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件事喬溫卻是知道的。

其實戾之牌也知道, 如果喬溫沒有找到桃丹，如果直到最後也找不到其他治愈巴衛的方法。

喬溫最後還是會努力說服戾之牌將巴衛的時間回返到沒有受傷的時候。

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巴衛就這麽承受痛苦——哪怕傷勢不會繼續惡化。

“沒辦法, 誰讓他是巴衛呢……”

喬溫對鏡頭笑了笑, 彈幕裏頓時一片“這個笑容由我來守護！”“媽呀喬小二總時不時皮一下賣個蠢啥的，我都差點忘了他自己也是個美顏盛世小帥哥了QAQ”“媽媽我要嫁給他嗚嗚嗚嗚嗚”“笑得太溫柔了吧TUT”……飄過。

喬溫沒再多看彈幕，他低下頭, 發狠下了大力氣強硬掰開巴衛緊閉的牙關，將桃丹合著水，總算順利送進了他的喉嚨。

幾乎就在桃丹下肚的瞬間，巴衛原本蒼白的面色肉眼可見地迅速紅潤起來，原本有些微弱的呼吸, 也變得悠長而平穩——就好像他不再是陷入昏迷，而是轉為了普通的沈睡。

喬溫心中的擔憂總算散去了大半。

他摸了摸巴衛的額頭, 感覺高燒已經徹底退去, 只餘下正常的體溫，順手整理了下妖狐淩亂的額發——可惜巴衛現在是模擬的人類幼崽形態，沒有狐貍耳朵，不然就能摸一下了。

小狐貍崽兒的耳朵什麽的……想想就很好摸的亞子……

喬溫不無遺憾地想。

彈幕本來在感嘆他盛世美顏的, 在讚美他和巴衛兄弟情深的，在羨慕他能摸到正太巴衛頭發的……這時候都齊齊“→_→”了：

“喬小二想什麽呢？笑得這麽邪惡……”

“你這個笑容配上你現在這個動作, 很難不讓人想歪啊兄弟→_→”

“喬小二把持住你自己！不要監守自盜啊！【我在說什麽呢_(:з)∠)_”

……

喬溫看著滿彈幕的提醒一陣無語。

“現在的觀眾啊, 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我就是覺得有點遺憾巴衛現在沒有小耳朵而已，你們都想哪兒去了……”

彈幕“…………”：

“哇就這還覺得我們想太多？我也不說什麽了, 喬小二你自己反省一下！”

“真·直男發言。”

“喬小二你真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想法很危險嗎？”

“我覺得我們大概很快就能雲吃紅豆飯了→_→”

“雲吃紅豆飯可還行？”

“那得是什麽滋味啊2333333”

……

彈幕裏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喬溫=_=給他們看：

“你們想得倒不少……行吧，今天的直播就先進行到這兒吧……不是，沒生氣，知道你們就說著玩的，我就是覺得巴衛可能隨時會清醒過來，之後會發生什麽不太好預料，開著直播可能不太方便……”

“什麽不方便？唉……你們也知道現在這個巴衛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巴衛對吧？他的思維還停留在500年前，這是個不管妖怪還是人類都比現代社會更漠視生命的時代。我自己是沒有辦法，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只能適應這裏——畢竟我要生存在這個環境裏對吧？但你們不一樣。”

喬溫頓了頓，對著屏幕輕輕笑了一下。

“我希望你們看見的，是你們想象中美好的、充滿夢想、熱血、青春、友情、冒險……總之，是所有正面形象的世界。”

至於那些負面的，令人感覺難過、痛苦、難以承受的東西……

就算了吧。

喬溫不想通過自己的直播給次元另一頭的大家展現這類東西。

因為，“三次元生活已經很辛苦了對不對？我希望起碼從我這裏，你們得到的都是正面的、積極的、輕松的、能讓你們感覺開心快樂、感受到幸福喜悅的情緒。”

“這才是我澄清了自己、被大家廣泛認可‘的確是穿越而不是假裝穿越’後，依然還會開直播、還會和你們分享我在次元這頭的生活……所有這一切行為，想為大家帶去的。”

喬溫在滿屏“嗚嗚嗚……突然這麽正經幹什麽啦！我真的被你說哭了QAQ”“突然溫柔可還行！還我的眼淚啦你這個大豬蹄子TUT”“誰要你這麽溫柔體貼了！我們就想跟你一起承受那些陰暗面不行嗎！逞什麽強啊你大混蛋o(╥﹏╥)o”的哭訴中笑著對鏡頭揮了揮手：

