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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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拿起桌上的餐巾，想為她拭淚，手伸至她的臉邊，卻停住了，“即是笑出的眼淚，還是不要擦了。”望舒聽後心裏一陣酸楚，微笑卻依然掛在臉上。有些日子沒見雲間，再見他，心境早已不同。她知道了他當初沒有愚弄她，這已足夠，足矣原諒九年來所有誤會的時光。
雲間今日衣冠楚楚，不再是前幾日飛揚利落的記者模樣，他鎮定自若，與這繁華喧囂之地卻也相得益彰。畢竟是世家子弟，也是見慣了這般場面的。
雲間在她身旁輕輕落座，摸了摸自已的頭發，調皮地問：“可適合我？”望舒搖搖頭，“適合這舞池，卻不適合你。”雲間聽了燦然一笑，“與舞池相襯就對了。我若不裝扮成這樣，鐵定會被當作激進的學生抓起來。”
望舒心中驚嘆於他角色轉變之快，又盯著他油光鋥亮的發型，再次忍俊不禁，“頭頂一絲不茍，讓我想起登報結婚的那些名流伉儷的相片。”不料雲間卻戲謔起來，“你兩次說到結婚，可是暗示我今晚要向心上人表白麽？”望舒自知說錯話，便把頭偏向一邊。
雲間最樂意逗她。看到平日裏冷冷的望舒像個孩子一樣，他便得意洋洋的。雲間從側面偷偷地看她，發現她今日穿得也較以往艷麗：米色窄領緞子長袍，卻是大紅色的細滾邊，斜襟領子上兩個紅菊狀的盤扣，三朵水墨畫法的紅色富貴花，隨意地散落在緞子上，使望舒看著十分明媚美麗，又不失含蓄優雅。
望舒穿衣自是得體的，既不炫目，也不失分寸。她極少穿洋裝，也不願燙時下最流行的洋人卷，始終是一頭清麗的梨花短發，發梢微微燙成波浪形狀，左側的頭發別至耳後，上方戴一個精致的發夾，嫵媚的剛剛好。隆重一些的場和，發夾的式樣就更隆重些，如此一來，她的裝扮也成為個人的獨特標識，時間一長，滬上有不少女孩子也效仿起來。
越是人多的場子，望舒越會將自家的綢緞穿在身上，活脫脫一個廣告畫裏的麗人。即使在雜洋相處的上海，女人們已經開始穿百褶裙或是西式那種長長散散的落地裙，她依然孜孜不倦地穿著自家的旗袍，在外形上保留著自家的中國韻味。
雲間看得入迷，一時之間忘了說話。這時，一首爵士演繹的江南小調《薔薇處處開》響起，人群再次湧向舞池。這首曲子明快婉轉，又帶著一絲的憂傷，人們跟著小曲踱著小步跳舞，腰肢扭得也舒緩了許多。一對對的男女因這音樂而變得如同陷入愛河，舞蹈的手足，竟像是戀愛中的人兒在打鬧一般。
因有雲間這樣衣冠楚楚的公子陪著，望舒再未收到跳舞邀請。兩人在場外坐著，看舞池中的人潮，看他們的舞姿與表情，猜他們的身份與關系，也覺十分有趣。對望舒而言，作旁觀時，跳舞便也沒那麽可惡了。
兩人就這樣並排靜坐，望著眼前暈眩的燈光與人影出神。望舒說：“如此珠光寶氣，好似炮火遺忘了的寶地一般，孰不知百樂門早已負債累累，經營困難，這樣的繁華不知何時就戛然而止了。”
“可無人在意這些。”雲間指著舞池中的人群，說：“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這便是人們避世的寄足之地。百樂門歸向何處又有誰在意，每個人連自身的歸向都不知去處呢。”望舒笑笑，“你總比我看得透些。”
他們看著舞池中的人，舞池中也有人在看著他們，每個人都是別人眼中的戲。查裏士時不時望向這邊，沖望舒禮貌微笑；火蝴蝶與她的舞伴正跳得興起，臉紅氣喘，似乎早已忘了望舒的存在。
雲間故意往望舒身邊靠了靠，近得幾乎要碰到她的手臂，聲稱這樣才能保衛她的安全。望舒也不閃躲，而是繼續取笑他，“正要問你，看你這一番精心裝扮，想來不是‘巧遇’了。”
