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照例大西的早朝。

宇文梓頭疼不已，一手擱在眉間，揪揉出一片緋紅。

“聖上，臣以為李暢之案與小兒的命案牽連甚大，伶人阮青衣因交由刑部或大理寺看管，安置於宮內恐甚為不妥！”

“此事朕自有定奪，愛卿不必再多言。”

朝臣無一同意將阮青衣留在宮內，如此不合規矩的事，宇文梓自然難辦，除了用天子之威壓下來以外，他也想不到任何辦法。

“這兩樁命案朕自然會查個水落石出，至於伶人阮青衣暫且安置在宮內，免得被圖謀不軌的人盯上，死在牢裏，至於這案子，朕親自來審。”

在這朝堂多年，這皇帝的性子一幹朝臣自然摸得透，這話的意思已經再無回旋的餘地，一幹人只得沈默。

宇文梓揉了揉臌脹的太陽穴，問，“大理寺卿因何不上朝？”

“回稟聖上，沈大人風寒告假幾日。”

這沈然鬧脾氣，宇文梓能想得到，大理寺的牢門一日裏進進出出兩人，這宇文璟毀了牢房的墻拍拍屁股走人也就算了，就連疑犯都被轎子擡回到了宮中，還是他沈然的官轎，這委屈當真夠受。

宇文梓面上不動聲色，宣了退朝，扶著昏沈的腦子，擺駕到癿歆殿。

阮公子掐著時間醒來，將染血的衣衫換下，沐浴更衣。

派來照料他的還是昨夜伺候他的那名宮娥，名叫茵茵，阮青衣換了衣衫，坐在銅鏡前，看著茵茵拿了木梳給他梳頭。

“此時應該下了早朝罷？”阮青衣驀地開口。

茵茵梳頭的手頓了下，“公子……”

“昨夜許諾你親自面見皇上，自然是要兌現的。”阮青衣笑了笑，說的風輕雲淡。

倒是茵茵頭上冷汗涔涔，“公子莫說笑了，沒有皇上的召見，豈是尋常平民說見就見？”

阮青衣笑道，“可姑娘昨夜就說了，我一醒就要稟明皇上的，如今公子我也清醒了，自然不能讓皇上移駕，當然是請姑娘帶我面見聖上了。”

茵茵不及阮青衣，幾句話說的人便有些發懵，雖然滿心不願，卻也只得帶人朝著癿歆殿的方向去。

昨日皇上離開時，曾有旨意讓阮青衣醒來之後到癿歆殿通稟。

茵茵轉念，或許阮青衣說的也對，讓皇上屈尊移駕來看一個宮外的平民百姓，委實不合禮數。

阮青衣到了癿歆殿，得內監通稟，遣了茵茵回去，獲準進殿這才走進癿歆殿。

入殿後見著的便是跳腳的皇帝，只聽派去大理寺卿沈然府上的人一本正經的回來回話。

沈大人當晚回府，閉門謝客，對外宣稱風寒，臥病在床要好生休養。

尚書大人得知，單是治風寒的藥就派人送了三十多種，到後來連禦醫也請到府上。

據說接待的下人只給了一句“沈大人去山神廟求菩薩了驅邪消災了，不在府上”的話沒把劉尚書直接氣吐血身亡了。

去山神廟求的哪門子菩薩？！驅的哪門子邪？！消的哪門子的災？！

宇文梓臉都綠了，沈然這脾氣耍的分明，連他這皇帝的面子也不給，顯然是不滿他不管朝臣勸諫如此將阮青衣帶回宮中。

皇帝放下面子，派去沈然府上的人卻也被擋了回來，龍顏被駁，鮮少有皇帝能隱忍不發，宇文梓並未算在這鮮少之中，拍案撂下一句：“你派人去他府上傳朕的口諭，沈大人若是在府上，病重臥床，沒有咽氣就給朕擡過來，若是不在府上，去了什麽廟，你便派人把那什麽廟給朕拆了！”

領命去沈府傳話的帶刀侍衛雲野看著皇帝的綠臉，膽戰心驚，要知道這大理寺卿生就不是省油的燈，皇帝給了兩條路，他偏偏能走出第三條來。

為圖保險，雲野實在，補了一句還未措辭的話磕巴道：“皇上，那沈大人如果……如果……不幸……”

阮青衣一入殿就聽到了這段對話，實在沒忍住憋著的笑，“噗嗤”的笑出聲來，不怕死的隨口為那侍衛沒說完整的話補了四個字，“英年早逝？！”

癿歆殿內突然冒出把微沈喑啞帶笑的聲音來，略帶戲謔腔調就這麽道出了他的心聲，雲野的臉登時變白，朝著接話的那人看過去。

只見阮青衣青衫白臉，眨著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嘴角含笑，面帶春風，步履蹣跚的朝殿內走了進來。

雲野光看人還是晃了下神，不過面皮他見的多了，受高師傳教，對人的容顏也非執著，另一個念頭隨之自然而然就冒了出來。

這癿歆殿什麽時候由這般閑雜人隨便出入了？

卻見皇帝擡頭，綠臉似有好轉，像是受了這如浴春風的笑意感染一般，微微一笑，道：“那你就找副棺材給朕擡回來！”

皇帝這般神色，他便知這個時候不是秉奏的時機，於是看了眼半路冒出來的青衫公子，便告退出了癿歆殿。

皇帝重覆擡手揪揉眉心的動作，向後一靠，招手示意來人上前。

阮青衣擡腳往前，走近了隨手倒茶，殷勤一萬分給當今聖上作了隨侍。

沈府，沈然剛將上門的人打發了一批，轉至園內八角亭就見一人抱劍端正坐在廳內。

吩咐小廝在亭內擺了酒菜，沈然走進亭子，那人灰布衣袍坐在桌前，輕閉著眼，不長的頭發隨意的綰在腦後，臉前零散幾根隨風揚起，面容難掩奔波後的風塵之意。

“今日怎麽有空到我府上來？”沈然落座，開口問出一句。

“有事問你！”對面那人睜開眼，簡單回了四個字。

沈然倒了酒，擡手舉了舉酒盞，對面那人迅捷無比的端了酒盞，頭一仰，酒盞登時便空，沈然本以為他會直接說什麽，卻見他放了酒盞沒有開口的打算。

沈然只得開口，“蘇隱，你做個影衛，這樣拋頭露面往我這府上跑，恐怕不太好吧？！”說完用眼角瞟那人臉色。

蘇隱一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露臉了嗎？”

沈然無語，蘇隱的人皮面具和易容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連他這個算得算交好的友人都不知道他究竟長什麽樣子，也無所謂什麽拋頭露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