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擰著眉毛又窩在沙發上，縮成一個團兒，也不說話，安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問著：“你怎麽了？”

貓兒眼底水光波瀾，超級委屈地窩進她的懷裏，牽著她的手放在被氣體撐得隆起的腹部，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喘息，這明顯著讓她揉的動作安生再看不出來可能就是傻瓜。

她帶著試探地問著：“我幫你揉揉會好點嗎？”他超級乖巧地點頭，嗚嗚低哼著。他不是個嬌氣的人，那麽多次輸血長針紮入肌膚的時候都忍住沒有喊一次疼，但是現在有一個女孩問他幫他揉揉會不會舒服一點的時候就忍不住將柔軟的肚皮送至她的手心。

他像是一只貓，而貓科動物對於肚皮的保護遠勝於其他動物，此時此刻他完全信任女孩，抓著她的手低哼著：“安生，肚肚脹氣了，唔。”

安生很僵硬地抱著掛著身上的他，她還沒有完全適應他的突然轉變，怎麽前幾天還一副高冷男神的他現在就是這個畫風，各種撒嬌賣萌，讓她措手不及。

揉著揉著淳樂舒服地睡著了，臉滑著滑著就落在了安生的胸口上，女孩子的胸是飽滿的，即便穿著胸衣也像是棉花糖一般誘人，他本能地拱到她懷裏，高挺的鼻梁恰到好處地停在中間的溝壑處，溫熱的氣息噴灑地安生面紅耳赤，但是她卻沒敢動。

一方面因為她知道淳樂的日子不多了，他們可以這樣享受歲月靜好的機會越過越少，另一方面是因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青色黑眼圈，他大約是晚上不舒服所以都沒睡個安穩覺，可以讓他這麽趴在自己懷裏睡一會兒也挺好。

她一直小心地扶著他不讓他摔下去，忍著胸口一陣陣暖風的吹拂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忍不住放松了許多，她看著他腦頂的發旋出神，仔細地數著時間。

她不太喜歡將心愛的人生命倒數的感覺，但是看到他已經開始頻繁地暈倒就知道她還是沒能拖慢他病情惡化的進程，只是這個身體的主人似乎對於疾病並不懼怕，他每天都笑著，還能毫無芥蒂地撒嬌。

他這一覺睡了好久好久，在夢裏他感覺到母親抱著他哄他說別怕，不像現在父母都不在身邊，他一個人拿著銀行卡自己掛號，自己輸血，自己承擔眩暈後的一次次虛軟無力。

他感謝安生走入他的世界，幾乎就在她第一次顫抖著抱著因為貧血癥狀而暈倒的他的時候他就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那時候他說他們不合適，但是多麽希望她說沒關系。

他等到了那個命中註定的女孩，盡管她看上去笨笨的、呆呆的，長得也不是那種驚艷的美，但是他愛她，他想要把自己能給予她的最好的屬於男友的寵愛都給她。

他要成為她生命中最絢爛的一道煙火，哪怕最後還是被疾病戰勝了他也無怨無悔，他可以大聲對她說：“再見，安生。”這既是對她的告別也是期許下一次相遇。

安生僵硬的抱著懷裏的他，這才意識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又少了幾個小時，重逢後只剩下一千多天，而到今天他們之間只剩下999天，以前覺得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很長很長，可是現在她恨不得一天就是一年，這樣就能和他永遠不要分開。

他就這樣窩著睡了好久，小奶貓似地將頭埋在她的懷裏，醒來時看到她依舊紋絲不動的耳垂泛起了紅暈，看著超兇的說著：“小短腿你一點也不體貼，都不給我蓋被子。”

他貧血的癥狀依舊有，起身過猛導致的眩暈使他再度跌入安生的懷裏，將女孩的臉嚇得慘白，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萬種可能但是很快又被他的聲音打斷思緒。

“頭好暈，揉嘛。”

她機械地給他揉著太陽穴，依舊驚魂未定地心跳居高不下，她發現明明還有兩年多的相處時間她已經承受不了了，她承認自己的膽怯與懦弱，但是重來一次她就是要好好愛他。

淳樂鯉魚打挺似地在她懷裏翻了身，修長冰涼的手指捏著她的臉頰一臉疑惑：“安生，你為什麽臉色這麽難看，生病了麽？我帶你去醫院。”

她尷尬地扯扯嘴角回答說沒有，看著時而撒嬌時而霸道時而一本正經的他更是心痛如絞，她過了許久才說道：“樂樂，你可以跟我講講你這些年怎麽過的嗎？”

