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紅有些驚訝樊素這麽快來上班了，竟然沒有趁了自己給她放假的機會多休息幾天，又聯想到那天若不是她一個孕婦挺身而出，不知道還要鬧出多大的事來，心裏的感激之情便又多了幾分，對樊素也更親近了些。

不光每周給了她一天的休假時間，有意無意對她也是多了幾分照顧，這一切樊素都看在眼裏，可是她要的也並不全是對自己的照拂，說實話她最想的還是小玲子的工作能有了著落。

今天又是格外忙碌的一天，曲紅瞧著大堂只剩了一桌客人，便囑咐郝師傅給樊素單獨做了碗雞湯面，讓她吃了好下班，又特意讓李東輝也早些下班送了樊素回去，這時候的曲紅也沒什麽意思要撮合兩人，只是心疼樊素大著肚子還要這樣晚獨自回家。

樊素沖著曲紅感激的道謝，曲紅言語真切的說：“小樊，以前姐還一直當你是個小姑娘，又這樣年輕就做了未婚媽媽，心裏也是有少許覺得你年輕不大懂事，但那天那些流氓來鬧事，才讓我覺得你竟這樣將我們還有鴻運放在你的心裏，以後不管對你有多少照顧，姐都覺得不過分。”

聽見曲紅發自肺腑的話，樊素有些不太好意思向她再次提出要小玲子來上班的請求，她就是這樣的人，對方越是客氣，樊素自然就更加知分寸，若是不客氣，依著她現在的想法，也不會讓對方占了便宜。

就在樊素躊躇間，倒是曲紅先提出了這茬，她看著樊素吃面，一邊有意無意的開口：“小樊，你是不是還惦記幫你上次說的那朋友找工作呢？”樊素停下手裏的筷子，有些疑惑的說：“曲姐，你的意思是？”

曲紅再次提起這事，也不過是因為偶然間同李東輝說起，想要再從錢上補償些給樊素，說來她受傷也算是工傷了，李東輝說樊素這人雖然缺錢，卻也對錢財不是特別在意，曲紅有些苦惱自己該是怎麽表達謝意才好，突然李東輝想到樊素那次讓自己幫小玲子時候的著急，覺得她是真心想要幫那女人上岸的，便提議讓曲紅招了對方來做工，曲紅雖然心裏有幾分介意，但想到自己那些往事畢竟過去許久了，便也就不打算阻攔。

於是曲紅微笑著繼續說：“那就讓她明天來試試好了，反正後廚需要人來幫忙。”曲紅能應下這事，是樊素意料之中，但也有幾分意外，原本是借了自己受傷的事情想要沖對方再次提出請求，卻沒曾想她主動應允下來，但事情辦好了，樊素也就不太在意這辦的過程了，只是慌忙道謝：“謝謝曲姐 ，真是謝謝你了。”

李東輝小心翼翼的騎車帶樊素走在有些昏暗的路燈下，一邊又同她絮絮叨叨的講他不知從哪裏打聽來的孕婦守則，樊素雖然有些累，但還是認真的聽著，時不時的應和一句。

走到門口時候，李東輝站穩了才囑咐樊素慢慢下車，又從車筐前拿出一瓶東西說：“這個給你。”“什麽？”樊素有些疑惑的接過來，借著昏黃的燈光看到是一瓶孕婦鈣片，李東輝繼續說：“我打聽了，孕期要特別註意鈣質的補充。”

樊素微笑說：“正說這兩天腿抽筋要去買些該片來吃呢，你竟是這樣心細，連這個都想到了。”聽見這東西對樊素有用，李東輝臉上也洋溢出笑容，想著自己真的沒有買錯，他剛要再說什麽，樊素打了個呵欠說：“謝謝你了，回去路上要註意安全啊。”見此情景，李東輝囑咐她回家好好休息，看著她進了門，才騎車離開。

穿過有些昏暗的走廊，樊素打開自己的門，她疲乏的坐在凳子上，原來懷孕是這樣的感覺，整日好像帶了幾十斤重的東西那般，總是覺得腰酸腿疼的，樊素不禁想自己的媽媽是不是也是這樣難受的度過了整個孕期？想起媽媽，她心裏五味雜陳，那時候離開的時候想過再也不會回去，但現在這樣的時刻，她竟是這樣想家，可現實又不允許她可以裝作若無其事的回去了，而她也唯有堅持走下去。

於是樊素嘆口氣，將手裏鈣片放在桌上，桌子上並列著幾個小瓶子，都是許姐建議她吃的孕婦鈣片和維生素之類的，又吃力的蹲下端起自己的洗臉盆準備去水房洗漱。

經過小玲子的房間時，裏面有呻吟的聲音傳出來，在這夜晚裏顯得格外刺耳，樊素的臉頰一紅，慌忙低頭走過去，想著明天要趕緊將找到工作的事情跟她說了才好。

一大早小玲子還迷糊著，聽見有人輕輕敲她的房門，她剛想發火，突然意識到這樣有禮貌的敲門聲，整個大院也只有樊素會這樣做了，於是她掀開被子，蓬著一頭亂發就去開門。

果然看到樊素端了早點站在門口，笑語盈盈的望著她，小玲子有些嬌嗔的抱怨說：“一大早也是不讓人睡好覺。”

