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賭九輸。

阮青衣看著他緩緩搖頭，拒絕道：“皇上並非好賭之人，既然已經知道結局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要賭的無非是宇文璟所策劃的一切，不過是滿盤皆輸！

阮青衣心明，他無需要賭，賭不過是想要證明什麽，他卻不需要，而宇文梓卻迫切的需要，可阮青衣偏偏不想遂了他的意！

宇文梓摩挲在他臉上的手隨他的話聲緩緩往下移，在他說完之後，手剛巧落在了阮青衣突起的喉結上。

宇文梓俯下身來，臉向著阮青衣，低下頭細致地看他，唇角上揚，那雙眼裏盛著的仍舊是一片森冷。

他道：“多此一舉？！”上揚的尾音充斥著惡作劇般的玩味，“一個沒見過敗軍之將的頹然跟絕望的人，怎麽能知道博弈之下勝者為王的樂趣？”

那雙撫在他突起的喉結上的手慢慢的收緊，過程隨著的上挑的口氣而開始有了意味，很快阮公子那張俊臉憋的發青，那雙手力道仍如之前很緩的加重，箍緊。

縱然呼吸受阻，阮大家的定力還是不比尋常，跪地的姿勢不變，只是那張臉的顏色由青轉紫，那雙好看的鳳眼凸起在充滿血絲的眼眶裏。

宇文梓把他這副狼狽的樣子仔仔細細的看在眼裏，就在他承受不住，翻起眼白的時，漫不經心的撤手松開痙攣的身子，放任阮青衣頹倒在地上猛咳。

“這才不過是個開始，沒那麽容易死的！”宇文梓轉身坐到椅子上，一手托腮，半瞇著的眼欣賞地上蜷縮起身子劇烈咳嗽的人，眼中流露出的所有的神采皆被那陰狠的戾色堙沒。

阮青衣咳得猛烈，嗆出一口血，噴在淡色的地板上，一片艷紅的顏色，星星點點像是畫卷下點綴著盛開的紅梅。

他擡手用拇指將嘴角落下的血跡揩幹凈，微微側了下頭，笑的一副了然，“這個自然，那子母蠱得來不易，能養得活更是不易，聖上費這麽大的周折怎麽可能在它沒從我身體中取出就先將我玩死了，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阮青衣半坐起身子，用無所謂的調子繼續道，“還有，聖上倘若真的想阮某死，也不必用這種手法，直接一刀戳進來，幹脆的很，絕無轉圜的餘地，更不用糾結。”

聞言，宇文梓眉頭狠狠的皺了下，睜開半瞇著的眼，眼底的那份狠厲不加遮掩之後似巨浪洶湧， 握拳起身，身轉的決絕。

轉身留下的一句，“放心，不會讓你死，但絕對會讓你對死可望而不可求的！阮公子就不妨多享受一下這一刻活著的美好吧。”

淒清的大殿上回蕩起宇文梓最後的這一句，餘音久久不散。

宇文梓沒讓他死，的確也讓他過得算不得輕松。

不過阮公子坦然，不管什麽樣的苦楚，皆可受，皆可忍。

無非是傷及皮肉卻不傷及內裏的痛苦，要不了命，雖然過得辛苦，宇文梓卻沒把他扔進大牢，住的仍是之前的地方。

傷的重了便讓太醫徹夜不眠的醫治，等好了幾分，便把之前好了的疤都掀開重新過一遍。

阮青衣由著他折騰發洩，只是話越來越少而已。

既然圖的就是他活著生不如死的樂趣，阮公子心好，便送他這麽一個樂趣。

只可惜宇文梓沒有多少時間能夠親自來享受這份看著別人生不如死的樂趣，大西征討叛逆的近況不容他掉以輕心。

何況今日便是兩軍交戰的時日，他在等蘇隱的陣前戰報，已經無心其他。

此際也正如他所掛心。

初秋不寒，孤雁嶺的初秋，雨過天晴，一樣是暖意融融。

帶兵三萬還未徹底離開孤雁嶺，大西國帶兵征討的人已經截堵在前。

陸錦州勒馬，眼望頭頂青天，副將在耳邊的催促一直未停。

登上雁嶺，對面頂峰上人朝他仰起頭喊話，是慣常用的那些招降的話，喊得沒有半分真心，一戰一觸即發。

他親自帶兵殺上去，兩軍勢力懸殊……

鐵騎三千，略陣的僅有一千，說是帶兵一萬，這一戰出兵的卻還不夠一萬。

蘇隱在頂峰看得清楚，他略的陣普通不過，以陸錦州的能力跟所帶的兵力破陣並不難……

正因為不難，真心才可剖，往往是最簡單的局最容易達到收效。

頂峰之下，倆軍力量懸殊，陸錦州帶著的一隊人故意殺進一條死穴。

蘇隱於頂峰可見他背後銀翎羽箭的銳減，一箭絕非一命可擋！

陸錦州一味沖殺，做的是困獸之鬥，身後跟著去突圍的將士沒剩多少，也不過是同他一起做困獸之鬥而已！

屍橫遍野，殘肢斷臂血濺四野不是蘇隱願看到的，他擺手招讓副將喊話，讓陸錦州棄械投降。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存了僥幸的希翼……

那副將的聲音不是很大，卻因為地勢的緣故傳的回聲陣陣，蘇隱看到陸錦州在亂軍之中突然擡頭向著他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勾起唇畔露出一個挑釁的冷笑。

笑的格外輕蔑，就在滿臉血汙之下，笑的猙獰而輕蔑。

距離很遠，蘇隱看得卻清楚，甚至讓陸錦州的那個笑晃的一瞬失了神……

不過是一個晃神之際，陸錦州躬身拉箭，將一張弓拉至了極限，搭上的長翎羽箭繃緊在弦上，“嗖”的一聲，那支長箭離弦，直直向著蘇隱的心門。

來的太快，銀白色的羽箭似擁雷霆閃電之勢，快的如一道光在眼前一晃而過，就那樣毫無征兆的釘在了他的心門之上，蘇隱也只是覺得一股霸道的力量朝著他心口狠錐了一下，下意識的後退出幾步。

只是副將的驚呼聲讓他耳邊一震，轉頭的一下，他才看到心門上插著的那支銀白長箭，隨著自己的心跳輕微的搏動著。

他伸手按在心口處，並不是很痛，起碼他感覺不出多少來，他擡手推開副將，順著陸錦州的方向望過去。

陸錦州周圍的包圍圈不斷的縮小，他的將士不斷的增多……困獸之鬥終究不過是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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