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不是的。”葉自舒很快速地打斷他的話。

許煙川停住, 探詢般看著她，“我還沒說什麽事。”

葉自舒指著自己小腿，“你是想說這個傷。”肯定語氣。

還真是了解他, 許煙川頭轉回去, 重新看向江面，“嗯。”

葉自舒也學著他的樣子, 將手放在江邊扶手處，仰面感受江風，“不是因為你, ”她說：“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一碼歸一碼。

受傷的確是因為她自己沒看路，沒有預料到好端端的路面會出現一個坑。

這件事與許煙川沒有關系。

許煙川看著江面, 江風一陣一陣吹拂，將他額前碎發揚起, 露出飽滿幹凈的額頭。

兩個人就這麽看風景。

不知過了多久，葉自舒才聽到他問：“為什麽不怪我？”

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還在說剛剛的問題。

“為什麽要怪你？”她反問，“剛剛不是說了，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

“是因為我, 才會受傷。”許煙川又說，這次說話的聲音有點低。

葉自舒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無聊且沒有意義, 她不太明白為什麽許煙川要糾著這個問題不放, 她嘆了口氣, 說：

“責任不是這麽攬的，如果是你踹我一腳，我摔了受傷了，那肯定是你的問題。我受傷的原因, 是因為我走路沒有看路。就算不是因為給你找糖，也會因為別的什麽吃飯啊、逛街之類的原因摔的。”

說到“找糖”兩個字，她沒看他，像是有點兒不好意思。

“對了，星星糖，好吃嗎？”她直接轉移話題。

她送了那麽多瓶，寢室空桌上都擺滿了，他知道她問的是哪瓶。

許煙川輕笑，不知是因為糖，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臉上神色不再沈重，輕松很多。

“好吃，謝謝。”

葉自舒擺手，“好吃就行。”說到糖罐，她突然聯想起一樣東西，“哎呀，檀香木盒！”

“什麽？”

“奶奶送的鐲子！”葉自舒看著他，“我本來鎖抽屜裏，準備拿下來的，結果剛有點怕，忘了。”

“拿下來做什麽？”許煙川不解。

“還你啊。”葉自舒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那是奶奶給你女朋友的。”

許煙川不說話了，就這麽盯著她看，直到看到她不好意思的別過眼去。

他才說：“是給你的，你收著。”並不是商量的語氣。

葉自舒摳著扶手上面的鐵皮，碎屑紛揚落下，良久，她才“哦”了一聲。

“你剛剛說怕？”

“啊？哦，”葉自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寢室只有我一個人，你剛打電話，半天不說話，電話裏又有風聲，挺嚇人的...”

她說著說著，好像意識到自己因為一個電話就被嚇到，有點丟人，略低下頭，聲音也逐漸降低。

不自覺的，許煙川唇角帶了抹笑。

“肚子餓不餓？”

葉自舒還沒說話，肚子裏的聲音恰到時候地響起，她有些哀怨地嘆氣，去看許煙川，果然，他臉上笑意更甚。

“看來是餓了。”這次連聲音裏帶了笑意。

葉自舒是真的餓了，昨天中午根本沒胃口，晚上吃的清淡，她本是喜歡重口、愛酸甜的人，昨晚基本沒怎麽吃。今早的醬香餅就吃了兩口，豆漿都沒喝完，又和許煙川離開。

算起來，兩天都沒怎麽好好吃過東西。

“你想吃什麽？”她刻意忽略許煙川面上的打趣，問。

“吃你想吃的吧，”許煙川嘴角笑意不減，“省得等會兒又肚子叫。”

... ...

