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一瞬間凝固住，俞醉兀自咳嗽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因著咳嗽他的脖子和臉都呈現淡淡的粉色，在燈光下一照，就像是羞紅了整張臉般。

俞醉正想開口解釋，才說了一個字，服務生就把他們點的東西端上來，硬生生打斷他的思路。

陳放然沈著臉默默盯著俞醉，俞醉被盯著很是尷尬，他總覺得陳放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了。

輕咳一聲，俞醉說，“我不是那意思。”

但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夠說服力，也是，有誰會相信一個人會不求回報的去捧一個十八線歌手。

他和劉茶幾年好友，聽劉茶說過圈子裏的事，多的是金*主包*養年輕漂亮的小男孩小姑娘，圈裏人都見怪不怪。

就連劉茶也包了一個水靈可人的小明星，俞醉見過那男生一面，真真是青蔥般鮮嫩，怪不得劉茶也把持不住自己。

俞醉不禁去看陳放然的臉，那張他年少時魂牽夢縈的面容就在面前，當時求而不得，而今只要陳放然同意，他就可以把自己喜歡的人攬進懷裏。

俞醉是個男人，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心動了，可這種心動伴隨的是對陳放然的辱沒，他不想這樣做。

沈默半晌，到底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俞醉恢覆了正常神色，口氣隨意道，“你不信也沒辦法，其實我是你的歌迷。”

他拿著刀子給自己切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裏，盡量以最平淡的語氣去描繪年少的暗戀，“我第一次聽你唱歌，就喜歡上你的聲音，你不紅太可惜了。”

他自個在心裏默默加上一句，不僅你的聲音，連你這個人我都惦記上了。

陳放然不動聲色的看著俞醉，似乎在思量俞醉話裏的真實性，俞醉也看他，雖然俞醉已經盡力在掩蓋，但他依舊能發現那隱在眼底的淡淡的欽慕。

“無功不受祿，”陳放然終於肯開口，客氣道，“謝謝你喜歡我的歌，但你和我只是校友關系，其他的就不必了。”

俞醉就知道是這樣，心裏其實有點不甘心，他覺得陳放然還是把他當成那種人，不然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語氣疏離至極。

他輕輕笑了下，沒再提要捧陳放然的事情，只說，“吃面吧，要涼了。”

這頓飯吃得無滋無味，嘴裏的牛排嚼起來像是橡皮筋一樣，俞醉吃了兩口就沒再吃下去了，一擡頭，陳放然盤子裏的面也就動了一叉子。

想來陳放然早就想走，俞醉覺得沒意思，再待下去對兩人而言都是尷尬，本來陳放然就不認識他，估計是看在劉茶的面子上來見他一面。

於是他把刀叉一放，皮笑肉不笑的對陳放然道，“這頓我請學長。”

陳放然沒反對，等俞醉把錢給付好，兩人一同起身出了西餐廳，外頭正是寒風瑟瑟，離開了溫暖的室內，凍得俞醉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

他和陳放然告別，對陳放然揮揮手，“回見。”

陳放然也對他點點頭，兩人的車子放在反方向，俞醉忽生出點分道揚鑣的感覺來，實際上，他知道這句回見不過客套話，兩人估計也不會再有交集。

說不上難過，就是有點失落，這麽多年，他唯一動心的就是陳放然，好不容易再見一面，結果還就真的只是一面。

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

俞醉頓住腳步，用手隨意抓了兩下頭發，又回過身，“陳放然。”

這次倒不是以學長叫他了。

陳放然正在開車門，聞聲把目光放在俞醉身上，好奇他還會說什麽。

俞醉站在寒風中，頭發有點亂，一雙眼睛極其有神，沖著陳放然喊，“你要改變主意了，隨時聯系我。”

說完他又特別瀟灑的揮揮手，仿佛不知道自己為說這句話經過多少次七拐八彎的心路歷程，他不等陳放然回答，快步走到車邊開了門坐進去。

透過車窗，看見陳放然在外頭站了幾秒，也進了車子，松了一口氣。

他這麽著急進來，只是怕陳放然再一次拒絕他。

九年了，那股當初被壓抑住的情愫似乎在一瞬間又生根發芽，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動著，俞醉靠在車上笑了一聲，他沒想到，自己已經二十四了，面對陳放然還是那麽的沖動。

回到家就接到劉茶的電話，劉茶呱啦呱啦的拋出一大堆問題，問他進展怎麽樣，問陳放然有沒有答應。

俞醉脫了衣服癱到沙發上，興師問罪道，“你和陳放然說了什麽，他以為我要包他。”

劉茶反問，“你不就這個意思嗎，難不成還真只出錢不出力？”

