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照在海上，往岸上看，海岸、山水、建築被海水蒸騰的熱氣扭曲，似乎海市蜃樓。

李程昕和小勇哥的小舢板已經劃出很遠，海底入目的依然是蒼白的礁石和貝殼。

通過直播間的鏡頭，網友們也清晰地看見了海底。白色的石灘上零星漂著幾簇海帶和紫菜，其餘到處可見的是黑黑圓圓的海膽及貝殼的身影。

【⊙⊙！好多海膽！】

【這個潛望鏡好好玩，我也要回家做一個！】

【回家做潛望鏡那位，你家靠海嗎？】

【好多海膽啊！全部撈上來吃啊！】

【那麽多海膽，能賣好多錢了！】

李程昕結束了他那邊的海底觀測，擡起頭來，面色十分沈重：“海裏的這些海膽，因顏色得名為紫海膽，它們廣泛分布於華國沿海，它們原本確實是高級食材。但是受全球變暖的影響，紫海膽會變得食欲旺盛。海膽以海帶、紫菜等海洋藻類為食，然後大量繁殖。我初步算了一下，我們船下的海域每平方米差不多有10只以上的海膽。以船為圓心，半徑30米左右的圓形區域中，應該有三萬只海膽。”

【吃……吃掉它們？】

【有什麽是我國人吃不掉的？】

【讓我來！分分鐘吃掉十個海膽啊！】

“如果是這個密度的話，海裏幾乎都沒有它們的生物了……”李程昕說道。

這邊，小勇哥已經用漁網撈起來了幾個紫海膽。

“這就是明明是高級食材，卻沒有人捕撈的原因。”一邊說著，小勇哥一邊用小刀在海膽嘴部戳了幾下，輕輕一掰，就把海膽打開了。

海膽裏面空空如也，沒有看到大家預料中飽滿的海膽黃。

【誒？空的？】

【季節對的啊，明明是海膽黃的季節啊！】

小勇哥又把剩下幾個海膽都打開，把殼對著鏡頭，全都是空的，或者只有一點點黃色。

“這是因為沒有食物，所以海膽黃也長不肥。”李程昕回答道。

【那為什麽沒有食物，還會有這麽多海膽啊？】

“海膽明明沒有食物，卻死不了，而且繼續大量繁殖的原因，是因為海膽能在體能存儲營養，吃飽一次，基本就可以活上小半年。

“理論上，海膽已經在地球上存在了四億年了，甚至比恐龍還古老，是形態未發生過變化的活化石。它們不僅能吃海藻，還有海洋生物的屍體，甚至是海洋垃圾，它們都能吃。海膽的繁殖則更加簡單，雄性海膽向海中排出精子，雌性的卵子就能受精，一次性就能產出100萬個受-精-卵。

“海膽的天敵也只有海星、海獺之類的生物，這兩者在我們這邊的存在都不多。我推測事情的起因應該是近年來海水一直在變暖，水溫比正常值高出2.5攝氏度左右，導致了一場叫做‘海星枯萎病’的疾病襲擊了溫暖海域的海星，它致使海星的組織開始腐爛，肢體像花瓣一樣從身體上脫落。

“海洋變暖，也會讓海膽以為進入繁殖季節而食欲大開。緊接著，由於沒有了天敵海星，紫海膽開始肆無忌憚的大規模繁殖，而海帶作為這些紫海膽的主要食物不斷被啃食，直到幾乎消失殆盡，生物鏈在這裏斷絕了。

“海帶的消失還帶來了連鎖反應，近海一百多種生物由於沒有海帶作為食物而數量驟減，於是海底留下了一片片貝殼‘墓地’，但是數以百萬計的紫海膽卻像毛刺一樣覆蓋著海底。”

李程昕利用他大學專業所學到的知識解釋了海膽的生物習慣和他對這個現象的推測。

小勇哥開口了：“對漁民來說，這種海膽根本不可能賺到錢。因為沒人買，所以也沒人撈，結果這些空空的海膽反而越來越多。事到如今，真的已經束手無策了。”

【這可真是大問題啊！】

【死結啊！】

【漁民現在也不容易啊！】

小勇哥繼續說道：“在這四五年間，這片海域的海帶和海藻已經被海膽吃得所剩無幾了。”

李程昕正色道：“這個現象在學術上叫做‘海洋荒漠化’，海藻的消失，不僅僅是將海藻作為隱匿居所的小魚，在海藻中產卵的各類中型魚類，乃至在沿海生存的100種以上的生物都會隨之消失。同時，即使是不以海藻和海藻中棲息的中小型魚類為食的海洋水生生物，也會因為得不到氧氣而大量死亡，同時，海洋的變化還會影響到沿岸地區的區域氣候，使之變得更加炎熱幹燥。”