葉自舒選了燒烤。

學校門口的李記燒烤，做法是將各種新鮮食材先烤又煎，再加上各種醬料，制成糖醋麻辣味的綜合味型，葉自舒肚子餓時，總是第一時間想到這家。

要不是燒烤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她恨不能每天吃。

李記燒烤在學校正門門口，而他們現在在後門，定下要吃的東西後，兩個人一同從後門去正門。

中途路過記憶墻，葉自舒朝墻的方向指，“你知道記憶墻嗎？”

許煙川低頭瞥她一眼，“同學，我在漫大已經讀書三年了。”

漫大的人，誰會不知道記憶墻？

葉自舒笑，“我還以為你就每天學習，什麽都不知道呢。那你知道記憶墻，知不知道，那上面很多你的名字？”

“不知道。”許煙川轉頭朝記憶墻看去，一整面的墻壁，已經分不清之前是什麽顏色，墻面被五顏六色的、粗細不勻的字體填得滿滿當當。

他只知道漫大有記憶墻這個特色，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寫什麽，畢竟他沒有什麽珍貴到值得去專門記念的東西。

“都是你的名字呢。”葉自舒說完，又很輕聲地說：“也是，你都不在意。”

許煙川臉上是漫不經心的表情，誰在上面寫了他的名字，與他無關，走了兩步，他突然問：“你寫過？”

果然，葉自舒避開他的視線，她刻意指著旁邊的巨型紅色郵筒，“那個是失憶桶，你有沒有玩過？”

許煙川臉上帶上副了然於胸的神色，她真是，一舉一動都非常明顯。

他唇角彎了彎，跟著她話題走，“怎麽玩？”

“就是把你想要忘記的事情寫在信封上，然後投進去，投進去了，想要忘記的東西，就會被忘記。”

葉自舒很認真地給他解釋。

許煙川聽完，沈默幾秒，然後淡聲說：“沒用的。”

如果想要忘記的東西，真的有那麽簡單就能被忘記就好了。

這個紅色郵筒，是可以忘記那些記憶的人，才會去玩的。

有些記憶，根本忘不掉。

他走在她身邊，聲音很輕地從耳邊出來，但莫名的，葉自舒覺得話裏的語氣很重。

她微微側身，明明穿著很薄的白襯衣，她卻覺得他像是被什麽壓住了，顯得整個人都特別疲憊。

她想說點什麽話來安慰她，聽了很多遍的錄音很及時地在耳邊響起，葉自舒嘴巴張了張，還是閉上。

她不能說安慰的話。

肚子又咕咕兩聲。

許煙川感覺自己從逃無可逃的疲憊中脫離了出來，很神奇的，居然是因為某人肚子餓的聲音。

“你肚子餓都會叫這麽大聲嗎？”是真的很好奇的語氣。

葉自舒聽到他問，哀怨地捂住臉。

許煙川莞爾，不用看他都知道她臉一定紅成一片。

“因為這兩天都沒怎麽吃飯...”她聲音小到，一不仔細聽，就會散在風裏。

許煙川微怔，然後垂眸看她。

她依舊兩手捂著臉頰，還是對剛剛肚子裏發生的聲音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說沒吃飯的口氣，就只是平鋪直敘地表達而已，仿佛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明明有的。

許煙川轉過頭，女人穿著湖藍色的襯衣裙，頭發是墨一般的黑，像綢緞一樣，鋪在肩頭。

許煙川做事一向隨心所欲。

他伸手，放在她頭頂，揉了揉，手感也很好。

“那就走快點，”他收回手，腳步加快了些，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走到她前面。

又忽然轉身，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朝她翹起嘴角，“免得肚子又叫。”

不過短短的時間，竟然能轉換這麽多種情緒。

很奇怪的，葉自舒感到，她以前暗戀的許煙川，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有種在掀開霧蒙蒙的濾鏡，看到真實的許煙川的感覺。

不能掀開，葉自舒右手握住自己左手手腕，在心裏對自己說，因為不重要，她只需要，做她該做的事。

她思緒覆雜的垂眸那刻，許煙川眼底笑意更濃。

以為她害羞。

... ...

