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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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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煙川緩緩地、艱難地呼出口氣, 他垂下眸,不知緩了多久,身體才有再次拿起手機的力氣, 給應斯年打電話。

應斯年與葉自舒不一樣, 大概是給他打電話的人不多,平日裏他都不開靜音, 許煙川之前與他的幾次通話,他都是很快就接了。

這次的通話,沒有嘟嘟聲, 直接是冰冷女聲告訴他:“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許煙川點燃第六支煙。

... ...

開足冷氣的房間裏,葉自舒裹了層空調被, 睡得正熟。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不停亮起又關閉。

但熟睡的人一無所知。

同一時刻, 應斯年開著葉自舒的車在回家路上。

手機是從上飛機那一刻起就關了的。

反正現在放暑假也沒學生打擾、身邊人都知道今天是特殊的日子,根本不會給他打電話。

應斯年也壓根忘了開機這件事。

... ...

明天大抵又是個大晴天,夜色溫柔,即使是深夜,夜空也不是墨色, 而是深深的藍。

浮雲被夜色沾染,在空中飄逸游動。

許煙川坐在汽車裏,將敞篷打開。

心臟是控制不住的疼痛, 痛得很厲害, 而且越想越痛。

他不敢去想, 可思緒又由不得他。

指尖的煙火就沒停過,一支接一支,只有吸進繚繞霧氣的那一瞬間,才能略微有一點點壓住他左胸口處的、比千萬支針紮還要痛的感覺。

不知是冷氣, 還是抽煙亦或是別的原因。

嗓子又癢又幹。

逼得他不得不開始咳嗽起來,可無論咳得有多劇烈,無論喉頭變得有多難受,都沒法減輕一分心臟的疼痛。

那種酸澀如針紮、卻又不能一次給他個痛快的疼痛逐漸蔓延到眼窩。

讓眼睛也與心臟一同酸澀難過。

萬家燈火裏。

有人在車內睜眼到天明。

世界逐漸醒來。

光線從地平面一點一點升起,將世界緩緩照亮。

周圍開始有學生上學的吵鬧聲、早餐鋪蒸包子饅頭榨豆漿的機器響聲、白領們早起跑步的聲音。

人間煙火,與他沒有半分相關。

一整晚,許煙川都沒有看到對面的小區門口有熟悉的身影出現。

車內垃圾盒裏,塞了滿滿一盒煙蒂。

駕駛座的男人一身西裝卻渾身疲憊,像是被抽幹了靈魂。

放在副駕駛的芒果千層,奶油已徹底融化,糊成一團。

他後面沒再打過電話,為了給自己最後一絲尊嚴。

面前的手機屏幕黑著,也沒有人給他回電。

煙盒裏還剩最後一支煙,許煙川盯著剩下的唯一一支看了半晌,才取出,點燃。

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為是。

許煙川輕呼出口煙霧,然後低頭,將額頭抵在方向盤上。

眼尾被熏得泛紅,大約是這煙也會刺眼,竟將眼底也帶起濕意。

淺灰色西裝褲上,印上深色點滴印記。

只幾滴,印記卻久久都未消失。

他們分手之後,他其實從沒有想過,葉自舒會真的和別人在一起。

他以為他改了,她就會回頭。

他自以為是地認為,她與應斯年的相處模式與他們之前、與徐星火和詩尤之間的不一樣,就判定他們不會是情侶。

可上份感情明明教過他,愛情有千百種樣子。

他們與徐星火和詩尤之間的不一樣。

她與應斯年或許就更不一樣。

許煙川回憶起她與應斯年站在一起的場景、一同工作時的場景。

心如刀絞。

她真的不喜歡他了。

不管是什麽新的許煙川還是舊的許煙川,不管他再怎麽改變,她都不會喜歡他了。

葉自舒不喜歡許煙川。

在這裏煎熬一整晚之後,許煙川腦海裏只有這句話。

她愛上別人,他們之間從此再無可能。

許煙川擡起頭,最後看了眼前面的小區,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從門口出來,拖著她爸爸要去超市買冰糕。

她身後的男人,面色為難,不知是怕被老婆罵還是什麽原因,明顯地不願意。

為什麽不願意呢,許煙川看著這一幕,是非不分地想,如果是他和她的女兒,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為她摘。

他和她的女兒。

昨日才在他美夢之中出現過的寶寶。

許煙川苦笑一聲,他怎麽可能會有女兒。

眼眶中被縈了層霧氣,許煙川擡手將霧氣擦去,驅車掉頭離開。

... ...