“好啦，大家別舍不得了，總之今天的直播就進行到這裏了，我們下次再見——至於下次是什麽時候……我盡量提前預告吧，做不到的話還請大家海涵，畢竟什麽時候會發生什麽事，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是不是？”

喬溫在彈幕“不許走！讓我們陪你啊QAQ”的強烈挽留中依然毫不猶豫地掐斷了直播。

接著就將手機幹脆關機，扔進了“夜笠”的儲物空間裏。

他低下頭想說要不要再看看巴衛的狀況，卻發現，後者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醒了，正躺在他腿邊，神色莫測地註視著他……

喬溫：_(:з)∠)_

這個時候我該用什麽表情才好？微笑嗎？是不是微笑就夠了？！

巴衛伸出一只手，或許是想威脅喬溫一下吧，但因為重傷未愈，哪怕服食了據說可以治愈一切疾病和傷口的桃丹，讓他退了燒、傷口也開始漸漸愈合，但短時間內，身體仍然處於一種相對虛弱的狀態，這讓他原本滿含脅迫意味的舉動頓時整個變了味，就好像一只柔弱的動物幼崽，張牙舞爪地揮來“利爪”，想要嚇退“敵人”，可最後那爪子卻只是軟綿綿放到了對方腿上——連指甲都沒露出來……

“你剛剛在對誰說話？還有，你說的那個‘500年前’……是什麽意思？”

巴衛單手按在喬溫腿上，勉強支撐起身體，用自以為犀利，實則因為蓄意瞇起，而顯得有點……可愛的眼神看向喬溫。

喬溫沒想到巴衛竟醒得比自己預料的更早，更沒想到他剛剛對次元另一頭的觀眾們的道別，也被巴衛聽去了大半。

他有點猶豫要不要說實話。

他當然不怕巴衛知道他的來歷。

只不過……

喬溫不了解500年前的巴衛。

他只知道巴衛曾經與惡羅王為伍，兩人稱霸妖界，一起做過不少壞事，其中不乏肆意殺戮之舉。

時間和經歷是能改變一個人的。

500年的漫長時光、與禦影的相遇相識、成為禦影的神使……這些都在改變著巴衛，讓他最終成為了喬溫穿越最初，在禦影神社裏見到的那個身為妖怪但更是禦影的神使、脾氣不太好又很傲嬌，毒舌又有點惡趣味，看似冷漠無情但內裏其實非常溫柔、懂得人世間的煩惱和痛苦、擁有感情的巴衛。

而不是現在這個，哪怕看上去非常可愛，然而眼睛深處，卻潛藏著濃重暗影和冰冷殺意的純粹的大妖怪巴衛。

喬溫雖然不能放任受傷的對方不管，卻也無法像面對500年後的巴衛一樣，完全坦誠信任地面對對方。

因為，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巴衛。

喬溫沈默地將巴衛的手放回身側。

“你什麽時候醒的？”

他避重就輕。

沒想到的是，巴衛竟然真的配合地回答了他：

“剛剛。你對著那個被你藏起來的奇怪東西說‘你們也知道現在這個巴衛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巴衛’的時候。”

哪怕是幼崽形態，妖狐那雙紫色的眼睛也依然瑰麗深邃得不可思議。

他定定註視著喬溫，不給他逃避自己視線的機會：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你……認識我？”

喬溫下意識想要搖頭否認，可是想起剛剛彈幕給他科普的原本這一段走向在原著中該如何如何發展，又頓住了動作——

彈幕裏說這是巴衛開始轉變的起點。

是巴衛能否真的成為500年後那個巴衛的“命運的轉折點”。

——因為如果沒有在這裏遇到奈奈生，他或許依然還會是那個大妖怪巴衛。

或許他會被村民們抓住，當作惡妖“處死”。

或許他會僥幸逃過一劫，卻因此對人類更加憎惡，依然到處行兇作惡，所以即便哪天他和惡羅王一樣被人封印，又或者被退治、被殺死，也不奇怪。

可因為遇見了奈奈生，他才第一次真正試圖去靠近和理解一個人類。

可現在沒有奈奈生了。

只有喬溫。

如果喬溫不想辦法讓巴衛做出改變……

那，是不是就可能不會有500年後的那個巴衛了？

可惡……如果巴衛500年前就遇見過喬溫，那他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哪怕給他一點提示也好……

喬溫凝視著巴衛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紫色眼睛，內心閃過無數思緒，最終，都只歸結為一聲輕嘆——

“對。”

他聽見自己這麽說。

“我……的確認識你。”

“500 年後的你。”

妖狐的眼睛瞬間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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