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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最後一次,我等你回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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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5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洗拖把的時候,黃書浪打來電話說爺爺暫時脫離的危險,住在醫院裏,我心才放下來,黃書浪繼續說,是以前的心臟病覆發,現在已經平穩了。

我的心中的愧疚也稍微平靜了,步履輕快的走到呂望狩的辦公室拖地,他看了我一眼說,“你好像心情不錯。”

“呵……”我咧嘴笑,“爺爺沒事了,不管如何,如果爺爺出了事我卻不在身邊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那就好。”他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慢慢地說,“如果沒能看見最後一面,那就太……”

“恩?”我擡頭問,“太什麽?”

“沒什麽。”他說,“下午記得去幹活,你連著兩天沒去了,屋子裏全是灰。”

“……等等,你的意思是,從今以後我都要去你那裏打掃衛生?”我抗議道,沒錢拿了,我何必這麽積極呢?“林阿姨難道不去打掃?再說了你自己不能打掃?”

他瞇縫著眼睛看著我,“啊……不知道為什麽,看你幹活特別有趣。”

“……”我湊近呂望狩上下打量,看得某人全身起毛,“你幹嗎?”

“嘖嘖……”我咂嘴,“你怎麽會叫女王受呢,你應該叫帝王攻才是啊。”

“難道你還相信以名取人?”某人反問道。

“我錯了。”我點頭,我錯了太多了,第一錯就錯在我這對小雞眼竟然看上了腹黑女王。

“不過……”呂望狩見我頹喪的樣子,似乎是要給我點信心,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畫了一下,“最近那個小芽長高了點哦。”

我立刻靠過來,“啥時候開花?”

“這是無花果。”

“……”

到呂望狩家裏我卻撞了大運,呂望狩的父母也在家,自然不會讓我幹活,不知道為什麽,知道這一家全是腹黑了以後我反倒覺得自在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和呂望狩相處久了,難怪小月說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小狩,我聽說小雞在公司做清潔工?”呂伯母笑盈盈地給我叉了一塊蘋果遞過來說。

我接過蘋果點頭,“恩,我大學是學這個專業的。”

“哦?”呂伯父說,“我還以為你是學古文專業的呢。”

我尷尬地一笑,呂望狩說,“世界上總得需要有人做清理工作吧。”

“我也覺得小雞做清潔工不好。”小月一邊吃一邊說,“別說她好歹也是名校畢業的大學生,就是做哥的女朋友,在公司裏做清潔工多不好啊。”

“那做什麽呢?”呂伯父問,“小雞,你喜歡做什麽?”

“我……”我囧了,突然不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麽,那麽久我似乎都在想要如何去做我不喜歡的事,而忘記我究竟是喜歡做什麽?就像是一個越獄的人,只想著越獄,等到出來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離開了監獄要去哪裏。我舔了下嘴唇,“我……不知道。”我現在做的事似乎只是為了謀生,而在繁忙的謀生過程中我卻不知道生是為了什麽。

回去的路上,呂望狩開著車突然說,“我喜歡做廣告,尤其是喜歡自己設計出來的廣告在電視上播出的時候,被很多的人記得,那種感覺好像是把自己的想法與別人分享的感覺,感覺很奇妙……”

我楞了一下,開了口,“我喜歡在網上寫小說,雖然故事都是虛假的,但是我喜歡那種把一個個字組成話,組成文,讓大家去看,得到欣賞的時候,就好像是把自己心裏的故事講給很多人聽……”

他側臉看了我一眼,“那就寫吧,陸小雞。”

感動啊,我立刻感動了,多麽溫柔的人啊,小雞我終於找到了!

可是他繼續說,“雖然沒什麽前途,不過好在你不是靠這個混飯吃。”

“……”如果上帝要給我什麽超能力,我一定問他要讓人閉嘴的能力。可是事實上我沒有超能力,但是我卻有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能力。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黃波波突然來找了我,“陸小雞,我哥和我說了。”

“說了啥?”我問道,黃波波竟然和黃鼠狼還有聯系?

