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15日

蕭末……什麽都沒做。

就在他的側前方，守在樓梯口的兩名大兵已經看到了他們，並遠遠就對他們擡手行禮。

蕭末連忙點頭回禮。一路行來，他說怎麽有點別扭，但剛才他只顧埋在自己的情緒裏，以至於沒註意到路邊其他人看到他的反應，雪裏紅也沒提醒他。

他們為什麽那樣看他？

怕別人看出他昨晚做了什麽，蕭末把腰背挺得更直。

大兵們看他的眼神亮晶晶，一雙眼睛簡直包含了千言萬語一般，他走過了還再盯著他看。

蕭末感到背後火辣辣的，忍不住悄悄加快腳步。

“你昨天救治張華少將的事已經傳開，這時候隱瞞你的能力已經沒有意義，相反讓那些大兵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他們會把你的安全級別放得比這個基地的最高領導人張華還要高。這時候誰要是敢打你的主意，不需要上面怎麽號召，那些大兵都會活撕了他們。”

“我沒做什麽，我只是……”蕭末摸摸鼻子，沒有感到驕傲，反而覺得有點尷尬。

“不過他們只知道你有醫療能力，其他你就不要暴露了。”

“哦，我知道，我會小心註意。”蕭末這時才察覺青年還攬著他的肩膀，心中有鬼下，忙快走兩步甩開了雪裏紅。

雪裏紅沒在意，慢悠悠地跟在後面。他以為蕭末在生氣他之前說的話。

對一個千年長不大的老怪來說，說信任誰只是笑話。

他看蕭末順眼，甚至發展到想要跟他交配，除了蕭末能幫他長大以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他覺得這個人比較好控制——他喜歡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覺，不管是事物還是人。

這也許跟他以前一直處在弱者地位有關？

以前他一直只能被迫維持未成年體，就算有想法，大多數時候也難以施展。有幾個成年大人會聽一個貌似四五歲小孩的話，哪怕他表現得很聰慧很成熟？

越是達不成的目標，時間久了越是會成為執念。

雪裏紅習慣在亂世中尋找好心人庇佑自己一段時間，但作為外人的他，當食物藥物缺少、人性崩潰時，比起自己的孩子，他總是先被拋棄的那一個。

他不恨那些拋棄他甚至用他換取食物等東西的人，也不感激他們——在受這些人庇佑的同時他也付出了庇佑費，比如值錢的珠寶，或者幾次救命。

他不在乎那些人，就像那些人也不是太在乎他。他不是沒有碰到過從頭到尾都對他好的人，也有那麽極個別幾個甚至願意為保護他而犧牲自己。

對那些人，他都有大的回報。但因為他永遠長不大的身體，他不可能一直和那些人在一起。他曾經試過，但是……

兩次嘗試後，他再也沒有對任何人交付全部的信任。

他也知道說實話會傷人，但他活了這麽多年雖然只是看過沒親身經歷過戀愛和交往這碼子事，但從經驗上看他自認說實話要比欺騙好，他看過很多以欺騙開始的交往，那些極少有好下場。

他不知道他和蕭末在一起能處多久，但是他希望雙方能盡量坦誠相對，當然不是說彼此就不能有一點秘密，誰沒有一些不能說的事情呢？

總而言之，雪裏紅的交往觀點就是：你是我的人了，我要對你負責，我要對你好，我要照顧你，我會盡量不欺瞞你，但是你也要聽話，以上。

你看，他對伴侶的要求非常少，只要聽話就可以。

所以像蕭末現在這樣跟他發發小脾氣、甩開他的手之類，他覺得都能接受，反正他在別的地方會再找回來。聽說成功的男人在外人面前總是很尊重自己的伴侶，有意見那都是回去關起門來啪啪啪。

蕭末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自家員工給劃成了所有物，也完全沒有他和雪裏紅已經開始交往的認識，他和雪裏紅的感情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昨晚那是特殊情況。

