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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是姐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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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顆

寧蔚楞了幾秒, 走過來捏住他的臉,狠狠往右邊一甩。

霍禮鳴一楞,然後低罵一句, “毛病啊。”

雖對年幼記憶不甚明朗,但這個動作, 和小時候的模糊印象忽地重疊,鑿出一條清晰的脈絡, 勾出似曾相識。

寧蔚恍了恍神,低聲吐槽:“跟小時候一樣混蛋。”

霍禮鳴抿了抿唇, 不算客氣地把人往客房推,“睡不睡?不睡就把床拆了!”

寧蔚:“……”

夜幕深降, 寧蔚背著吉他, 化好妝, 九點準時出門。

人走後,霍禮鳴走到窗邊打電話。

對方接得快, “小霍?”

“禮哥。”霍禮鳴問出這句話時,聲音不自覺地緊繃, “想跟你打聽個事兒,結果什麽時候能出?”

“快了,就這幾天。”對方笑道:“怎麽, 這次不一樣?”

霍禮鳴沒說話, 良久,才含糊地“嗯”了聲, “沒事兒,我就問問。”

還有幾天元宵節, 年過完了, 寒假也將過去。鞠年年約了佟辛一起逛街。去了才發現, 楊映盟也在。

一個寒假不見,鞠年年驚呼:“辛辛,你長高了耶!”她伸手比劃,“你以前只比我高這麽多,現在這麽多了。你什麽啦,我也想長高!”

佟辛興致缺缺,“我也覺得自己長了點兒。我不想長太高。”

“傻瓜。”鞠年年痛心疾首,“女生個子高多好看,穿衣服隨便挑,氣質也好,身材也好的。”

一旁的楊映盟冷不丁地說一句 ,“那也得看臉吧。”

“你什麽意思?”

“你明白的。”

“楊映盟你欠揍是不是?”

佟辛攔住氣急敗壞的鞠年年,“我身高分你一半行了吧。”

這倆歡喜冤家,待一起十分鐘準吵架。鞠年年氣呼呼地走前面,佟辛嘆了口氣,宛若一個老家長。

三人坐地鐵去市中心,這個點錯過早高峰,空晃晃的列車裏還有位置坐。三個人坐一排,晃晃蕩蕩的,看著車外明暗交替的廣告牌。

楊映盟看了眼佟辛,問:“他還追你嗎?”

佟辛差點咬到舌頭,隨即故作鎮定,不清不楚地“嗯”了聲。

“那就是還在追?!”

佟辛皺眉,“你小點聲音。”

小不了的,鞠年年耳力尖,聲音更大更尖:“誰在追你?!”

車廂裏的乘客望向他們,佟辛無語。

“我都讓你報警了,你怎麽還沒報?”楊映盟說得隱晦含蓄,“條件這麽好的你拒絕,幹嗎對一個這樣的人心慈手軟了?”

佟辛下意識地反駁,“怎樣的人啊。”

“小混混,混社會的,還愛打架,一看就沒上過大學。”

“沒上過大學的這麽多,你不要人群歧視。”佟辛不高興道:“還有,什麽叫混社會,讀完書,參加工作,誰還不是在社會上混呢。”

楊映盟辯駁:“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佟辛停了下,說:“我不知道啊。”

楊映盟這小少爺脾氣擦槍走火,委屈巴巴道:“你就是偏袒他。”

佟辛不說話了,若無其事地扭頭看車廂外的廣告牌。

到站,楊映盟一包子的氣沖去前頭。

鞠年年扯了扯佟辛的手,“辛辛。”

“嗯?”