“我哥說你成了陸家找繼承人的籌碼了。”她說,我全身一顫,看來我媽直接和黃鼠狼說了,又或者說黃鼠狼自己也明白。我突然覺得那個在我離開家也追著我滿口古文的酸秀才讓我覺得陌生,或許只是真相揭開時讓我錯亂了,我從來對他們就不曾了解過。

我低頭笑,“恩,你想說什麽呢?”

黃波波嘆了口氣,“我不喜歡你,陸小雞,不,應該說是我挺討厭你的,但是……我更討厭你的父母。”她說完轉身走開,我笑了,對她說,“謝謝你來安慰我。”

走在前面的黃波波腳一崴,扭頭翻我一眼,“切,我才懶得管你呢,不過你好歹也是我們S大出來的,活的太落魄丟我的人,所以你還是活得稍微體面點吧。”

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不再孤單了,曾經躲在房子裏孤獨一個人的小雞也有了被人關心的時候,我鼻子酸酸的,七年了,自從曾經關心我的人被傷害了以後,自從曾經關心我的人對我說,他們不再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忘記了這種感覺,我開始害怕被人關心,因為我害怕他們被傷害。

而如今,包圍在我身邊的關心卻讓我不安,極度不安。

不知道從哪裏天,每天下班到呂望狩家蹭飯吃成了不成文的規矩,我坐在車上突然想到這一點,“我怎麽成了每天去你家吃飯了?”

“這不你所向往的嗎?”呂望狩道,“難道你喜歡自己在家吃?”

“不……”我才不要自己做呢,且不說做出來的能不能吃,就單是做完了要洗碗我就嫌煩。“不過……好像不對啊,交往的話不應該兩人出去吃燭光晚餐的嗎?怎麽成了家庭聚餐了呢?”

“那可以啊。”呂望狩把車停了下來,“去吃燭光晚餐我也很願意。”

“真的?”說實話他一般答應一個事情太快就會讓我覺得很恐怖,但是我還是嘗試性的打開了車門,腳沒邁出去一步,某人笑道,“既然是在交往,那就AA制好了。”

我毫不猶豫地把雞爪子縮了回來,重重的關上門,“家庭聚餐多有氣氛啊,多和諧啊,多符合科學的發展觀啊……哈哈哈……”

“你早這麽想不就好了。”呂望狩淺笑,繼續開車。

人生何處不糾結啊,我把頭靠在窗戶的玻璃上,說真話每天和呂望狩的家人說話倒讓我覺得與長輩之間的溝通不是那麽困難了,見了長輩也不再緊張了,而且……莫名的讓我覺得一種我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家庭的溫暖在向我慢慢靠近,尤其是看見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鬥嘴,而我竟然也能身在其中,我喃喃地說,“你是不是想讓我找到家的感覺?”

他瞥了我一眼,“一個人的反應遲鈍到如此也確實不容易啊。”

我嘿嘿地傻笑了起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神聽見了我之前說不想去家庭聚餐的話,竟然真的給了我這樣的機會,不過有一點我明白,為什麽我以前那麽多願望都不能實現,偏偏要實現這一個呢?

難道實現願望就是在抽簽筒裏抽簽,而我被抽中了,在此時。

黃書浪的電話,內容十分簡短,爺爺心臟突然急速衰竭,現在控制住了,但是醫生說時日不多。

時日不多。

我掛了電話呆呆地楞很久,離家七年,我倔強的沒回去過一天,而我父母也不求我回去,或者他們認為我根本就會自己回去的。

而爺爺我也七年沒見,就連那天醫院我也沒有見到。

雖然在各個方面爺爺和他們是堅持同一個立場,讓我做鳳凰。

但是,此時,他卻躺在醫院裏,慢慢的等著死亡的降臨,我實在沒有狠心責備已經這樣的老人,尤其他還是我的爺爺。

我說,“我要去T市。”

他問,“怎麽了?”

