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有發生什麽事，三人安睡了一晚。到了清晨，果然有人來客棧找林靖。

西河城是有夜禁的，二更城門就關了，五更三刻解禁之後城門才打開。

這本來是一個平常的早晨，太陽還沒升起來，天空與西河河面都染了一層粉紅色。溫度也還沒升起來，河邊微風拂面，十分涼爽。

河面上漂浮著幾葉漁舟，漁夫拿著長長的漁網撒向河面。碼頭上也逐漸熱鬧起來，旅人、商販等等各色人等，陸續登上沿岸的船只，已經有一兩只船劃了出去。

可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清晨，城門口聚集了許多人，城門一開，他們便蜂擁進來。這些人都是打南邊來的，而城外通往南方的官道上，還有許多人正潮水般向西河城湧來。

城門的守衛從沒見過這麽多人到西河城來，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勁，便趕快去稟報了劉仁義，劉仁義對頭一天的事情還心有餘悸，於是立刻差人來通知林靖了。

林靖一聽就知不妙，讓城門守衛趕緊關了城門，然後親自登上城樓查看。林靖在這裏，劉仁義也不敢偷懶，沒過一會兒，他也來到城樓上。

城門口那些，看起來都是正常的普通老百姓，衣著整潔，也不像有病在身。但來人數量龐大眾多，最近也沒有發生什麽災難，因此，也不可能是逃難的人，實在很難讓人不起疑。

他們聚在城下，朝城樓上高喊著：“為什麽把城門關了？”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

“發生了什麽事，我是西河城的人，怎麽連我也不讓進？”

人群擁擠，人人臉上都很憤怒。

林靖抓來一個城門守衛問：“剛剛進城的人有看起來很可疑的嗎？”

那城門守衛並不認識他，但見劉仁義在旁邊，好像還對林靖畢恭畢敬的，料想也是個大官，於是答道：“都是普通老百姓，沒有可疑的人。”

“那有沒有人看起來神情不太正常，眼神呆滯，好像行屍走肉一般？”林靖追問。

“也沒有，早上已經進城了的人都很正常。”

林靖眉頭緊皺，轉頭又問劉仁義：“西河城有多少兵力？”

劉仁義默算了一下，答道：“西河城算不得大城，總共只有六千八百戶左右，大約三萬多人口。因此，城中兵力也不過三、四千人，幾乎都是步兵。”

“這點人對付不了這麽多活偶人。”林靖心想，為避免引起慌亂，他沒有當眾說出這句話來。

他對城門的守衛說道：“關好城門，不論他們說什麽都不能讓他們進來。”然後帶著劉仁義回了衙門。

滿月和李好音已經在衙門裏等候他了，這兩個同樣憂心忡忡的人，和一個不知道內情的劉仁義，六只眼睛都盯著林靖。

“你知道昨天那個谷家阿婆是什麽病嗎？”林靖突然問劉仁義。

劉仁義楞住了，他壓根沒去想這個問題，“下官……猜想她大概是有癲狂之癥，要不然就是牢中陰氣太盛，所以中了邪？”

林靖沒有對他的答案評論對錯，反而又問了他一個問題：“西河城中紅蓮教的教徒多嗎？”

“這……”劉仁義擦了擦額上的汗，永寧國將紅蓮教視為邪教，各地官員都要謹防自己所轄區域出現紅蓮教教徒，所以，就算西河城有紅蓮教教徒，他也不敢說出來。

“我問你話，你要一五一十回答我，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撒謊。”

劉仁義被他的話嚇得又開始冒汗了，本來還想說沒有，但是再一看他陰沈的臉，不由自主就說道：“城裏確實是有紅蓮教教徒的，但他們從沒有公開活動過，所以下官也不知具體數量。”

這一句是實話，他本來就怕給自己惹事，所以那些紅蓮教教徒只要不鬧事，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做不知道此事。

“昨天的那個谷家阿婆，是中了紅蓮教的巫術，變成了一個只會聽人命令行事的傀儡。”林靖這才告訴他事情真相。

劉仁義張大了嘴，西河城南來北往的人很多，巫術這種東西他是聽說過的，但以往都當做是奇聞異事，沒想到真的存在。

林靖接下來的話，更讓他震驚：“外面的那些人，很可能都是紅蓮教派來的，說不定全和那個谷家阿婆一樣，待命令一下，就會在西河城裏大開殺戒。”

“劉知府，你火速去召集城裏的駐軍，隨時做好迎戰的準備。此事一定要全力以對，否則，到時候就不是你保不保得住你官服的問題，而是肩上的這顆腦袋還在不在的問題了。”

“西河城離蜀王的封地近，我去找蜀王借兵，滿月火速往南去興城，通知許永鋒將軍此事，讓他組織南防軍防備南象國的襲擊。”

滿月領命立即走了，劉仁義也趕緊去安排城裏的駐軍了。

李好音見沒給自己安排任務，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蜀道太險，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出城去，就算西河城被圍，城裏的糧草應該也夠撐到我回來。”

“大人，若蜀王不肯借兵呢？”

“蜀王不是不懂大義之人，同胞危難在前，他不會不出手相助的。”

“我擔心還會有南象國的軍隊前來，若西河城失陷，務必焚燒一切碼頭橋梁，絕不能讓他們過河北去。”林靖鄭重地說，“阿音，你要記住一件事，那些變成活偶人的人，已經不是人了，必要的時候，千萬不要心慈手軟。”

李好音心一驚，她還沒有想到過這一層面上。在她心中，那些人不過是被施了巫術，本質上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甚至是比普通人更可憐的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一切都是紅蓮教那些人的操縱。

若是他們像谷家阿婆一樣，對西河城的其他居民展開殺戮時，自己對這些無辜的人能下得去手嗎。

林靖見她面上憂心的表情，便知她內心猶豫不決，因而再三叮囑：“那日在南阜山，你也聽到他們所說的，‘如果主人的命令不停，活偶人會一直執行下去，只有死了或者砍掉腦袋才會停下來’。如果不殺掉他們，會有更多普通的居民被他們殺掉。”

李好音低下頭，臉上陰晴不定，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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