樊素不在意她的不修邊幅，端了手裏的油條白粥放在她淩亂的桌上，擺放整齊後回頭問：“你這裏有小菜嗎？”小玲子從小小的冰箱裏摸出一瓶腐乳說：“這個行不行？”

收拾停當後，小玲子也從水房洗漱回來，兩人坐下便開始吃早餐，也許是早上一向都睡懶覺，小玲子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她有些胃口不好的舀著碗裏的白粥，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嘴裏送著。

樊素倒是胃口很好的模樣，她大口吃著白粥，現在的她胃口比以前大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孩子的需要，也許是她努力想要給這孩子多提供些營養，總之她有些強迫的讓自己盡量好好吃飯。

吃的差不多了，樊素像是隨口問了一句：“小玲子，你要不要換個工作？”“你幫我找啊？”聽見樊素又提這茬，小玲子以為她又要說什麽做這個不長久之類的話，混合早上的起床氣，不輕不重的懟了她一句。

卻沒想到樊素竟是一臉認真的說：“是啊，我已經幫你找好了。”小玲子一下清醒起來，她放下勺子說：“真的？”“真的。”樊素認真的望著她。

“不是跟你一樣在飯店裏洗碗吧？”小玲子有些疑惑的說。“就是洗碗啊，你看不起我洗碗啊？”樊素也是開玩笑般的懟了她一句。

“這倒不是。”小玲子慢吞吞的回了一句，低下頭自己心裏尋思，倒不是看不起洗碗的，只是小玲子太清楚自己當時十六歲就開始做這行，開始時候只是因為來錢快，做著做著對其他體力勞動越發懶惰起來，她有些擔心自己幹不來。

於是小玲子有些打退堂鼓的說：“我擔心自己做不下去。”樊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萬事開頭難，只要肯堅持就好，又想到小玲子畢竟沒有上過什麽學，看事情也只是看眼前，過日子也不過過一天算一天。

所以樊素打算認真說服她，讓她從心裏真正接收這份工作：“小玲子，那你覺得你能一直維持現狀嗎？三年五年以後也是跟現在一樣？”

小玲子沒有把握，做這行的都做夢哪天遇到有情有義的有錢人從了良，可能也確實有人做到了，那些人的故事在她們中間傳的有聲有色的，但到底誰也沒有見到過，不過是懷揣這美夢騙自己罷了，更多的是在年紀大了之後就去做了站街女，不是嫖客上門而是自己去站街招攬嫖客了，就算是自己現在，做的也就是些熟客的生意，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跟割不凈的韭菜一樣一茬茬冒了出來，很快就沒有了自己的生意。

看見自己說中了小玲子的擔心，樊素心裏更有了幾分把握：“你也會擔心以後的生活成了問題怎麽辦是嗎？”“擔心不也得一天天過下去麽？”關於未來一直是小玲子刻意逃避的問題，剛剛經過樊素一問，自己想的太多都有些頭痛了，便又讓她生出逃避的想法。

但樊素依舊不依不饒的說：“擔心確實沒什麽用，但明知有危險卻還要假裝不知道繼續下去，才是真的危險。”

看到小玲子不再反駁，似乎認真聽的模樣，樊素繼續說下去：“你看現在你還是年輕的，趁早上岸，洗碗又怎麽樣，你不會一直洗碗，有了工作經驗，你還可以去跳槽去做其他的工作，只要你努力，以後會越來越好，但反過來說，倘若你到了四十歲確實做不下去了，再去改行，你只能做清潔工，而且沒有了跳槽的可能，人生只會越來越走下坡路，與其那時候陷入困境，倒是不如現在趁早做了打算。”

這番話小玲子有些不服氣，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只是嘟起嘴巴撒嬌似的說：“好啦好啦，真是服了你了，看不出你這樣能說，那我就去試試看好了，先說好錢少了我可不幹。”

“錢少了你也得幹下去。”樊素認真的說，看樊素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小玲子也認真的說：“你不知道，我賺了錢可是養活我們一家人，少了可怎麽辦。”

跟小玲子聊天時候，無數次樊素聽她說，賺了錢要養活年邁的父母還有那個生性懶惰還愛賭博的哥哥，不僅如此還有哥哥娶妻生子，甚至孩子都是小玲子一人在養活，拼命給哥哥買了房子，哥哥卻不許父母住進去，還動不動說小玲子要是不給錢，就將她做妓女的事情告訴給所有人，就這樣小玲子不得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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