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音楞了一下，隨即一笑，“對呀，山中看月，月中看雪，真是一番不一樣的美景。”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不是輕飄飄的那種落，而且被風帶著墜下來的那種落，悄無聲息地落入底下黑漆漆的森林，一層層堆砌在枝葉上。

林靖早就對李好音說過，等靈山下雪的時候，要帶她來觀雪。因為初七教給她的那套“飛雪滿群山”劍法，就是前朝一個女俠客在靈山觀雪時領悟出來的。

“你好好看看這場雪。”林靖說，他拔出腰間的劍，走開兩丈遠，“看好了。”

林靖一招一式地演示著，李好音則凝神仔細學著。

第一招，林靖當空劈出一劍，大有以劍作刀使之意。劍鋒在空中劃過一個半圓，劈開寺前如霜月色，令人眼睛一瞬時間受到刺激，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此招是月明直見靈山雪。

第二招，林靖淩空倒翻，一劍挽出無數點白色劍花，將人周身籠罩在劍光之內，此招是千樹萬樹梨花開。

第三招，適合應付群攻，林靖滿場游走，手中的劍大開大合地掃過去，令人眼裏只見白茫茫一片，此招是萬裏寒光生積雪。

第四招，林靖“唰唰唰”連著刺出了七、八劍，每一劍的落點都是對方不同的要害部位，劍氣中帶著綿延不絕的寒意，仿佛能將人的血液凍得凝固起來，此招是冰峰撐空寒矗矗。

……

林靖一口氣演示了這套劍法的全部十招，雪花被他的劍氣帶著改變了方向，一會兒橫著飛出去，一會兒被撞回天上去，一會兒又再簌簌落下來。

“這一套劍法，雖然快，但是沈穩。像這雪一樣，於寂靜中壓在整個靈山之上。你從前人小，身形靈巧，使得飄忽一些也沒什麽問題，現在這樣就容易受制於別人了。”

李好音聽了連連點頭，對這套劍法又有了新的領悟。

第二天寅時，寶徐寺的僧人們都起來做早課，林靖和李好音也起來下山去了。

雪在半夜已經停了，但積雪落了厚厚一層。山間的路還沒有人走過，一腳踏進去就是一個雪坑。

“小心點，別滑下去了。”林靖走在前面，李好音就踩著他的腳印走。她現在穿著林靖的披風，已經不會再拖一半在地上了。

此時天還沒大亮，山中又有霧氣，遠處許多山頭都若隱若現地隱藏在雲霧中，露出一點山頂和樹冠也掛著蓬松的雪珠。整個靈山都籠罩在一片白色之中，好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空氣也是清新而冷冽的，吸一口氣，能直接從鼻腔涼到肺裏。呼一口氣，臉前就是一團白煙。

二人到了山腳，直接拐進了離谷。冰雪消弭的時候總是比大雪正落的時候還冷，這樣的天氣正適合睡懶覺。

李從安和央央兩個人正在暖烘烘的被窩裏躺著，冷不防被林靖和李好音叫了起來，半瞇著眼睛，打著哈欠，生無可戀地出來迎接。

林靖一來就吵著要吃飯，於是，李好音和央央趕緊去地裏摘菜。

林靖看著她倆出了門，突然伸手摟住李從安的肩膀，熱情地說：“幫我辦件事。”

“給我什麽好處？”李從安問。

林靖平日裏有什麽要求，自己要是不答應，他都是直接拳腳伺候，難得說話這樣笑盈盈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必須趁機撈點好處才行。

“我讓人給你送十壇秋露白來，不夠的話再來十壇珍珠泉，夠你喝一整年了。”林靖豪爽地說，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吧。”李從安一聽有好酒喝，心裏早就心花怒放，只是礙於面子，還要裝作並不是很在乎的樣子，“說吧，想要我幫你做什麽？”

“阿音這兩年，晚上總做噩夢，最近又開始頻繁頭痛。”林靖看著李從安，後者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昨天，她告訴我，她從夢裏看見了她的過去，還有她的爹娘，她說覺得可能就快恢覆記憶了。”

“真的？那是好事啊。”李從安說，“那她豈不是就快知道自己是誰了。”

“對，所以我讓你幫我想辦法，不要讓她回想起自己的身世來。”林靖說著，語氣居然很平靜。

“為什麽？”李從安大惑不解，“阿音這麽可憐，如果能想起她的真實身世，說不定還能順著線索找到她的親人。”

“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林靖道，“我聽聞南象國有一種秘法，以銀針刺腦，可以破壞人的記憶，我想你師傅的書裏一定有此方法記載。”

“師父教我醫術是救人而不是害人的。”李從安嚴詞拒絕，指著背後“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的字說，“我師父就埋在這房子後面，他老人家的教誨還掛在墻上，你讓我怎麽替你去做這種事？”

“這怎麽是害她了？”林靖反問道，他的語氣依然很平靜。

“那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李從安也不是傻子，他突然醒悟過來，“莫非你已經知道阿音的身世了？”

林靖沈默片刻，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兩個小姑娘還有說有笑地在菜田裏忙碌著。菜葉上也都積滿了雪，要盡快把它們清除掉，否則底下的東西就全凍壞了。

確認她們不會聽見，他這才緩緩開口：“只是有一些證據和一些猜測，她可能是被我當年滅掉的文家的小女兒。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我若想留她繼續在身邊，就不能讓她想起自己的身世來，否則，我就必須殺掉她。”

聽了他的話，李從安也沈默起來。他是知道林靖的，如果對於李好音留下來一事沒有萬全的把握，他是真的會殺了她。

過了好一會兒，他皺起眉頭，一臉正經地說：“你說的辦法，我確實知道。但師父說過，南象國的那些秘法秘術，都是禁忌之術，絕不能使用。”

“更況且我從來都沒試過這種辦法，人腦可不是塊木頭，萬一下針失誤，阿音這輩子可能就非死即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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