葉自舒一覺睡到中午,昨日舟車勞頓的疲意才悉數散去。

她大字型躺著,在床上伸了個巨大的懶腰。

舒服了才去摸手機,一打開屏幕,把她給驚著了。

許煙川居然在淩晨快兩點的時候給她打過電話。

她按開微信,他發的微信,還停留在昨天早上。

有什麽事,他不在微信上對她說,而是要打電話?

葉自舒準備撥回去,指尖還沒按下,華姨的電話便進來。

葉自舒手指頓了頓,按下接聽。

“自舒,到家了嗎?”

“到了,昨晚上到的。”葉自舒有些心不在焉,她總覺得許煙川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才會在那麽晚的時候給她打電話。

“哦哦,”華姨知道她是昨晚上到的,“我就是想著你回來的晚,肯定要睡個懶覺,才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的。”

“我剛醒,”葉自舒聲音裏還帶了絲迷蒙之意,她問華姨:“有什麽事嗎?”

“是有點兒事想麻煩你,”而這種事以前華姨根本不可能找葉自舒,“你還記得我的侄女兒嗎?過年的時候你們見過的。”

“穆煙?”葉自舒記得,她們還挺聊得來。

她打開免提,一邊和華姨通話,一邊在微信上問許煙川:

【昨天我很早睡了,你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

“對對,就是穆煙,她不是準備國慶結婚嗎,今天說要試婚紗,說是找的漫城最大的婚紗公司。”華姨在電話那頭說:

“她本來也不常去漫城,今天就說把婚紗和伴娘服一起試了,但她有個朋友臨時有事去不了。”

“我想著她朋友身高呀身材都和你差不多,不知道你下午有沒有空,有空的話,可以幫她試試伴娘服嗎?就一件,試完就能走。如果你沒空——”

許煙川還沒有回覆,葉自舒眉頭輕蹙,打斷華姨的話,“我有空的華姨,您把婚紗店地址發我,我等會收拾下直接過去。”

“嗯嗯,好嘞,”華姨聲音裏都帶了絲喜意,“他們現在就在婚紗店,要試的禮服很多,你才起床不用急,慢慢收拾了再去都行。”

“好。”

“哦對了,我去給你看房子的時候,發現你家裏都沒有藥?”

“藥?什麽藥呀?家裏有急救箱。”

“治過敏的藥呀,”華姨在電話那頭說:“你不是總說臉上容易過敏嗎?我之前幫你問了醫生,說吃葡萄糖酸鋅口服液有用,你沒買呀?”

“沒有,”葉自舒擰擰眉心,有些不好意思,“我給忘了。”

她之前去醫院查過過敏源,查出自己對什麽柳絮啊之類的很多東西過敏,有幾次回淮城剛好被華姨碰上,華姨就讓她買這個,說過敏的時候吃這個,會緩解很多。

可她一忙起來,哪裏還記得這個。

“我就知道,”華姨嗔怪,“我給你買了好幾盒,都放桌上的,你前幾天還說臉上又覆發了,今天記得吃,這藥是甜的。”

“好,我知道了。”葉自舒從床上下來,正好看到面前的藥。

掛完電話,華姨立刻給葉宏伯說:“自舒答應幫忙試伴娘服了。”

葉宏伯面上也帶起笑,“我就說她會同意的,多大點兒事。”嘴裏這麽說著,他眼中卻是慶幸的情緒。

“要是以前,我還真不好開口。”得虧她因為找糖的事,她們倆之間關系親密了些。

... ...