我說,“爺爺病重了。”

他一邊調轉車頭一邊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此時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胃絞得生疼,可是我們誰都沒開口,一直將車開到了T市的醫院門前。

我打開車門,呂望狩說,“我在車上等你好了。”

我突然想到了上一次的尷尬,自己也縮回了腳,我說,“等他們走了我再進去好了。”

“穩定了嗎?”他問,“要不你還是進去吧。”

我打了一通電話給黃書浪,說是路上正塞車,他說現在都穩定了,讓我要是麻煩就明天再來好了。我掛了電話對呂望狩說,“我們一會再進去好了。”

呂望狩靠在座位上,開口說,“我有告訴過你那年除夕的事嗎?”然後他並沒有給我回答的機會,自己說了起來,“那年除夕我做了兩件錯事,而事實上如果我如果待在家裏,那麽兩個錯事都不會發生。一是害你燒焦了頭發,而我卻沒有回去,二是等我回去的時候太奶奶突然心臟病發,我回去的時候只看見那閃著燈的救護車,而送到醫院,人就走了,我沒有看到最後一面,人的心,明明可以裝那麽多東西,可是卻如此脆弱……”

“也許真是裝了很多,所以才會疲憊吧。”我說。

“那我以後就裝少一點吧。”他笑道,“不過還好是小雞,不太大,要是鳳凰估計就塞不進去了。”

我的心立刻跳得很快,這就是……表白?

心裏裝了東西會不會忘記我不知道,但是腦子卻是最不負責的家夥,一到關鍵時刻名字都能丟了,直接出現一片空白狀,而此癥狀一般出現我的嘴去勾搭它的同類的時候。

他輕輕地吻著,然後說,“我會帶你走的。”

那一刻我哭了,對我來說,我不需要那些幸福的承諾,那些不現實的誓言,我只要一個人對我說,他可以帶我走,不要一輩子,只是現在,就夠了。

一個人走,太寂寞了。

我靠在座位上睡到迷糊的時候突然被人搖醒了,我揉了下眼睛,呂望狩對我說,“他們出來了。”我一看,醫院門口確實走出來幾個人來。

此時已經是淩晨了,等他們走遠,我和呂望狩才下了車,走了進去。

隔著病房的窗戶,我看見裏面靜靜躺著的人,猶豫了一下扭開門走了進去,呂望狩也跟了進去,站在一邊。

曾經在電視上精神抖擻蘸墨揮筆的老人,如今也只能這般虛弱地躺著,點滴慢慢流進他幹枯的手上,我想起這雙手曾經扶在我的手上教我一筆一筆寫字,那硬硬的老繭硌著我的手,非常的不舒服。

盡管更多的時候都是嚴厲的責罵,可是那手掌的溫度,只有我知道。

我看著他,一直看著,然後轉身離開,打開房門的時候病床上的人突然開了口,“是鳳凰嗎?”

我停下了腳步,折了回來,“恩。”呂望狩也折了回來,走回了病床。

“你要回來嗎?”那虛弱的聲音問我。

我彎上身子搖了搖頭,“我只是回來看你的。”

他咳了一聲,聲音卻很輕,“那你會和書浪在一起嗎?”

“不。”我說,“我有男朋友了。”我說著把目光投向後面的呂望狩。

那雙渾濁的眼睛望向呂望狩那雙平靜的眼睛,停了一會,他什麽話也沒有對他說,而是扭頭看我,艱難地說,“我死的時候你會來嗎?”

“……”我一楞,“爺爺……你……”

“我問你,我死的時候你會來嗎?”他艱難地又重覆了一遍。

我覺得眼睛濕濕的,“我會來的。”

他枯槁的手一把抓住我,“我死前會求你繼承這個家的,你必須要來。”

“不,不可以……”我驚慌地掙開那雙枯藤一樣的手,我無法想像我的爺爺,在他離開人世的那個時候,用那最後的生命求我,我還會像以前,像現在這般堅定的拒絕嗎?

“你記住。”他說,“那時候很多的人都會來,如果不想我死不瞑目,就答應我,不然……”

“不。”我嘶啞地說,“如果這樣,我只有不回來。”我說著拉著呂望狩就向外跑,而那蒼老無力的聲音卻如針一般紮進我的耳朵裏,“你必須來,也必須答應我……”

回到家裏的時候,我暈乎乎地就爬回了床上,一覺睡到了天亮,那一夜,那雙枯槁的手一直扯著我,死死的勒住我的手,任我怎麽掙紮,都掙不開。

直到天亮起床我還是眼前發花,天旋地轉,這才幡然醒悟,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什麽都沒有吃,胃竟然也餓到麻木了。

腦子裏卻莫名想起了一首詩,完整的句子已經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兩句:

一定有些什麽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一定有些什麽

是我所無能為力的……

就這麽兩句,想了很久也沒想起來後面是什麽,在冰箱裏翻了半天,找出半塊面包啃了啃就跑去上班了。

我是給昨天的事折騰的整個人臉色差極了,黑眼圈加浮腫,再看看呂望狩卻面色紅潤,精神抖擻,轉想這家夥精力還是旺盛呢。幾次開夜車都沒什麽事的樣子,我把頭擱在拖把上問,“你是不是O型血啊?”

