些慌張，不知自己問錯了什麽。這時雲間硬咽的聲音傳來，“望舒，我從未想到，能再次與你像今晚這樣散步，而且，你並不怪我。”
隔著歲月遙遙相望了九年之久，分離得太匆忙，相聚卻又太艱難，誰說命運不荒唐？九年後，誰輝煌，誰簡單，都已經不再重要。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他們身邊沒有他人，他們註定要彼此接受。
望舒看著雲間，向他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
“我為什麽要怪你？”望舒動情地笑著，這幾年，她從未笑得如此美麗幸福過，“我會怪一個處心積慮為我好的人麽？雲間，我什麽都知曉了，九年前，現在，你從未走遠過。”望舒緩緩地走向他，邊走邊說：“雲間，我冷淡，自私，市儈又敏感，從沒你想的那樣好，不值得你為我畫地為牢。”
雲間看著望舒由遠及近，目光一刻也離不開她。他搖搖頭，“很抱歉，你說的這些不足，我全都看不見。我只信我等的人，她值得等。”
雲間好想告訴她，喜歡一個人，就只想著能在一起，彼此有說不完的話，笑不完的笑，流不完的淚，走不完的路。他不要那樣傳奇和動人的愛情故事，他只想心上人在身邊，真實擁有。縱使男人有不絕萬縷的才思，女人有千溝萬壑的缺點，這些都只是感情的陪襯，他願意全部接受。
他喜歡她，他不願講太多道理，只願說甜蜜的廢話，說一萬句“我想你”，那樣鮮活的情緒是任何其它感情都無法企及的。
但雲間沒有說出這些話，他知道望舒一定懂，她一定會懂。他知道望舒不會扭捏作態，從前是，現在也是。她的喜愛是發自肺腑的喜愛，她的快樂也是發自肺腑的快樂，她的悲痛也是真實的，這種真實是雲間專屬的，旁人看不到。望舒無疑是冷靜的，世故的，可在他眼裏她卻是最真實的，也是最好的。
望舒感激地笑笑，“我謝謝你的‘看不見’。”話說著已走到雲間面前，這次她不再逃避，而是牢牢地望著他的眸子，她已很久沒有這樣細細地看過他了。
望舒說：“我曾經很恨你，恨到連天下的男子一齊恨。可漸漸地我發現自己早已忘卻了恨與怨，只剩下無盡的想念。那天又見到你時，我還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當年的嘲弄，試著對你繼續怨懟，可最終卻怨的極牽強，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早已怨不起來了。隨後我便煥然冰釋，又知我為我做了那麽多事，如此種種，又怎麽會再怪你？”
雲間聽得動情，伸出雙手緊緊地攥住她的，“望舒，謝謝你對我說這些。”
望舒低頭望著他們緊緊相握的手，感慨萬千，兩次雙手相握之間，竟隔了十年。幸好只是十年，而不是蹉跎一生都不得相見。
望舒比姑媽幸福，幸福在她並未一生都活在對世間男子的怨念裏走不出來，她雖受那樣的思想左右很久，可她還是及時明白了感情是多麽微妙覆雜游離，並不只有黑白，不只有愛與恨，還有許多豐富又說不清的情緒。
想到這裏，望舒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十年不晚，竟像是昨天。”雲間聽見了，便將她的手攥得更緊，“十年前未做完的事，今日可否繼續？”
不及望舒擡頭，雲間已將她攬進懷裏，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兩人深深地，久久地擁抱在一起。此刻穿梭的路人，耀眼的燈光，商店裏傳來的悠揚的歌聲，這些已統統都拋在了腦後，他早已變得勇敢，什麽都不在意了。此時他只想好好地擁著她，生怕眼前的美好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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