李記燒烤攤。

葉自舒和許煙川相對而坐。

已經選好了餐，燒烤攤上的濃郁香氣時不時飄來。

葉自舒只能餓得不停喝茶水。

而許煙川，時不時戲謔地看她。

“別看了，”葉自舒臉頰浮起兩朵紅暈，“不會再叫的。”

喝了熱茶水之後，胃裏有被熨帖到。

燒烤很快上來，葉自舒沒再管許煙川，埋頭苦吃。

一整個鐵盤的糖醋燒烤，很快便少了個尖。

許煙川本來沒什麽胃口，也沒打算吃晚餐。

見她吃得這麽香，仿佛是什麽絕世美味，沒忍住，也動了筷子。

一頓燒烤，兩個人吃得酣暢淋漓。

許煙川不愛吃辣，糖醋麻辣雖然糖醋味更重，麻辣味也不輕，他吃著，額頭上沁出隱隱的汗珠。

嘴唇也像塗了胭脂般，微微泛紅。

即使是心態已然變化如斯的葉自舒，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真是秀色可餐。

“許煙川，”她托著腮，看他吃了會兒，忽然問：“要不要玩個游戲？”

許煙川擡眼，嘴裏嚼著東西，他沒開口，眼神示意她開口。

葉自舒像是想了想，“打分游戲。就是朋友之間的關系打分。”

許煙川咽下口中東西，放了筷子。

“誒，”葉自舒伸出手掌，掌心對著他，“不用那麽正式，”她沈吟幾秒，“就只是，玩個游戲而已，輕松一點，我先來猜猜，現在，我們算是朋友了吧，兩分？”

許煙川很隨意地說：“不止。”

比朋友關系，還要好一點點。

葉自舒卻笑了，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那就算三分吧，許煙川，”她上身前傾，靠近他一些距離，“如果你覺得，我們的朋友關系，到十分了，記得告訴我。”

最後這句話，她沒再笑，也沒再害羞臉紅，神色非常認真。

她說是朋友關系，不是接受了表白之後的戀人關系。

但許煙川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想玩，“這游戲有什麽意思？”

“就...玩個沒什麽意思的游戲嘛，”葉自舒抿唇，聽到他不想玩，神色有些落寞，“我想試試，朝十分努力。反正你也知道，我對你的分值。”

是十分。

許煙川知道，他想了想，或許對他沒意思的游戲，對她很重要。

他看她兩秒，“好。”

葉自舒果然笑了，“如果到十分了，記得告訴我。”

... ...

飯後，已經很晚了。

葉自舒回寢室，其餘三人都到了，見她進門，詩尤很驚喜，“葉子你怎麽才來！”

“發生什麽事了嗎？你怎麽這麽開心？”葉自舒問。

她剛進門時，看到詩尤、孟樂然還有周語冰圍在一起，三個女生非常興奮地在討論什麽。

詩尤剛張嘴，她身後的孟樂然就立刻開口：“詩尤脫單啦！”

“哎呀！”詩尤轉過去拍她手臂，“你怎麽把我臺詞搶了！”

葉自舒早有準備，“哦~是哪頭豬的運氣這麽好，拱了我們詩尤小白菜？”

“還能有誰啊！”詩尤去挽葉自舒的手，“徐星火呀！”

葉自舒很欣慰地笑，“終於捅破窗戶紙了？”

“嗯！他開口的，”詩尤把桌上的手鏈盒子給葉自舒看，“他送的禮物，說是為了慶祝我們脫單。”

“請吃飯請吃飯！”孟樂然在後面拍掌，“去小酒樓可以嗎？”

她們寢室之前就約定過，誰先脫單，就要讓她的男友請大家吃飯。

“沒問題！我和他說過了，就看你們時間！明天都行！”