望舒說話語調愈發的輕快，與之前的滿腔怨意已如天壤。她對雲間態度的改變，雲間自是看在眼裏，即便不問，他也能猜出這背後一定發生了些什麽。雲間癡癡地看著她，“我招認，的確不是‘巧遇’，是我知道你今夜要來這裏，特意過來搭救你的。有我陪著，便不會有男人多加騷擾。”
明明是吃醋，卻把吃醋說成是‘搭救’，望舒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可心裏卻是極受用的。望舒笑而不語，雲間便說：“別只顧著樂，還不感謝我的搭救之恩？”
不知什麽緣由，說這話的時候，雲間情不自禁地將頭發向後捋了捋。本無一根雜發，這個動作便多此一舉。望舒看到，還來不及感謝，便忍不住嫌棄道，“獨柴先生可否不要再摸頭發？我總擔心你摸二兩油下來，再抹到身上，糟賤了這身好西裝。”雲間將手攤開來看，手心果然油膩膩的，不禁笑了，“也怪了，梳了這個頭發，就忍不住學人家摸起頭發來。”
兩人齊齊笑出了聲，“紳士可不好做呢！”
由於離得近，兩人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重遇之後的見面，距離一次比一次更近，可表面上能談笑風生，實際卻拘謹的很。雲間只須稍稍側身，手臂彎曲，便能將望舒緊緊地攬入懷中。他很想將他攬在懷裏，緊緊的，深深的，久久的擁抱著她，將這荒廢的九年時光全部填補回來。他有許多話想和她說，沒有一句嚴肅正經的話，皆是無用的廢話，他有許多許多的廢話要說給她聽。
在查裏士朝這邊望了最後一眼後，雲間再也坐不住。
“望舒？”
“恩？”望舒聽到他喚他，微微擡頭。雲間高她半頭，此時正低頭看她，這一擡一低，兩人的臉靠得如此近。望舒騰地臉飛紅，慌亂之下，她拿起桌上的薄荷酒猛喝了兩口，借以掩飾臉上的紅暈。
雲間溫和的聲音傳來，“我們出去走走，好麽？”
望舒也想走，卻無法立即答應他，而是望著舞池中的查裏士，至少要與主人告個別。查裏士把目光投過來時，望舒朝他指指大門的方向，告訴他要與身邊這位先生出去。查裏士的臉上旋即露出一個詭密的微笑，點點頭。
望舒向他微微頷首，表示了歉意。隨後，便與雲間向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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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今日衣冠楚楚，不再是前幾日飛揚利落的記者模樣，他鎮定自若，與這繁華喧囂之地卻也相得益彰。畢竟是世家子弟，也是見慣了這般場面的。
雲間在她身旁輕輕落座，摸了摸自已的頭發，調皮地問：“可適合我？”望舒搖搖頭，“適合這舞池，卻不適合你。”雲間聽了燦然一笑，“與舞池相襯就對了。我若不裝扮成這樣，鐵定會被當作激進的學生抓起來。”
望舒心中驚嘆於他角色轉變之快，又盯著他油光鋥亮的發型，再次忍俊不禁，“頭頂一絲不茍，讓我想起登報結婚的那些名流伉儷的相片。”不料雲間卻戲謔起來，“你兩次說到結婚，可是暗示我今晚要向心上人表白麽？”望舒自知說錯話，便把頭偏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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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人多的場子，望舒越會將自家的綢緞穿在身上，活脫脫一個廣告畫裏的麗人。即使在雜洋相處的上海，女人們已經開始穿百褶裙或是西式那種長長散散的落地裙，她依然孜孜不倦地穿著自家的旗袍，在外形上保留著自家的中國韻味。