出力二字怎麽聽都有點別樣的味道。

俞醉一噎，隔了一會兒才說，“我還就真只出錢不行嗎？”

“行，你是正人君子，有錢沒處花，”劉茶把他一頓誇，不知道是嘲笑還是佩服，“俞醉，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俞醉沒說話。

“人陳放然都答應見你了，你還不好好把握機會，這些年我早看你不順眼了，要不是你不肯，我們都湊一對了，還輪到什麽陳放然。”劉茶頗是恨鐵不成鋼。

至於湊一對這事，也有段往事，大學剛畢業那會，劉茶被談了一年的男友劈腿了，那段時間可謂傷心欲絕，也開玩笑說和俞醉在一塊得了，當然，他們兩個要真看對眼，早就湊一起了，這只是玩笑話。

只是劉茶為情所傷後，就不再認認真真談戀愛，這些年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好幾個，俞醉再沒見過劉茶對誰動真格。

俞醉低聲說，“劉茶，他不一樣。”

陳放然於俞醉而言，是年少捧在手上怕摔了的水晶球，需得小心翼翼的呵護著，盡管再見他已經不是當時唯唯諾諾的模樣，可他對陳放然那份心依舊沒有改變。

他不願意用不純粹的關系把陳放然綁在自己身邊。

“哪不一樣了，大家都是兩只眼睛兩條腿，他陳放然再好也就是個男人，”劉茶為他不平，“你喜歡他，能把他拿下才是本事，他要願意了，頂多算是各取所需。好不容易遇見一個稱心的人，像你這麽磨磨唧唧，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俞醉被他逗笑，竟然隱隱覺得劉茶這話說得好像極有道理，意識到自己又歪了念頭，及時把自己半只差點踏出去的腳收回來，“你怎麽比我還激動，不知道還以為你在蠱惑我呢。”

劉茶那邊哼了聲，“你看著辦吧，反正還有聯系方式……你們不會互刪了吧？”

“你把我當小學生？”

還玩兒互刪那一套。

他和劉茶又聊了幾分鐘，就把電話掛了，隨即打開微信看和陳放然的聊天記錄，頁面停留在最後的好字，寥寥幾句翻來覆去看，也不能看出朵花來。

俞醉嘆口氣，算了，本來也沒奢望能發展點什麽，就當緬懷一下青春罷了。

日子有條不紊的繼續過著，轉眼過去一個星期，到了俞氏談判的日子。

俞醉就和俞秦一大早整裝完畢，俞行推門而入，問他們兩個準備的如何，俞醉把基本情況說了，又讓俞秦把東西都收好。

“記住，這個案子拿不下也沒關系，多積累點實戰經驗對你有好處。”

一轉眼，俞行又和俞秦說話了，俞醉沈默的聽著，才聽見俞行道，“你多幫襯著點你弟弟。”

俞醉頷首，兩兄弟出了公司，俞秦不住往俞醉身上湊，喃喃著，“哥，好冷哦。”

“上了車就不冷了。”

俞秦愛和他撒嬌，俞醉早就見怪不怪了。

兩人一路聊著天，很快就在一棟大廈停下車——張氏，地產界的龍頭老大，穩坐寶座二十多年，董事長張老已經七十多歲還未退位，也算是一個傳奇人物了。

今天是場硬戰，俞氏雖說規模不小，但對比張氏而言還是單薄了些，況且競爭對手也不容小覷，俞醉心裏其實沒有底。

兩人道明來意，由工作人員領著他們上接待室，他們來得早，接待室只有幾個人。

都是對家，看彼此也就不順眼，但表面功夫做得極好，樂呵呵在聊天。

俞醉昨晚睡得不太好，又開了車，坐了一會起身找洗手間洗臉，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有員工帶他去了，俞醉道謝，洗過臉出來正往接待室走，眼睛一晃，忽然看見個熟悉的身影，頓住腳步不動了。

那是，陳放然？他怎麽在這。

俞醉心生疑惑，只見陳放然進了一間房，不由得疑慮更深，隨手擋住一個員工，指著門的方向問道，“你好，請問剛剛進去那個房間的男人是你們這兒的員工嗎？”

他問的是個女孩子，女孩子盯著他看了一會，臉色緋紅，半晌才道，“你說那個帥哥嗎？”

俞醉點頭，女孩子支支吾吾的，好像不知道怎麽說，“那，是我們經理的……朋友，抱歉啊，經理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俞醉更加迷茫了，他們經理和陳放然是朋友，那為什麽做出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你們經理是誰？”

女孩子把名字說了，俞醉記在心裏，又看了那禁閉的房門一眼，這才皺著眉回招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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