“問這個做什麽?”

“總見你精神好得很,精力旺盛啊。”我撇嘴,我要是一夜睡不好,第二天就滿臉囧相了。

“我是AB型血。”呂望狩說著擡起頭掃了我一眼,“不過,做腦力活的人,一般不容易覺得疲憊,做體力活的就比較……”

囧,我為什麽要和他說起這個話題呢,為什麽為什麽!如果這裏沒有人我一定COS馬GG咆哮了,不過我懷疑我那小青筋能不能禁得起那那麽激烈刺激……

等我洗完了拖把又回來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卻從裏面反鎖了,我一楞,聽見裏面微微的說話聲,丫的不就接了電話麽,至於麽,還怕我頭偷聽不成?

我接電話時他不聽得挺歡的?

不過想想也許是怕別人不小心進去,心裏稍稍平和了一下,撂下拖把和小李嘮嗑去了。

晚上慣例在呂望狩家吃飯的時候,呂伯母突然說,“我覺得是不是見一個小雞的父母呢?”

呂伯父停了下來點頭,“好像也是啊,這也是禮節嘛。”

我趕緊說,“不不,還是不要見了。”

呂伯母笑道,“這早晚是要見的,又跑不了。”

我一時語塞,呂望狩道,“既然跑不了,那何必急這一時呢。她家最近有點事呢……”

“恩。”小月接了話,“小雞,你爺爺病了吧?”

“吖?”我吃驚地說,“你怎麽知道的?”

“報紙啊。”小月說,“報紙上登的……”

“啊……”我點頭,不過也是啊,我爺爺和不比我,他生病了怎麽可能不成新聞,尤其還是病危,我突然心裏一揪,臉色慘白。

“那我們要不要去探望?”呂伯父問,我還沒有回答,呂望狩道,“還是不要去的好,也許,人家並不歡迎我們。”

我扭頭看他,雖然那天確實是我的父母不對,可是我沒想到呂望狩竟然這樣說了出來,當著他父母的面,讓我覺得十分尷尬,而他似乎卻覺得不所謂。

回去的時候我說,“你怎麽就說了呢,伯父伯母又不知道情況,你這樣說……”

“難道這不是事實?”他反問我。

“是事實沒錯,可是……”

“是事實就行。”他說。

我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些我曾經以為微不足道的裂痕似乎在我沒註意的時候悄悄蔓延,細密而猙獰。

黃書浪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和呂望狩一起吃中飯,我起身走到了廁所接了他的電話,他說爺爺讓我回去。

我說,“我可以去看他,但是最後的時候,我不能回去。”那個最後的時候,他心軟了我就自由了,我心軟了我就輸了。

而他不會心軟。

而我,無法想像自己可以狠下心來。

“鳳凰,汝……”

“黃書浪。”我叫了他一聲,“你知道我爸和我媽的安排對吧。”

“恩。”他應了一聲,我說,“你是怎麽想的?你覺得你可以接受?”

他沈默了一會,開了口,“鳳凰,汝當知曉吾傾慕汝已久……”

“不。”我打斷他,“你傾慕的是陸家的千金,不是我。”

“那你就相信他是真的喜歡陸小雞?”黃書浪突然叫了起來,似乎是急了,“如果你不是陸鳳凰,什麽都不是,你相信他會喜歡你?我承認我喜歡你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你家,可是這有什麽不對,我可以連帶著你的家一起喜歡。”

“我相信。”我只回了這三個字,掛上了電話。

走回來的時候,呂望狩正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米,我說,“可能下午要去醫院看一次呢。”

他突然說,“你回去了就多待一陣子吧,那天不是說時間不多了嗎……”

我動了動嘴唇說,“可是我不能,我要是回去了,就得做鳳凰了。”我也沒有了什麽食欲,“如果我答應了他而沒有做到,也許我一輩子都會愧疚的。”

“你還真守信啊。”他調侃地說。

“那當然。”我挑眉道,“我小雞最討厭不守承諾的人了。”說著我瞇縫著眼睛看著他,“所以啊,你說過的話我可都記著呢,想跑我就把你宰咯!”

