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溫對鬼燈沒什麽好保密的。

打出靜之牌屏蔽了四周環境對兩人談話內容的捕捉, 喬溫言簡意賅地將剛從某位陛下那裏聽來的消息如實轉述給了鬼燈。

鬼燈：…………

縱使淡定如他，這一刻也無法完全收束住自身的情緒。

比起自己被稱作是什麽見鬼的命運之子, 地獄第一輔佐官閣下心中有著更大的疑問：

“同樣是架設穩定的時空通道, 為什麽換成是那位‘金色噩夢之王’就可以，你提出疑問時說的由那兩個叫什麽名字來著……算了無所謂，反正就是那兩個家夥重新制造出的通道就不行？”

喬溫：“因為那位陛下構築的通道自然會由她的力量構成、帶有她的氣息, 對兩邊世界來說，都算不上威脅啊。”

鬼燈：？？？

怎麽就算不上威脅了？

喬溫微笑臉：“你想想，那位可是‘萬物之母’、‘一切的起源’啊……”

這個頭銜你品，你細品。

“就算那位自己沒承認，但既然能留下屬於她的痕跡, 就說明這兩個世界與她之間，應該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喬溫雖然沒明說, 但機智如鬼燈自然聽懂了他話中未盡之意——恐怕對金色噩夢魔王來說, 兩個世界都算是她的“造物”，若想對這兩個世界下手，她早就動手了，哪裏還用等到現在？

而兩邊的世界意識恐怕也明白這一點, 所以靈王對她的降臨保持了沈默，所以守夢者一族世代供奉著沾染著她氣息的聖物……

而且, “要是通道是由另外那兩人制作, 恐怕是無法順利與那邊世界連通的吧……”

喬溫攤手，“你忘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邊的了？”

對於鬼燈所屬的世界來說，修多羅千手丸和涅繭利兩人正是將鬼燈從它那裏擄走（？）的罪魁禍首！

同樣的手段他們用過一次, 還想用第二次？

做什麽美夢！它不在通道成型、連接向自己這邊的瞬間就調動全部力量將之打碎才怪了！

鬼燈：…………

輔佐官閣下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擡手揉了揉額角，“真是讓人頭疼的狀況……”地獄第一鬼神似真似假地抱怨，“假設時空通道即刻就會開啟，那麽在通道開啟之後，豈不是還是需要地獄與瀞靈廷這邊相互對接？”

在這樣的情況下，瀞靈廷和地府需要為重新達成一份默契而進行新一輪的談判幾乎是板上釘釘——比如時空通道的存在要不要對本世界住民保密？如果保密，那麽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會是誰？是否存在一個泛用的判定“標準”？

如果不對此保密，那麽如果有人學修多羅千手丸和涅繭利那樣作死，想要通過時空通道去往另外一邊的世界，又該如何判斷他們的行動是出於善意還是惡意？要不要對他們的行為進行制止？如果要制止，那麽需不需要為此專門立下規矩，制定違反規矩後的相應懲罰措施？

還有其他種種……

總之，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後續可能接踵而來的巨大工作量，就連鬼燈這樣的工作狂，也忍不住有些暴躁起來。

喬溫摸摸下巴。

“如果鬼燈先生不想與瀞靈廷合作的話，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鬼燈狐疑地看向他。

喬溫再次微笑臉：“既然是我們家這位陛下構築的時空通道，自然，允許誰通過，不允許誰通過，都應該由我們陛下說了算才對。”

他說著，對鬼燈眨眨眼睛，露出一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心照不宣笑容：

“只要在時空通道建成的同時，請求我們家陛下在兩邊的出入口設下一個簡單的結界就可以了。”

“結界？什麽樣的結界？”鬼燈依然有些狐疑。

喬溫笑瞇瞇回答：“只有真正受到她眷顧的存在才能通過的結界。”

鬼燈：…………

他明白喬溫為什麽會說這個結界“簡單”了。

敢情根本就不是什麽經過各種精細設定的篩選類結界，而是自始至終，都只允許一個人通過的結界！

這要是不簡單那才真是見鬼了！

不過……

“好辦法！”鬼燈嘴角揚起一個無比和善的笑容，擡手輕拍喬溫的肩膀：“那麽事不宜遲，若那位陛下此刻正有閑餘，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

這次輪到喬溫“…………”了。

他之前的提議其實是半認真半玩笑，原本以為鬼燈根本不會同意，沒想到輔佐官先生竟然毫不猶豫就點了頭。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鬼燈：“你都不猶豫一下的嗎？”

“有什麽可猶豫的。”鬼燈語氣過於理所當然，“能斷開和這裏的聯系為什麽要選和他們保持聯系？”