許煙川回了趟家,心臟痛到連左臂都有些發麻,他本來是想躺著休息會兒的。

可發現自己躺下後,神志竟然更清醒。

與葉自舒相處過的曾經在他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覆。

然後中間不斷穿插她與應斯年相處的畫面。

許煙川蹙緊了眉,頭痛欲裂。

幹脆起身。

自從她離開後,房間裏空蕩又冰冷,根本不像是住過人的空間。

許煙川打開床頭櫃下的抽屜,裏面是一個小小的鉆戒盒。

鉆戒盒內躺著的,是他鼓足勇氣撿回來的鉆戒。

他本以為,他還能有資格再次向她求婚的。

鉆戒盒換了個位置——垃圾桶。

手機忽然震動兩下,許煙川已經對手機的信息沒有任何期待了。

但還是擡眸在屏幕上掃了一眼。

這一眼,令他楞了一秒,然後立刻拿過手機來看。

是葉自舒,說她昨晚很早就睡了,問他打電話來有什麽事。

她昨晚很早就睡了。

許煙川眼眶忽然就開始發熱,鼻頭也有些酸,他看著她發來的信息,好一會兒,才垂眸在輸入欄內寫了兩個字:【沒事。】

葉自舒擰起眉,透過屏幕上的這兩個字,她能感覺到許煙川有點怪怪的。

那麽晚打來電話,怎麽可能會沒事。

不過他還能回覆,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

她順手開了一瓶口服液,小小一瓶,一口就能喝完。

右手食指在手機屏幕上上下滑動,前面很多很多,全是許煙川發的。

葉自舒抿唇,剛咽下的口服液在嘴裏酸酸甜甜。

她點住前幾天他發的一條微信,是他說漫城新開了家餐廳,說等她回來約她一起去。

葉自舒在這條信息處按下回覆:【今晚吃這家吧。】

發完,她覺得她有點恃許煙川的寵而驕的感覺。

因為知道她這樣說之後,他只會同意,不會拒絕。

所以都沒有問他有沒有空。

她抿起嘴角,頰邊酒窩深深,也沒再多看手機,徑直去了浴室。

... ...

大概是一整夜沒睡的緣故,腦細胞有些失活。

許煙川看著葉自舒發來的回覆,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麽去回。

腦袋裏還沒想好怎麽回,手指倒是很快地替他做了決定——飛快地回“好”,還問她要不要他去接她。

她沒有再回。

許煙川視線在垃圾桶裏的鉆戒盒上落下兩秒,將鉆戒盒撿了回來。

思緒回籠,許煙川看著她發的這條信息,陷入沈思。

心頭又開始悶痛起來。

昨晚...可能是誤會?

或許她和應斯年真就是朋友,他們昨晚回漫城太晚了,可能他沒有地方去,就只能暫時在她家住一晚。

就算是孤男寡女,也有真友誼的。

不過前幾分鐘的想法,立刻被他悉數推翻。

許煙川翹起唇,心頭那陣持續了一夜加一整個上午的悶痛並沒有消失,依舊鈍鈍的,只不再那麽強烈。

她已經願意和他一起吃飯了。

看她回覆的意思,好像也沒有叫應斯年。

會不會是因為很久沒見,她也有一丁點、只是一丁點地想見他?

原本只剩痛感的男人身體裏忽然有了別的感覺,他開始覺得口幹、開始覺得肚子很餓。

許煙川朝廚房冰箱走去,剛走了兩步又立刻停住腳步。

他低頭,輕嗅了下。

自己滿身的煙味。

她不喜歡煙味的。

許煙川轉身,又回臥室,往浴室走。

... ...

葉自舒很快洗完,華姨給她打電話的時候,穆煙就已經在婚紗店裏了,就算她只是幫忙試伴娘服,動作也需要快些。

只是試伴娘服,應該也用不著化妝,葉自舒很快換了身舒適的衣物,拿起手機出門。

手機上,許煙川已經回覆她了,果然是說“好”。

大概是人睡飽了精神足,精神足了心情就會變得愉悅。

葉自舒給許煙川回覆不用他接,讓他把店鋪地址發來,她到晚餐時間直接過去。

到婚紗店,穆煙已經在試第二套主紗了。

見她終於進來,穆煙朝她招手:“葉子,你急嗎?”