雲間看得入迷，一時之間忘了說話。這時，一首爵士演繹的江南小調《薔薇處處開》響起，人群再次湧向舞池。這首曲子明快婉轉，又帶著一絲的憂傷，人們跟著小曲踱著小步跳舞，腰肢扭得也舒緩了許多。一對對的男女因這音樂而變得如同陷入愛河，舞蹈的手足，竟像是戀愛中的人兒在打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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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這樣並排靜坐，望著眼前暈眩的燈光與人影出神。望舒說：“如此珠光寶氣，好似炮火遺忘了的寶地一般，孰不知百樂門早已負債累累，經營困難，這樣的繁華不知何時就戛然而止了。”
“可無人在意這些。”雲間指著舞池中的人群，說：“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這便是人們避世的寄足之地。百樂門歸向何處又有誰在意，每個人連自身的歸向都不知去處呢。”望舒笑笑，“你總比我看得透些。”
他們看著舞池中的人，舞池中也有人在看著他們，每個人都是別人眼中的戲。查裏士時不時望向這邊，沖望舒禮貌微笑；火蝴蝶與她的舞伴正跳得興起，臉紅氣喘，似乎早已忘了望舒的存在。
雲間故意往望舒身邊靠了靠，近得幾乎要碰到她的手臂，聲稱這樣才能保衛她的安全。望舒也不閃躲，而是繼續取笑他，“正要問你，看你這一番精心裝扮，想來不是‘巧遇’了。”
望舒說話語調愈發的輕快，與之前的滿腔怨意已如天壤。她對雲間態度的改變，雲間自是看在眼裏，即便不問，他也能猜出這背後一定發生了些什麽。雲間癡癡地看著她，“我招認，的確不是‘巧遇’，是我知道你今夜要來這裏，特意過來搭救你的。有我陪著，便不會有男人多加騷擾。”
明明是吃醋，卻把吃醋說成是‘搭救’，望舒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可心裏卻是極受用的。望舒笑而不語，雲間便說：“別只顧著樂，還不感謝我的搭救之恩？”
不知什麽緣由，說這話的時候，雲間情不自禁地將頭發向後捋了捋。本無一根雜發，這個動作便多此一舉。望舒看到，還來不及感謝，便忍不住嫌棄道，“獨柴先生可否不要再摸頭發？我總擔心你摸二兩油下來，再抹到身上，糟賤了這身好西裝。”雲間將手攤開來看，手心果然油膩膩的，不禁笑了，“也怪了，梳了這個頭發，就忍不住學人家摸起頭發來。”
兩人齊齊笑出了聲，“紳士可不好做呢！”
由於離得近，兩人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重遇之後的見面，距離一次比一次更近，可表面上能談笑風生，實際卻拘謹的很。雲間只須稍稍側身，手臂彎曲，便能將望舒緊緊地攬入懷中。他很想將他攬在懷裏，緊緊的，深深的，久久的擁抱著她，將這荒廢的九年時光全部填補回來。他有許多話想和她說，沒有一句嚴肅正經的話，皆是無用的廢話，他有許多許多的廢話要說給她聽。
在查裏士朝這邊望了最後一眼後，雲間再也坐不住。
“望舒？”
“恩？”望舒聽到他喚他，微微擡頭。雲間高她半頭，此時正低頭看她，這一擡一低，兩人的臉靠得如此近。望舒騰地臉飛紅，慌亂之下，她拿起桌上的薄荷酒猛喝了兩口，借以掩飾臉上的紅暈。
雲間溫和的聲音傳來，“我們出去走走，好麽？”
望舒也想走，卻無法立即答應他，而是望著舞池中的查裏士，至少要與主人告個別。查裏士把目光投過來時，望舒朝他指指大門的方向，告訴他要與身邊這位先生出去。查裏士的臉上旋即露出一個詭密的微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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