“哎真羨慕，我也想讓脫單讓男友請吃飯，現在我們寢室，就你一個脫單，你男朋友還有沒有單身男同學？”孟樂然問。

“許煙川？”周語冰忽然提到一個名字。

詩尤看了眼葉自舒，問周語冰，“你認識許煙川？”

“不算認識，但是知道。”徐星火為人高調，知道他等於知道許煙川。

“哦。”詩尤的興奮勁減了些，她不知道現在葉子和許煙川的關系是怎麽樣。也不好多開口。

“就這樣吧，我讓徐星火單獨請大家吃飯！許煙川就算了，重點可是我男朋友。”

孟樂然笑，“行，反正有人請吃飯就行。”

周語冰也無所謂地笑笑。

等孟樂然和周語冰去陽臺洗漱了，詩尤才去找葉自舒，“葉子，你和許煙川現在，什麽情況？”

“算朋友。”葉自舒輕飄飄地說。

“朋友...”詩尤不太理解，她依舊看不慣許煙川，但她答應過葉子，不多幹涉她和許煙川的感情生活。

“你別瞎擔心，”葉自舒食指在她蹙起的眉心輕點一下，“好好享受戀愛。”

果然，一提起戀愛，詩尤就臉紅紅，“嗯！”

... ...

同一時刻，徐星火也在寢室裏告知另外兩人，他已經脫單的好消息。

出乎他意料，許煙川和宋留白臉上都沒有什麽多的表情。

“也對，你們可能都覺得，我們倆在一起，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兒了吧！”徐星火笑得很開心，“現在，我也脫單了，煙哥也脫單了，就差你了，留白！”

他走到宋留白面前，“別老是去兼職，美好的大學生活，不能少了戀愛！”

宋留白手裏還拿著書，聽完他的話，只是彎唇笑笑。

不聽算了，徐星火心情好，對宋留白的反應不以為意，“煙哥，待會兒幫我看看明天穿什麽衣服？”

“有女朋友了是不一樣，都要開始在意穿著了。”宋留白偏頭，打趣徐星火。

“不是，明天要請詩尤她們一寢室的女生吃飯。”徐星火打開衣櫃，開始選衣服。

“為什麽？”許煙川奇怪。

“啊？難道你沒請嗎？”徐星火聽到這問題，衣服也不選了，看向許煙川，“詩尤說，她們寢室早就定下的規矩，誰脫單了，就要脫單的人的男朋友請一整個寢室吃飯的。”

許煙川不說話，他聽都沒聽過這件事。

想起葉自舒在他面前的樣子，她好像，也沒有把自己當成是他女朋友，以女朋友的身份對他要求過什麽事。

許煙川沈沈想著。

宋留白也看向許煙川，半晌，他問徐星火，“你們明天去哪裏吃？”

“小酒樓。”徐星火被轉移了話題，“下次再帶詩尤請你們，明天不好邀請你們去。誒，”他看到許煙川剛提回來，放到桌上的袋子，“煙哥，這是什麽？”

便利袋裏，放著一罐星星糖。

和葉自舒分開之後，許煙川沒有直接回寢室，而是去超市，買了這罐星星糖。

徐星火提到，許煙川把星星糖拿出來，“糖。”他把糖放在空出的那張書桌上，書桌上擺滿了葉自舒之前送的各式星星糖，這幾天，徐星火、宋留白沒事就倒幾顆出來吃著玩。

已經空了兩罐。

他把其餘的收起來，放到自己書桌上，朝他們指指剛買的那罐，“你們就吃這罐。”

不夠他再買。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許煙川的稱呼很多了耶：

“許狗”、“川川”，我覺得都ok，按大家的想法來叫都行。

有讀者說，許煙川會“洗白”，老實講，我並不覺得他有什麽需要“洗白”的地方。做錯了的事該付的代價要付，他也本來就是有自己故事的許同學。

喜歡或討厭，我都接受。

今天狀態一般，只寫了四千多，以後還是看狀態更吧，盡量多寫。不給大家打包票，免得你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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