現在他希望青年能快點忘了昨晚的事，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和青年相處。

常娥仍舊待在實驗室裏，一個是她不確定自己身上的病毒是否已完全消失，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答應蕭末，無論她今後有什麽樣的變化，也不會把事情扯到他身上。

程宰也通過常娥知道了這一點，所以他沒把常娥的變化告訴任何人，給常娥送食物和水也只有他一個。

常娥看到蕭末進來就露出了微笑。

蕭末走進玻璃房，他來不是來享受常娥的感激，而是來查看她的情況是否有反覆。

那變異的病毒侵襲性相當強，他不敢確保對方不會再卷土重來。

“你的情況很好，體內天使病毒和變異病毒都已經消失。”蕭末放下常娥的手，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常娥長吐出一口氣，吊起的心至此才徹底放下，“謝謝！”

蕭末搖頭，“對不起，要委屈你了，恐怕一直到地道挖好為止，你都要待在這裏。”

“這沒什麽，另外有件事我需要先跟你說明。”常娥看了看雪裏紅，“不要誤會，不是對你們不利的事情。”

蕭末，“請說。”

常娥望向蕭末，“我想了一夜，我不想再成為某個人或某個組織的研究物品，就算是你保證的鐘山市基地也一樣。”

“那麽你打算？”

“蕭末，我需要再次感謝你，因為你的治療，我現在不但能全身隱形，而且我的翅膀也終於能收起來。再過一段時間，我會讓程宰告訴馬翔他們，我已經被變異病毒殺死，程宰會以避免病毒洩漏之名啟動自毀程序毀了這間實驗室。”

“那之後你怎麽辦？基地所有人都有登記。”

常娥笑，“我兒子在這基地中多少還有一點能量，他想找一個隱秘的藏人地點藏我幾個月還不成問題。以後只要離開這裏，我兒子會選擇退役，我們會去往其他城市生活，我想這樣不但對我最好，對你也有好處，至少短時間內你不用擔心自己的能力會暴露。”

蕭末想來想去也覺得這樣對常娥最好，雖然他很希望常娥母子能到鐘山基地，但不是希望常娥幫助錢雲開他們進行天使病毒研究，而是希望他們能獲得更好更自如的生活。

“這樣很好。”雪裏紅一錘定音，“我會幫助程宰操作此事。”

常娥心定，“那就多謝了。”

之後接連幾天，蕭末假稱常娥病情惡化，每天都進入實驗室幫助其治療。

馬翔和張華少將想去看情況，被蕭末以可能會被傳染的名義拒絕。

為了不讓馬翔他們懷疑，程宰也不再進入實驗室。

馬翔他們有查看監視錄像，只看到被動了手腳的監視內容——用過去的影像加工編輯一下替換現在真實的進行時，對於程宰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而錄像中常娥一天比一天的淒慘景象也讓馬翔他們不忍多看，尤其是人家兒子就在旁邊含淚盯著你時。

四天後，蕭末對常娥的病情宣布治無可治，並建議為了避免傳染，最好能對常娥的屍體進行徹底銷毀。

張華少將和馬翔等高層經過緊急協商，決定啟動實驗室自毀程序——這是活下來的研究人員告訴他們的消息，這些研究人員也不想研究室裏的那些活病毒和怪物們跑出來。

程宰痛苦難當，但還是堅決要求由他來啟動程序。

當晚，他當著張華和馬翔幾人的面，打開監控，打開該實驗室的自毀程序，按下了回車鍵。

蕭末和雪裏紅也在。

屏幕中，身體已經爛得差不多的常娥趴伏在簡易床上，這時的她已經看不出人形。

張華和馬翔幾人都不忍直視屏幕中的常娥，馬翔更是幾次拍撫程宰，擔心他受不了。

大火從玻璃房中心噴出，常娥屍體很快就同玻璃房中的其他物件一起被焚燒為灰燼。但這並不是結束，玻璃房中又噴出其他物質，對灰燼進行再次分解。

可就在這時，那結實無比的防彈玻璃房竟然出現了裂口！

“壞了！那玻璃怎麽會裂開？”張華少將等人變色。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也不知道那玻璃房的第二道自毀噴出的是什麽物質，眼看著該實驗室裏的所有器材開始腐蝕。