【這也太可怕了】

【子呈小哥哥家的海還有救嗎？】

【捐錢有用嗎？】

“現在這個程度的海膽泛濫，已經很難抑制了。等船屋先造好，有時間我研究一下先圈一塊地出來試試能不能改善海底荒漠的環境。再讓我想想啊，我記得之前讀書的時候，好像看到過關於海膽大量繁殖的論文。”李程昕思索起來，然後又在手機上一番搜索。

用“海膽”“威脅”“破壞生態”等關鍵詞作了一番搜索，網上出來的標題看似聳人聽聞，但卻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小小海膽攻占澳大利亞，將海底啃成荒漠》《海水變暖助長海膽吞噬海藻林》《唯一國家級珊瑚礁保護區遭受災難性危害》……

因為父母死於海難，李程昕已經很少刻意去關註有關海洋的新聞，甚至連返鄉好幾個月都沒有下過一次海。

“還真有這篇文章！這是東瀛國的一個海洋系教授寫的東瀛國面對紫海膽泛濫，最後轉為人工養殖的論文。”李程昕將手機伸到鏡頭前。

【喵喵喵？英文的？】

【好長，看不下去了……】

【一堆不認識的單詞，為什麽我看個直播都得讀英文文獻？】

【我才想起來，白皮小哥哥是海洋環境專業的……】

【⊙⊙？白皮小哥哥不是偶像嗎？】

“大意就是，給海膽餵白菜葉子30天，海膽黃就能增加10%以上，而且海膽黃還會變得很甜美。”

【厲害了老鐵！】

【餵白菜？你又在騙我吃你們家白菜了吧？！】

“這還有附圖。”李程昕繼續展示著自己手機，手機上是一張水族箱的照片。照片中，水族箱裏的海藻身上粘著一片片白菜。後面還有海膽內部的對照照片，前者和小勇哥剛剛開出來的海膽一樣空空蕩蕩，後者則明顯能看到橙色的海膽黃，只是相對於平時市場上見到的瘦了很多。

【我不信！我不信！】

【我特麽還真找到這篇論文了！機翻了一下，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天啦擼！】

“這個論文上說，人們食用的海膽的部位是其精-巢和卵-巢，所以，海膽會在六月產卵期前，一下子變得很肥厚。這個教授就在最適合養殖海膽的四月和五月期間，給海膽餵了蘿蔔葉、面包皮、橘子、金針菇、海參屎、薄荷、西藍花、白菜等一百多種產量過剩的食物，或是廢棄食材。最後發現，只有白菜海膽會一直吃下去。”

【這個東瀛教授好逗啊！】

【海參屎是什麽？主播真的沒翻譯錯嗎？】

小勇哥突然靈光一閃：“昕娃兒，不然我們就試試？反正剩下的白菜葉子哪兒都有，再不行讓丁大姐給我們快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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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能把海膽養出黃來？”東海叔吃驚地問道，“這種東西能養的話怎麽還會沒人撈呢？”

聽聞李程昕和小勇哥想試著養海膽，村裏的老漁民們紛紛跑來湊熱鬧。

“我們也就打算按照書上寫的試試，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李程昕解釋道。

“這要是真成了，村裏給你記首功！”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人群後響了起來。

大家往那邊看去，只見那是一位胖胖的老頭子，拄著一根拐杖，健步走來，陽光撒在他滿頭銀發上，顯得神采奕奕。

“瞿村長！”

“瞿村長也來啦！”

來人正是洪鳴村的現任村長。

瞿村長說：“這海邊的海膽真的是我們村的大問題了，一是近海的魚全沒了，生態破壞得很厲害；二是之前東海家還有其他幾家的養殖場也被它們害黃了；而且去年就有幾個孩子在海裏玩被海膽蟄了。

“我聽村裏人說了，你們兩個的助農直播做得很好。如果真的能把海膽的事情也解決，我們村說不定還能把海洋旅游重新發展起來。那時候，全村都得感謝你們！”

小勇哥連忙擺手：“我們真的就是先試試而已，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

“沒事，你們年輕人隨便試，昕娃兒還是學的這個專業也正好用用看。我就是過來和你們說一聲，養海膽這事，村子裏要人出人，要力出力。然後讓林一一算算村裏今年的預算，看看能不能也撥一些給你們用。你們船屋附近的地方隨便用，就不用再來村裏報批了。大家都在這兒，我就當面把這事兒說了。”

“好！”

“支持昕娃兒養海膽！”

“這要是真能成功，還怕沒人采海膽嗎？”

“你們也不想想昕娃兒這個大學生學的就是海洋環境啊，昕娃兒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的！”

大家突然都熱血起來，似乎已經看到了海膽養殖成功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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