“不急,”葉自舒說話慢悠悠的,“我今下午都沒事,有什麽事你說。”

“沒事,”穆煙身後的工作人員一拉系帶,她就倒吸一口氣,“就是可能需要你等等我,”她指指自己身上,抹胸收腰款的婚紗,顯得她腰部盈盈一握。

“我現在還沒工夫挑伴娘服。”

葉自舒還以為什麽事,“沒事,你慢慢弄,”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來婚紗店,眼前一整排一整排的婚紗,裙擺被高高掛起,美極了,“我看看婚紗。”

她有點後悔自己沒有帶相機來。

這麽多好看的婚紗,這裏燈光也閃亮,用相機拍出來,不知道有多好看。

做慣了銷售的店員,眼睛又尖又利。

眼前這客人明顯是適婚年齡;聽剛剛她與裏面客人的對話,是來試伴娘服的,那就是還沒有結婚;看婚紗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艷,那就是對婚紗有興趣。

典型的隱形客戶。

機智的銷售,不會錯過任何一位哪怕只有一丁點可能性的顧客。

店員跟在她身邊,陪她看。

葉自舒拎開裙擺一件件打量,現在的婚紗可真是不得了。

各種風格,什麽可愛風、性感風、典雅風、覆古風應有盡有。

葉自舒在婚紗店內轉了圈,自己還是最喜歡典雅風的,裙擺又大又長,上面還鑲滿了鉆。

“您如果喜歡的話,可以試穿哦。”短發店員朝她笑,見她站在面前這個模特面前的時間不短,立刻要上前去幫她取。

“不用不用。”葉自舒趕緊攔住她,她只是來幫忙試穿伴娘服的,在這兒試什麽婚紗。

穆煙剛換完一套,準備喝口茶歇歇,看到這幕,笑著過來,“葉子,你還比我大幾個月呢吧?怎麽樣?準備什麽時候穿婚紗?”

她還刻意打趣,“我辦了這兒的VIP,到時候你來,直接打折。”

短發店員眼睛一亮,“是的是的,您待會兒也能辦張VIP卡,VIP介紹VIP,兩個人都能打八折,當天所有主紗都打八折。”

別人一聽這對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馬上就要結婚呢。

葉自舒無奈地笑,朝兩人比了個“stop”的手勢,“拜托,我只是來試伴娘服的。”

“有沒有男友?”短發店員去給她倒茶,穆煙拉著她在沙發處坐下,問。

“嗯...沒有。”葉自舒搖頭。

穆煙覺得好笑,她這個“嗯...”就“嗯”得很意味深長。

“那就是有人追了。”

“嗯。”這次葉自舒沒拉長尾音。

“而且你對他感覺還不錯。”穆煙肯定道。

“這倒不一定,”店員送水過來,葉自舒接過,“對他的感覺是要靠他表現的。”

最近許煙川表現還不錯。

剛剛幫穆煙試紗的店員又整理出一套,請穆煙去試。

穆煙起身,“你再等我會兒。”

“你慢慢來。”

這裏這麽多好看的婚紗,各種顏色都有,葉自舒根本坐不住,穆煙剛進試衣間,她就又起身,“你們這兒的婚紗可真好看。”

她對店員說。

對於這點,店員還是很自豪的,“我們店的婚紗,漫城沒有婚紗店能比得過,女士,您如果有看中的,真的可以隨便試。”

店員很誠懇地說。

畢竟試著試著,就有想結婚的念頭了嘛。

葉自舒搖頭,剛看穆煙穿得那麽艱難,她才懶得動。

況且她才剛畢業,結婚這種事,她根本沒想過。

“我能用手機拍幾張嗎?”

但是婚紗又真的好好看!

“當然沒問題。”店員請她隨意。

... ...

葉自舒沒有接受店員的建議去試婚紗是對的。

剛剛那套婚紗,穆煙進去了快二十分鐘了,都還沒有處理好。

店內婚紗也參觀完了,她沒什麽事,幹脆坐在沙發上用手機修剛拍的婚紗。

雖然手機和相機拍出來的效果有差別,但修出來發個朋友圈還是沒問題的。

葉自舒選了四款自己覺得最好看的婚紗,發到朋友圈,配文:“現在的婚紗店可真是懂女人的心。”

一套主紗哪裏夠,簡直想讓人每天結次婚。

發完她便不再看手機,將手機放一邊,又起身去看伴娘服。

... ...

許煙川在看到葉自舒朋友圈的那一刻,腦袋空白了一瞬。

心臟也像是突然停住不會跳了一樣。

葉自舒...在看婚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朋友圈發出的婚紗圖。

每一張,每一張都十分好看。

他光是這樣看婚紗的圖片,都能想象出她穿著這幾件婚紗的樣子。

可...她為什麽要看婚紗?