“那裏的資料！”馬翔大喊。

程宰抹抹眼淚，“頭，我已經全部覆制了。”

馬翔大喘氣，猛拍程宰肩膀，“幹得好！”

張華少將也以讚賞的目光看向程宰，這孩子真不容易，親眼看著母親變成那樣，又親自銷毀母親屍體，還不忘自身工作。

對於這樣的下屬，張華少將不能更滿意。

可就是這樣優秀的軍人，在兩天後告訴他的上級馬翔中校，他把關於他母親最後一段時日的錄像全部刪除了，理由是他母親那段時日模樣太慘，他希望能給母親最後一點尊嚴。

馬翔氣歸氣，可對於這個立了大功，又及時挽救了大量珍貴研究資料的優秀下屬，他也能理解對方不想讓自己母親最後的淒慘模樣被人肆意觀摩研究的心情。

最後馬翔給了程宰一個小小的記過處分，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這座地下基地表面上似乎恢覆了平靜，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期間也發生了一些其他大小事件，比如燈火傭兵隊隊長張迪在嫖妓時差點被妓女殺死，而曾被燈火救回來的五名青年中的一名叫楊康平的青年因心臟病發去世，其女友馮蘭似乎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竟然攻擊另一名青年李永，差點把人用匕首捅死。

馮蘭被囚禁，問她什麽都不說。兩天後，馮蘭在禁閉室中被人奸殺。

因為這件事情，張華少將大怒，把逮捕、關押、審問和看守的權力強行全部轉移到軍方。當時關押馮蘭的禁閉室和看守者都不屬於軍方，而是這個基地中另一方力量，也就是所謂的文官們。

但其實這些文官也不是真的文官，而是一些自認地位比較高、貢獻比較大的先期幸存者自發組成的一個管理組織。

當時馬翔需要人手幫助管理幸存者，也就任由這些人在基地中掌握了一點小權力。

張華少將醒來本想收回這些人的權力，後考慮到他們不會在這個基地待很長時間，也就沒有特意去料理這些人，哪想到這些人就給他玩了一個大的！

偏這些人在出事後竟然還有人露出一副“不過死了一個女人”的嘴臉，氣得生性耿直的張華少將當場就揮拳揍人。

對於這些事情，蕭末在為大兵和幸存者治療的時候多少都聽到了一些。

馮蘭，那個持錘女孩還是他一路保護送進了基地，沒想到這個女孩就這麽死了，還死得那麽淒慘。

“兇手抓到了嗎？”蕭末一邊擦臉一邊問雪裏紅。

“哪個兇手？老板，吃過飯陪我去一趟後樓的負三樓。”

“好。就是殺死馮蘭的那個兇手。”

“還沒。據說當天禁閉室外面走廊上的監視器恰好壞了。”雪裏紅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蕭末懷疑地看他。

“我知道什麽？我只知道這件事和我們無關，張華他們會解決。老板，你可別多事。”

蕭末咳嗽一聲，“燈火傭兵隊的那個張迪你還記得嗎？他傷得很重，上午他的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我會治療的消息，跑來求我救人，我……答應了。”

雪裏紅皺眉。救張迪沒什麽，但救張迪就很可能和想要弄死他的那個敵人對上，那個敵人心胸可不怎麽廣闊。

那個倪偉，他第一次看到這人時就不太舒服，之後對方的作為更是讓他不想沾惹上這人，不是因為這人陰狠或者忌憚對方背後的能量，而是他從這個青年身上感到了一絲危險。

第三部 活死人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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