他嗤笑,喝了一口茶,“要我送你去嗎?”

“算了。”我擺擺手,“我自己坐車去,你這個經理三天兩頭缺席萬一扣了獎金怎麽辦?我還指著你繼續負責我的下個月的飯呢。”

顛簸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到醫院的時候,黃書浪站在醫院門口,見了我迎了上來,“鳳凰……”

“情況怎麽樣了?”我問道。

“穩定了。”黃書浪回答我。

“嘿……”我笑了起來,“你怎麽不說古文了?”

“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他低聲說。

我撇了下嘴,“我還不喜歡我爸呢,你能討厭不?”

他低頭不語,我也懶得與他說什麽,直直向醫院裏走,病房裏我爸媽正坐在床邊上與爺爺說什麽,我幹咳了一聲走了進去,“爺爺怎麽樣了?”

“你還記得這是你爺爺啊。”我爸冷笑了一聲,我咬了下嘴唇說,“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或者說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對話一定要如此爭鋒相對嗎?”

我爸扭頭不看我,我媽說,“這話是他教你的?”

“他?”

“你那個男朋友啊。”我媽回道,“你原來可不敢這樣同我們說話。”

我哼了一聲,“我原來也不知道你們都是這樣把罪名加在別人頭上的,我不報考中文系就是我的同學挑唆的,就是他們教壞了我,我回你們一句就是我男朋友教的?你怎麽不說是遺傳好了?”我的嘴唇輕顫著,手心冒了一層汗,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或許是因為呂望狩的那句話,他們不歡迎我們。

我爸擡眼看我,“遺傳?你哪點遺傳了我們陸家人?”

“那是。”我握緊了拳頭回道,“我慶幸我沒有遺傳你們。”

“咳咳……”床上的爺爺突然咳了起來,我爸並沒有回我的話,而是趕緊問爺爺哪裏不舒服,爺爺伸了手指了指我,我趕緊湊了過去,他的臉比我上次看的時候更虛弱了,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嘴唇幹裂起皮,我覺得嗓子裏有點堵,“爺爺……你怎麽樣了?”

“鳳凰……”他喚了一聲,“記得那天我和你說的話。”

我一怔,“爺爺,我說了不……”

我話未說完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手也顫抖了,紮著針的手背青筋隆起,輸液管左右輕晃,我嚇的不敢言語。

“你非要把你爺爺氣死是不是?”我爸怒視著我,那種眼神讓我腳也哆嗦了起來,再低頭就對上爺爺那蒼老的眼。

我媽突然開了口,“看來我們是要去見見你那個男朋友了。”

“你們要做什麽?”我問道。

“先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麽吧。”我爸喝道,“做清潔工,寫那種沒有水準的東西,你難道還嫌我們陸家不夠丟人嗎?”

我腦子一嗡,這些是誰說的?扭頭一看,就看見身後站著的黃書浪,“你……”

“怪書浪有什麽用!”我爸繼續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收回了目光,看著我爸,“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若要人不知,呵,從小到大我壓根就與陸家沒有任何關系!出了那個家門,誰知道我是陸家的女兒?你們又何曾在外面面前說起過我呢?對,我才是那個見不得人的東西,是不是?”

“啪!”

臉上的火燙感襲來,我連捂臉都懶得捂,“哈,七年沒打了,你們覺得很無聊吧。”我看著他們,這樣的責罵我早就習慣了,或者說從小到大我就沒有如過他們的願,滿過他們的意。

我彎腰對爺爺說,“我先走了,但是那事,我不能答應,除非你不那樣做。”我說完轉身就走,出了醫院大門的時候,黃書浪追了出來,“鳳凰,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

我沒回頭,笑了,“可是天下卻有永遠不理解子女的父母。”

他沒有回話,我也沒有回頭,一直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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