剛剛的談判過程讓他再次確認了。

雖然包括山本重國在內，瀞靈廷大部分掌控著話語權的人腦子都還算清醒。

但是，自稱代表靈王的零番隊的幾個成員的表現，卻實在讓鬼燈不敢恭維。

“眼下只是情況特殊，有靈王的親自示意，才會是由那位總隊長出面與我進行接觸。”

可誰能保證在這之後，屍魂界繼續與鬼燈接觸的，還會是山本總隊長？

或者換句話說，就算接下來繼續與鬼燈、與地獄進行接觸的仍然還是山本總隊長，誰又能保證，這之後他所代表的，仍然還是他本身的意志？

鬼燈不怕因此激增的工作量，更不怕某些不知道打哪裏來的自信能讓他們自視甚高、狂妄自大的蠢貨。

他只是不願意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樣的人身上。

“與其時常要與像那個和尚那樣的家夥打交道，我寧願選擇將一切交給你所信任的那位陛下，讓那條時空通道從今往後，也只有你一個人能自由往來。”

黑發的鬼神認真說道。

喬溫一怔。

他沒想到鬼燈竟然會這麽信任自己。

“鬼燈先生……”

“啊，不必太過感動。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歸根結底，不是真的有多信任喬溫先生你，主要還是因為有巴衛君的存在。”

還沒等喬溫感動兩秒，鬼燈已經無情戳破了這溫情脈脈的假象。

他理性地說：“因為有巴衛君的存在，所以喬溫先生你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做出危害到有他所生存著的這個世界的事情來的，對麽？”

同理，喬溫在屍魂界這邊似乎也交到了非常不錯的朋友，為了朋友著想，他應該也不會做出危害屍魂界的事情來。

如此一來，喬溫就成為了在兩個世界都能得到絕大部分人信任的存在。

而這樣的喬溫，想來在兩方世界的世界意識看來，應該也同樣是值得信任的吧？

那麽，由喬溫來成為唯一一個能自由來往於兩個世界之間的人，一不會受到世界意識的排斥和攻擊，二對於兩邊有資格了解到這個層面情報的人來說，也總比讓另一個世界的人有可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偷渡來自己的世界，偷偷搞事來得更讓人安心……

這難道不是最佳的解決方案嗎？

與其將事情覆雜化，不如將這特權只留給特殊的一個人。

鬼燈這麽想著，心中念頭百轉千回，面上卻仍是那副表情欠奉的平淡模樣。

喬溫直覺對方應該在考慮什麽可怕的事情，但迎著那雙目光平靜的黑色眼睛，到嘴邊的疑問，也只能化作一聲尬笑，繼而轉換了方向：

“說起來，鬼燈先生對其他人都以‘桑’相稱，好像只有對巴衛是叫‘巴衛君’呢……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嗎？”

其實這個問題他想問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如今拿過來轉移話題，倒顯得十分合適。

鬼燈聞言沒有絲毫遲疑，“沒什麽特別的含義，”他幹脆利落地回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我稱作‘巴衛先生’的巴衛君對這樣的稱呼非常反感，為了不影響他的工作效率，我在他給出的‘巴衛大人’、‘巴衛殿下’和‘巴衛大爺’中間選擇了‘巴衛君’這個稱呼，並且從那時起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喬溫：…………

他有點想吐槽“你那個什麽巴衛君根本沒在巴衛給出的選擇範圍之內好不好！”，但是回想了一下巴衛曾經提起過他和鬼燈相識的契機……

喬溫打了個冷顫，決定識相地對此保持沈默。

“啊哈哈……真是非常有趣的一段往事呢……”他幹笑著用違心的評價蒙混過這個話題，“我們說回正題。既然鬼燈先生這麽說了，那就這樣吧，我會盡快征得那位陛下的同意，請她現世開辟出穩定連通兩邊世界的時空通道。”

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能有一點時間，來和在這邊結識的朋友道別……”

喬溫的目光看向遠處，靜立在一番隊隊舍廊下，沈默地等待著自己的朽木白哉。

“此乃應有之意。”鬼燈頷首表示理解。

他頓了頓，又問：“時空通道的事，兩邊世界意識差點開戰的事，還有我和你共同做出的、未曾征詢這邊的人們的意見就下了決定的事……喬溫先生還是對朋友說明一下比較好。”

沒想到還能從鬼燈這裏得到這樣建議的喬溫：“……哎？”

鬼燈嘆息一聲。

“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恐怕不太合適，畢竟我也沒有太多朋友。”

“但是。”

“只有一點，是不會出錯的。”

“相互隱瞞、彼此欺騙的友情，是不會長久的。”

鬼燈語重心長地說。

“那是你真心結交的友人吧？不要讓謊言破壞了這份真心啊……”

直到這個時候，喬溫才有幾分鬼燈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青年人，實際上，卻是活過了無數歲月的一位老前輩的實感。

他鄭重點了點頭。

“放心吧，鬼燈先生。”喬溫說，“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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