他滿不在乎地將自己的求醫過程用這樣的話帶過：“就是貧血癥狀特別嚴重的時候去輸個血嘛，也沒啥可說的，哦，我沒有脾了。”

看著安生一副要掉眼淚的樣子淳樂著了急，大貓似地蹭著她的臉頰：“不許哭，不許哭，你抱抱我就好了嘛，我有小短腿。”

她將他抱得極緊，好像要將他揉進懷裏，直到他吃痛地小幅度顫抖著吶喊：“痛痛痛，哪有你這麽抱人的。”

安生猛地松開手但是身上的人兒也沒有移開，還是趴在她懷裏，好像已經跟她合二為一，他淡色的睫毛下一雙亮眸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外加一點小心翼翼。

“安生，可不可以晚上留下陪我，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就抱著你睡覺覺。”

她猶豫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這個要求，畢竟長這麽大從未做過在夜間和異性共處一室的事，她也擔心發生些什麽，她很膽怯，但又不忍心拒絕她愛了兩世的他。

淳樂很失落地松開她，抱著腿窩成一個團，小聲嘟囔著：“你一點也不相信我，我好難過，你走吧，唔。”

他的病讓他註定活不了多久，身邊的男孩子大多數都不是處但是他不會讓心愛的女孩失去貞潔，他愛她所以不能毀掉她，可是只是想抱著她睡一個安穩覺這樣的小願望都不能滿足嗎？

安生糾結了許久還是答應了，她賭他是個正直的人，現在還太早，而且他們只有兩年多的相處時間了，她只是想談一段純真的校園愛情，對於成人間的戀愛還沒有期盼，甚至有些恐懼。

她恐懼失去貞潔後要與他道別，恐懼自己的父母知道自己在校期間做了這樣的事，也害怕周圍人知道後對她的指指點點。

她與他離了很遠，聽著他綿長的呼吸聲傳來卻不敢閉上眼睛，睡著睡著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柔軟的臉頰貼在她手臂上喃喃自語：“安生，你抱抱我嘛。”

她僵硬地抱住他，但是腿卻下意識地屈起擋在兩人之人，他滿足地合上眼眸睡得香甜，原來有一個人陪著這麽的幸福，他喜歡這樣的時光。

夜間的時候他突然驚醒，大口大口地喘氣，嚇得安生一個激靈，碰他也不是不碰也不是的，準備打120的時候突然聽他哇地一聲哭出來。

這讓安生整個人懵了，楞在床上跪坐著，他拱到她懷裏，特別委屈地抽噎著：“我夢見我死了，你跟著別人跑了，難過，我做噩夢了你都不抱我。”

安生本以為只有女孩子才會不講道理，但是到了淳樂這兒完全亂了套，他蠻不講理還撒嬌賣萌，偏生他長得極為精致，像是童話世界裏走出的王子，讓安心用盡了力氣去愛他。

手摸向他臉頰，一滴眼淚也沒有，這才明白自己上了當，但是安生卻沒有推開他，而是捧著他的臉蛋認真問著：“樂樂？你真沒事吧，你嚇死我了，我差點打120。”

他伸出長腿按開了燈的開關，將安生擁入懷裏，喃喃自語：“安生，我要是死了你怎麽辦？我好怕那一天。”

安生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僵硬著拍著他的手背安慰著：“你別怕，我現在不是陪著你嗎？怎麽會做噩夢？”

淳樂將下巴搭在她的頭頂，超級委屈地開了口：“你都不抱著我睡，晚上一直睡不好嘛，多大點事兒。”

燈光下他的皮膚很白很白，沒有一絲血色，安生讓他松開手將他按回枕頭上，想了好久把小手遞給他：“手給你可以睡著嗎？你的臉色好差。”

他纖長的睫羽上下開合著，較之白天更為乖巧，抿了下唇輕聲說著：“安生，可以抱抱我嗎？已經很久沒人抱我了。”

她的內心鬥爭了許久，心一橫將他抱在懷裏，他只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而且他們在一起的時光真的不多了，她信任他。

他即便被抱著還是縮成一團，睡得也不安穩，囈語聲讓安生聽了好難過，心肝兒都顫抖著疼：“別走，我不要做手術，針好粗，不要。”

她回想起輸血的針頭，他那時候漫不經心的她以為他早已習慣，沒想到每一次他都帶著恐懼，只是強顏歡笑罷了。

他的家人不在身邊，他強堆砌起堅強面對疾病，他時常因為貧血暈倒在街頭巷尾，但是再爬起來時又裝作滿不在乎，她以為他本性樂觀，不想夜晚還是將他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出來，那一夜安生沒睡，一直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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