心臟停跳之後,立刻發出猛烈地抽痛。

許煙川本想要在床上休息會兒,然後再去餐廳與她約會的。

可沒想到竟然會在閉眼的前一秒看到她發婚紗。

婚紗......

她都已經和應斯年發展得這麽快,準備結婚了嗎?

心臟又抽痛一次。

這種痛和之前的很多很多次都不一樣,這種抽痛就像是有誰用一根很長很粗的針管戳進他的心臟,他每看一次、每想象一次她為別人穿上婚紗的樣子,那根粗針便緩緩從他心臟中抽出,讓大腦皮層感受到那股尖銳而劇烈的疼痛。

怎麽會?

所以今晚的約會,是她的告別約會嗎?

就像她之前對季飛櫟那樣。

是她要告訴他,讓他從此以後不要再打擾她的告別儀式嗎?

因為心臟的疼痛,許煙川咬緊下唇,唇被他咬得發白。

應斯年到底有哪裏好?

他根本就沒有照顧好她。

她明明瘦了那麽多,他吃東西卻只在意自己。

她每次都背那麽重的東西,他卻不知道替她分擔。

他每次走路都只顧著拍照,把她遠遠落在後面也不知道回頭看一眼。

他到底...有哪裏好?

好到她願意嫁給他。

許煙川掙紮著坐起來靠在床頭,像自虐一樣,一張張點開婚紗圖,一張張細細幻想她穿上之後的樣子。

一定很美。

手機屏幕上落下水滴,在屏幕上砸成一朵水花。

許煙川用手指撫去。

執拗地繼續看、繼續想。

應斯年是有一點比他好,應斯年從未像他這樣,傷過她。

... ...

穆煙一下午,試了七套主紗,等她開始選伴娘服的時候,葉自舒已經開始頻繁看時間了。

她和許煙川約的是六點。

雖然她現在是有點恃寵而驕,但並不代表她喜歡遲到。

現在已經五點一刻了。

“你覺得哪套好?”穆煙問她,“我覺得這套淡粉色的和這套淡藍色的都好看,不過都是長裙,長裙會不會熱?還是選短裙比較好?”

葉自舒指著那套淡藍色的長裙,“這套吧,我覺得長裙比較方便,畢竟伴娘需要跑來跑去,幫忙理婚紗什麽的,短裙彎腰不方便。”

“說得也對,”穆煙點點頭,“那你就試試這套吧。”

伴娘服一定下,葉自舒就急著要走。

“急什麽?”穆煙不滿,“你辛苦了一下午,怎麽能讓你飯都不吃就走了?旁邊有家很棒的牛排,我請你吃?”

“不用了,”葉自舒低頭看時間,現在五點四十,打車過去差不多,“我約了朋友。”

“誰呀,那個追求者?”

葉自舒頓了頓,點頭。

“看來就要不止是追求者了。”穆煙打趣,見她有正事也不再攔,“那你去吧,我欠你一頓。”

葉自舒隨意擺擺手便匆匆離開。

... ...

許煙川約的餐廳,是一家東南亞餐廳。

是上海的人氣餐廳,就這幾天才開到漫城的。

葉自舒口味重,平時就愛和詩尤約冬陰功,今天一覺起來為了趕時間去試伴娘服,早飯午飯都沒吃,就在婚紗店喝了些茶水。

此刻光是走到門口,看到門口的菜單立牌,她肚子就開始發出抗議。

葉自舒在門口給許煙川打電話,這店鋪不算小,也不知道他定的位置是在哪裏。

許煙川很快接了電話,然後給她報包間號。

很奇怪,如果是應斯年直接給她報包間號,葉自舒不僅不會覺得心頭不舒服,反而覺得他夠貼心。

可報房間號的是許煙川,她就有一點點不滿。

葉自舒站在門口,努力讓自己跳出,然後審視自己的情緒。

她以前從沒這樣過。

不管是對爸爸、對詩尤,還是對以前的許煙川。

這是怎麽回事?

葉自舒將包間號告訴服務員,然後跟在服務員身後朝包間走。

途中她依舊在審視自己。

她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自己在許煙川那裏恃寵而驕的情緒。

所以很快,她便反應過來,是她對許煙川的情感要求不一樣了。

因為許煙川不是別人。

所以別人可以隨隨便便,而許煙川不可以。

他在追她的這段時間裏,已經讓她習慣了他的珍視。

今天因為他沒有出來接,而有點不滿,葉自舒偷偷在心裏拍自己的頭,稍微有點作。

... ...