鞠年年小聲的,篤定的,看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佟辛一怔,脫口而出,“不喜歡。”

“我還沒說是誰呢。”

“……”

鞠年年心靈雞湯看太多了,說話一套套的,“楊映豬說得對,你偏袒。偏袒意味著雙標,而雙標,代表著情不自禁。”

佟辛心口忽地一麻,像過了層電似的,看她好幾眼,不吭聲了。

鞠年年撇了撇嘴角,還有半句話沒說完:

沈默,意味著言不由衷。



元宵節這天,辛灩親自揉湯圓。一早上的買食材,和面,做事颯爽雷厲。佟辛在旁邊幫忙,一手的白面粉。

“面你得這樣揉,往裏頭發力。”辛灩不厭其煩地手把手教,“再和點面粉,對。”

辛灩的性格雖外放大咧,但對女兒卻是極富耐心的。從小到大,沒有對佟辛發過一次脾氣。幼升小的時候,佟辛單韻母和覆韻母傻傻分不清,拿著第一次語文考試不及格的試卷哭成了小花貓。

辛灩那天做了四臺手術,累得只剩半口氣。但仍是打起精神,笑瞇瞇地抽了條小藤椅和閨女面對面坐著,“我們家小辛辛也太厲害了,只差三分就六十了,一百分的試卷答對一大半呢。”

佟辛在這樣充滿愛與包容的環境中成長,張弛有度,也塑造了她身上天真不失的部分。

佟斯年昨天很晚才回,難得一天休息能睡個懶覺。八點半了,佟辛看了眼臥室門,她昨晚睡得早,問辛灩,“哥昨天又夜班啊?”

“沒。”辛灩哼了聲,“又去酒吧聽人唱歌了。”

提起這事兒,辛灩又有的念叨,“本來就忙,空出點時間也不知道做點正經事。你李叔都問了我好幾回,問斯年什麽時候有時間。”

“哥哥要相親?”

辛灩心煩意亂,面團都不想揉了,“他能記得這事兒我就酬神謝佛了,李叔的女兒,明芳姐姐你見過的。李家都主動拋出橄欖枝,你哥說忙,一拖再拖的。”

佟辛:“哥哥不是忙,是不想。”

辛灩一手掌重重按在面團上,“不想不想,二十八、九的人了,有時間就去酒吧聽歌。我看他是想轉行當歌手。”

佟辛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辛灩也就一時情緒,不至於真埋怨兒子。她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你哥工作這麽忙,再不抓緊,怕是要娶不著媳婦兒。”

今天天氣放晴,明亮的太陽懸掛高空,天空也是純凈的湛藍。樓棟之間漏出一小塊,一長道白色雲團橫跨天際,像極了初夏。

寧蔚一天沒回來。

霍禮鳴起床的時候,特意站在門口看了眼她房間。幹凈,整潔,桌上擺著彩條樣式的化妝包。

霍禮鳴已經出去辦完一輪事,下午到家,還是沒見她人影。在屋裏溜達了一圈,上海的座機號碼打來電話。

他手機沒換號,乍一看以為是小廣告,拖到最後一秒才按了接聽。那頭問:“是霍先生嗎?”

霍禮鳴沒搭腔,開著免提擱一旁。

直到那邊說了一句話,“我們是同莘醫院生物遺傳科,您這邊委托的檢測結果出來了。”

霍禮鳴如垂死病中驚坐起,瞬間清醒了。

他打開郵箱,迅速翻開報告掃描件。這類報告的格式、內容,他熟得不能再熟。目光掃至最後一頁——

半世所寄,蓋棺定論。

白日艷陽為深夜騰挪,城市霓虹閃爍。霍禮鳴坐在出租車裏一秒沒耽誤,萬物似有感知,這一路開去鬧市,竟難得的沒有堵車。

MIS酒吧,人頭攢動,吧臺都坐滿了人。

霍禮鳴找人拼了桌,在最後排。

燈光已經變暗,從焰火紅到煙花藍,一圈圈的光影游晃朦朧。唯有臺上正在試音的寧蔚光鮮耀眼。

她一身朋克裝,馬丁靴,兩條腿筆直勻瘦。她的肩頸優越,無論何時,都像一只高傲的天鵝。

寧蔚坐在高腳椅上,疊著腿,一派悠然從容。前奏響,音樂起。那是一首粵語歌。

“人生艷如花卉/但限時美麗/一覽始終無遺/回望昨天劇場深不見底/還是有幾幕曾好好發揮……”

霍禮鳴一口灌下半杯酒,眼底像被煙熏著了,深邃且悵然。他聽了寧蔚一整晚的歌,腦子裏想把那些破碎的記憶完整拼圖。

酒盡了,歌停了。

霍禮鳴深吸一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淩晨三點,寧蔚背著吉他出酒吧。

“餵。”柱子後面的霍禮鳴懶洋洋地出聲。

寧蔚嚇得一哆嗦,看清人後,陡然火大:“大半夜的跑這兒來做什麽?”