許煙川不是故意不出去接她的。

光是聽見她的聲音,給她報房間號,就已用盡他渾身力氣。

他昨天中午午休時出去買了千層蛋糕,想著晚上可以見到整整七天都沒有見到的她,所以開心得連午餐也沒吃,他買了很大一塊蛋糕,想著他們可以一起吃。

然後就看到昨晚那幕。

所以準確算來,他從昨天到現在,滴米未沾。

他定的包間,不敢出去見她。

怕見到她,他會情緒失控。

正這樣想著,就看到進來的人。

她又瘦了,不過才一周時間,被他一日三餐養出來的臉頰嫩肉便又消失殆盡。

許煙川放在膝蓋上的拳頭被捏緊,想對她說些什麽,又怕自己越距。

葉自舒一進包間,看到坐在角落裏的人,心尖的那塊位置便莫名抽了下。

有點慌慌的感覺。

她輕輕蹙眉,在許煙川對面坐下。

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臉上。

他臉色不太對勁,很疲憊,面色與唇色蒼白,頰邊卻又矛盾地泛著潮紅。

“你不舒服?”葉自舒也不顧他留在她臉上怔怔的視線,問道。

許煙川抿抿唇,昨晚加今天的所有痛感,讓他連呼吸都有些疲憊,緩了兩秒,他才開口,“沒有。”

他將菜單遞給她,“想吃什麽?”

葉自舒疑惑地看著他,總覺得昨晚他那兩通電話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他才會打來的。

她隨意選了個雙人套餐,將菜單遞給服務員。

一直跟著的服務員離開,小小的包間內,只剩相對而坐的兩個人。

許煙川垂著眸,隔很久才看她一眼。

葉自舒覺得他不對勁。

他面上的潮紅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生病了?”她問。

她很久沒有像這樣連續問他狀況了。

許煙川抿唇,唇角揚起一個很小很輕的弧度。

他沒有生病,他只是太痛了而已。

所以他也沒有更多力氣和承受力親耳從她口中聽到那些話。

等他吃一點東西,擁有一點力氣再說。

許煙川岔開話題,“聽說他們家的冬陰功米線味道很不錯,剛剛的套餐裏有嗎?”

他低頭去看菜單。

葉自舒在沒進來之前,是很關心今天吃什麽的,畢竟她光是站在門口,肚子就已經開始咕咕地叫。

可在進來看到許煙川這副模樣之後,她忽然就沒了胃口。

而很明顯,許煙川並不願意告訴她昨晚發生了什麽事。

葉自舒面色有些僵硬地想,能讓他變成這樣的,難道是奶奶?

奶奶已經七十多歲了,許煙川明顯很在意奶奶,如果奶奶出了什麽差錯......

服務員端上來的餐點,打斷了葉自舒的思緒。

冬陰功米線、咖喱蟹、芒果葉子糯米飯、烤豬頸肉、兩杯泰式奶茶。

才上桌,對面的兩人心思各異,一時都沒有說話交流,均低頭吃飯。

葉自舒是本以為自己都沒胃口了,也吃不了許多,可一整天沒有進食,此刻酸辣的冬陰功味道一入口,她的胃口便被瞬間打開。

不管遇到什麽事,總是要吃飽飯有了體力才能去思考解決問題的。

葉自舒對著一桌菜大快朵頤。

許煙川的味蕾卻像是麻木了,吃不出味道。

鼻尖也聞不到任何味道。

他在努力吃,為了讓自己等會兒從她口中聽到她要結婚的消息時,可以有力氣,說出對她的祝福。

很快,桌上的菜便見了底,許煙川面前的奶茶一口沒動,葉自舒捏著吸管看他,“出什麽事了?”

胃裏滿足後,人也能更穩重地處理事情。

葉自舒做好了準備。

許煙川張了張口,那句“你是不是要結婚了”,怎麽都問不出口。

他抿起唇,喉頭動了動,視線艱難地從她臉上移開,“明天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

“淮城?”葉自舒猜。

大概是沒料到她會猜得這麽準,許煙川眼睫顫了顫,重新擡眼看她。

“嗯。”他回答道。

猜對了,葉自舒一時也再喝不下奶茶,她將玻璃杯往前推了些,“幾點?”