霍禮鳴雙手插兜裏,黑色外套薄薄的,似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他看著寧蔚,還是那副懶得打不起精神的語氣,“……改名幹嗎?叫霍麗美不挺好的嘛。”

寧蔚楞了下,快要被這三個字燒著了耳朵,她眼神定定,“鑒定結果出來了。”

霍禮鳴鞋底磨了磨地面,“嗯。”

寧蔚嗤聲一笑,波瀾不驚地問:“所以,準備怎麽對親姐,嗯? ”

霍禮鳴還認真想了想,平靜道:“明天帶你去派出所。”

“幹嗎?”

“把名字改回來。寧什麽蔚?我看霍麗美就很美。”

寧蔚臉色崩了,“死開。”

霍禮鳴嬉皮笑臉地追上來,“死不開,我是你弟弟啊親姐。”

寧蔚:“……”

兩人唇槍舌戰地一路到家,是冬夜,天邊卻有圓月。

霍禮鳴想象過無數次和姐姐相認的場面。痛哭流涕,抱頭痛哭,或是說上幾句矯情話,再幹脆物是人非、沈默以對。

卻從未想過會是這般情景。

怎麽形容呢?

霍禮鳴想到了生日那天,在佟辛家吃的那頓晚飯。熱鬧的,自然的,被煙火氣錦簇抱擁。

到家,寧蔚蠻霸道地指揮,“主臥讓給我睡了啊。”

霍禮鳴冷笑,“睡,你睡,我床下養了一籠子老鼠。”

寧蔚無語,“你到底經歷了什麽,竟長成了這樣?”

霍禮鳴淡聲說:“沒經歷什麽,也就認了個上市集團老總做哥哥,上海兩套房,三輛車,存款五百萬,長得稍微出眾了那麽一點點。”

寧蔚忍不住笑出聲,“毛病。”

不再搭理,她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出來,霍禮鳴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寧蔚叫他一聲。

霍禮鳴轉過頭看著她,目光沈澱而認真,“我想問你個問題。”

寧蔚靜靜站立。

“這些年,你有沒有找過我?”

男人年輕的面龐輪廓流暢,眼裏也有了隱晦的蓬勃期盼。

半晌,寧蔚說:“從未放棄。”

第二天,霍禮鳴煞有其事地找了支筆和本子。同時給佟辛發了條信息:“[戳一戳]”

佟:“[問號][問號]”

霍:“回覆挺快啊。”

佟:“我正好在給朋友發解題步驟,是順便,不是特意回覆你的。換做平時,我不會這麽快回覆的。”

打這段話時,佟辛手指都快摩擦起火了。

她好像忘了,越解釋,就越掩飾。

霍禮鳴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現在有空嗎?”

佟辛啟了啟唇,正想著該怎麽答。

霍禮鳴:“我在你家門口。出來?”

佟辛:“……哦。”

出去之前,她在衣櫃前猶豫了兩分鐘,穿哪件外套好。這件新的上次穿過了,鵝黃色的也看過了,黑色有點兒顯老氣。

最後,佟辛選了件淡水粉的早春款毛衣開衫。

霍禮鳴等在門口,一眼就能看見他挺拔的背影。察覺動靜,他轉過身,先是將佟辛從頭至尾掃了眼,最後盯著她的毛衣開衫,“穿這麽少,不冷?”

“不冷。”佟辛把手悄悄背去身後,指尖已經快凍沒知覺了,“你找我什麽事?”

霍禮鳴沒再追問,往右一步,不動聲色地擋住風口。

“幫個忙,會取名兒嗎?”

“取名?”

霍禮鳴興致頗高,看得出來,心情輕松愉悅,甚至一種隱隱的示好,“佟醫生太忙,我不好去麻煩他。怎麽樣,小學霸,幫個忙唄。”

佟辛腹誹,原來只是看上了她的才華。

多大點事,佟辛答應下來。

佟辛語文成績很不錯,寫得一手好作文,讓她取名,無非就是引經據典,取幾個有內涵的好名。這事她有經驗,年前就幫小表姐的新生寶寶取過名字。

佟辛坐在書桌前,想了想,給霍禮鳴發信息:“男生女生?”

回覆很快:“女。”

那還挺好取的。佟辛順手默出兩句詩:

“重重疊疊上瑤臺,幾度呼童歸不開”——瑤臺不錯。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聲晚,意境唯美。

“帝鄉明日到,猶自夢漁樵”——漁樵,寓意深刻。

佟辛很認真,想著再翻翻詞典,多備幾個供他選擇。等她寫了十來個,覺得差不多了才拿起手機。

頁面還停留在十五分鐘前和霍禮鳴的對話框,所以新消息沒有提醒。看了才發現,那條“女”消息後又補了一句:

“就是上次給你開門兒的姐姐。”

佟辛無語,心涼,郁悶,憤怒。

給她取名?

她配不上這麽好的名!

佟辛把紙蓋住,定神數秒,緊抿唇瓣,提筆揮字。

時間撥後兩小時,寧蔚今天接了個商場開業的演出,中午才到家。開門時,踩著了門底縫裏的一張對折的小雛菊信紙。

她撿起來,也沒打開,問霍禮鳴:“你的?”

一看就知道是佟辛塞的。她敲過門?怎麽沒聽見吶?

寧蔚兩手指夾著信紙,似笑非笑,“你的情書。”

“別胡說。”

“知道小雛菊的花語嗎?”寧蔚晃了晃信紙,“‘深藏心底的愛’,俗稱暗戀。”

霍禮鳴無語,但很快心情愉悅,忙不疊地催促,“你打開看看,我讓隔壁的妹妹給你取的名。”

“取名幹嗎?”

“周一去派出所,把你戶口改回霍姓。我知道你嫌霍麗美難聽,你從裏面挑一個,佟醫生的妹妹成績挺好,比我取的好。”

寧蔚一時竟不知從哪裏開始吐槽。她打開手中的雛菊信紙,看了幾個,差點昏厥——

霍旺財

霍春香

霍艷秋

霍美紅

最後一個:

霍翠妞。

這個名字旁邊還畫了一個大拇指,意思是這個最棒。

第二天清晨,天氣真的開始回暖了,還有兩周立春,太陽迫不及待地開始脫去冬衣,罩在人身上時,竟也有了蓬松的暖意。

過兩日就要開學了,佟辛約了鞠年年一起去買文具和書。她今天裹了件厚厚的格子大衣,翻領帽,紮了一個高高的丸子頭,清新甜美得像春天裏破土的萌芽。

佟辛不記得帶沒帶手機,低著頭從包裏翻找,路過霍禮鳴家時也沒註意路邊站了個人。

寧蔚裹著寬大的棉襖,露出巴掌大的臉,眼睛艷麗多情,不輕不重地叫她:“嘿。”

佟辛驀地一怔,擡起頭,目光瞬間帶刺,如臨大敵。

寧蔚被她這反應逗笑,怎麽了這是,吃人啊。

佟辛被她神情……驚艷到了。

怎麽說呢,她的審美一直很傳統,無論男女。而寧蔚是典型的艷色美人兒,一顰一笑,上揚的嘴角都透著零星的風情。

寧蔚帶著笑意,慵懶懶地問:“妹妹,對姐姐有意見啊……”

佟辛被美色所惑,純屬看呆的。

但在旁人眼裏,就像受欺負的委屈模樣。

安靜間,不知何時開過來的白色車身滑下車窗。下夜班的佟斯年一只手撐著窗沿,另只手搭著方向盤,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寧蔚身上。

他倏的彎唇,人如春風,笑意溫潤,對寧蔚說:“妹妹……對我妹妹有意見啊?”

那個尾音很微妙,深意婉轉,隱約帶著迷人的小魚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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