“八點吧,”許煙川擡眼看下她,又立刻垂眼,“我來接你。”

他很想多看看她,又不敢多看,怕自己問那句話,又怕聽到她的回答,整個人混亂又矛盾。

“所以昨晚,你給我打電話,也是這個原因?”葉自舒看他不願意說出口,心知原因,那他今天狀態這麽差,也是情有可原。

從她口中聽到昨晚,許煙川面色白了白,然後搖搖頭。

不是這個原因?

葉自舒是真有些疑惑了,她正要再問,可不知是不是今晚吃太急,胃裏忽然湧起一股反胃的感覺。

葉自舒手撐著桌子,立刻就要站起來,可那股難受感來得太急,她還沒來得及動作,那股感覺便一下湧到喉頭。

她立刻偏頭,用手捂著嘴,幹嘔了下。

她本就飲食不規律,偶爾餓極了吃得也急,可從來沒有——

葉自舒正奇怪地想著,又捂住幹嘔了一次。

這兩次之後,那種感覺又突然消失了。

葉自舒莫名其妙,冰奶茶也不敢喝了,只端過旁邊的檸檬水抿了兩口。

待那陣難受的感覺完全平覆之後,她才擡眸去看許煙川。

“對不起啊,”在飯桌上做出這種動作,實在太不雅了,“我——”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許煙川打斷。

“沒事。”

許煙川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她為什麽要這麽快和應斯年結婚。

原來......

放在膝蓋上的手,捏成拳頭。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冷,葉自舒楞楞地看著他,他面上的潮紅不知何時已悉數散去,只餘蒼白。

是她剛剛的動作把他惡心到了嗎?

葉自舒往後挪了些距離,靠在椅背上。

兩人之間陷入沈默中。

葉自舒很少這樣難堪過,她想離開,可許煙川的面色又實在有些糟糕。

許煙川根本不知道葉自舒的想法,他滿腦子都是——她懷孕了、要結婚了、他們再也不會有以後。

心臟的那種強烈的抽痛感又開始了。

痛得他已經快要習慣。

“明天,我會早點來,”許煙川聲音很輕很淡,他看向她,眼神繾綣又難舍,“我會準備高中的校服,你可以穿一次嗎?”

葉自舒有點懵。

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不是回淮城,看奶奶?

高中的校服又是什麽意思?她為什麽要穿?

她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奶奶?”許煙川頓了一秒,“奶奶沒事,身體很好。”

“那你這副樣子,是因為發生了什麽事?”葉自舒覺得莫名其妙。

許煙川喉頭上下滑動了下,他不想說,已經知道是一回事,從她口中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由她親口告訴他她要和別人結婚,他會死的。

“明天,穿一次校服吧,”許煙川看向她,眼神中帶了絲祈求,“我最後打擾你這一次,明天之後,我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所以請你也不要在這裏,將那些話說出口。

最後打擾一次。

再也不會來打擾。

葉自舒一頓,眼中原本關心他的神色也逐漸消失,替換為冷意。

看來她的觀望、她的保留都是對的。

這樣至少在聽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自己不會太難過。

如果明天就是最後一次,那好啊。

葉自舒答應他,拿起手包,“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的話,她就不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許煙川搖頭,在她準備起身的時候忽然又開口:“應斯年對你不夠好。”

他聲音低啞,明明很怕從她口中聽到那些話,可在看到她準備離他而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開口。

“什麽?”葉自舒面色冷淡,不明白他突然扯到應斯年是什麽意思。

許煙川喉頭吞咽了下,那感覺像是吞了一千根針下去,緩過那陣痛意,也因為起了開頭,他才能繼續下去:

“他和你一起走路,從來都不等你。”

等你肚子大起來,走路會很危險。

“他吃東西,也根本不管你口味。”

等你開始害喜,想吃一些奇奇怪怪口味的東西,怎麽辦?

“他也不幫你提重物。”

如果你出去拍照,肚子裏又有寶寶,東西太重了會很累。

許煙川越說,眼眶越紅,“他對你一點都不好。”

他傷心又難過,為什麽偏偏是應斯年?如果是他,他根本就不會讓她吃這些苦。

葉自舒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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