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覺得整個人顫栗的像是數九寒天光腳站立在戶外，她數夠了二十張百元鈔票，慢慢的挪動步子向曲紅的方向走去。

老皮眼見曲紅打算拿了兩千塊打發了他們，臉上也開始有了不耐煩的神色，看著大肚子的收銀員拿著錢緊張的遞過來，老皮冷笑一聲，一把打掉了錢罵道：“操，給臉不要臉啊。”

曲紅下意識的將樊素拉回自己身後說：“你們別沒完沒了啊，我就不信了，這能是你們說了算的。”幾個人聽見曲紅的話，馬上目露兇光的盯著她們。

老皮起身將嘴邊的煙吐到地上：“聽見沒，兄弟們，今天就讓曲老板看看我們能不能說了算。”幾個人像是早就等待般的，掄起手邊的板凳就開始砸。

後廚幾個男人看到這情景，情急下也沖了出來，郝師傅也是手拎一把刀，一副要拼命的架勢，這邊的老皮一夥人也抽出了匕首之類的，眼看就是一場血案要發生。

曲紅將樊素推到一邊低聲說：“小樊你躲到後廚去。”曲紅的舉動讓嚇傻了的樊素一下回過神來，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猛地站出來：“你們住手！”

曲紅拽著樊素的手：“快走，你逞什麽英雄。”樊素像是沒有聽到一般，徑直走到老皮面前，挺起肚子大聲說：“要砸東西是嗎？來，往這兒砸。”

扭打到一起的幾個人聽見這淒厲的喊聲，一下停下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老皮，老皮做混混這許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架勢，原本打算砸砸東西嚇唬他們一下，就算打人也勢必不能出人命的，但這大肚子的孕婦一鬧，倒是讓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可是無論如何在自己手下面前，老皮是不能丟了這面子的，於是他拎起桌上的啤酒瓶沖著樊素粗聲說：“滾，別以為老子不敢打女人啊。”

樊素扭頭看了看被人按在收銀臺前的李東輝，還有嘴角帶血的郝師傅，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對樊素來說就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還有櫥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絲毫沒人關註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突然她猛地一把奪過來老皮手裏的啤酒瓶，哐的一下就砸在了桌上，手拿這破損的酒瓶，指著老皮，老皮仍舊是不屑的笑：“你嚇唬老子啊？告訴你老子十六歲就腦袋開啤酒瓶子了。”

但令老皮沒有想到的是，樊素拿著破瓶子指了指他後，就擡起自己的左手臂，快速的劃了上去，瞬間她白皙的手臂就變得血淋淋的。

眼前這景象無比詭異，一個大肚子的女人拿著破舊瓶子劃爛了自己的手臂，這巨大的沖擊讓老皮一時也有些晃神。

李東輝見狀拼命掙脫開，沖到樊素面前，拽下自己身上的圍裙為她捂住傷口，此時的樊素並不是像自己想象中那樣痛，她拼勁全力將手裏的瓶子扔向老皮頭頂處的攝像頭，瓶子落地爆開一地的玻璃渣。

她像是從牙縫裏擠出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不想坐牢就快滾，不然警察來了我一定說是你傷了我這個孕婦。”老皮一楞，狠狠啐了一口：“媽的。”就招呼手下人慌忙走出了飯店。

看到人都走了，樊素才一下癱坐到地上，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她扶起來，曲紅趕忙招呼人將她送往醫院，又囑咐郝師傅別忘了報警。

在急診醫生包紮了樊素的傷口，有些責備的說：“都已經肚子這樣大了還不小心。”又轉頭望向李東輝說：“你這做丈夫的是怎麽當的？”樊素慌忙要解釋，李東輝陪著笑說：“是我疏忽了。”一旁護士找大夫，那醫生便急匆匆的走掉了。

曲紅見狀，知道李東輝這小子還沒有對樊素死心，但這小丫頭也夠讓她刮目相看的，前一分鐘明明嚇得跟篩子似的不停的抖，下一秒還敢這樣逼退那幫流氓。

但這也太危險了，曲紅有些心痛的望著她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傷口說：“小樊，你膽子也太大了，萬一你有個什麽閃失，那可不是你一個人出事，還有這孩子呢。”

樊素當然想到這些，可是當時情急，任是誰都不肯能阻止那場打鬥，郝師傅李東輝都是老實人，哪裏是那幫人的對手，其他人受傷也不可能有自己受傷這樣大的沖擊力，所以情急之下她便走了這下策，但樊素也並不是全憑一時沖動，避開大血管，頂多是傷了表皮，並不會對孩子有什麽影響。

但面對曲紅有些自責的話語，她只是有些虛弱的微笑一下說：“沒事兒的，曲姐，你別擔心，我只是害怕當時真的釀成了一場血案。”

聽見樊素反過來安慰自己，曲紅更加自責，轉身囑咐李東輝好好照顧樊素，有說等她傷好了再來上班，這次算是工傷，休假期也算雙倍工資，樊素聽見便急著起身道謝，曲紅按住了她，又急急的說：“郝師傅打電話說要我去派出所錄個口供去，東輝，你好好照顧小樊，等下送她回去。”

瞅著曲紅走遠了，李東輝才忍不住埋怨她說：“你看包紮這樣嚴實，可是要好些天才能好了，對了，你肚子疼不疼？”

樊素輕輕搖頭說：“我還好。”現在的她不必前幾個月時候的單身小姑娘，惦記肚子裏的孩子，她也盡可能的規律生活，多吃多睡，身體素質倒是好了許多。就是眼下在這醫院裏，看到熙熙攘攘的病人，裏面大多還有同她一般血肉模糊的皮外傷，樊素不由得心裏有些發悶，起身說：“東輝，我也沒什麽大事了，走吧。”

但李東輝堅持找到了大夫幫她開了B超，檢查下腹中的孩子有沒有什麽危險，拗不過他，樊素又想到自己也該到了產檢的時間，也就不再抗拒。

好在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而且看她臨近產期，做B超的大夫也大方的告訴她胎兒是個女孩子，可以按照女孩的標準來準備新生兒的衣物了。

說實話當知道是個女孩的時候，樊素並不是十分高興，倒並不是因為她有重男輕女的思想，只是在樊素看來，這世間世事變幻無常，女孩子比男孩似乎更容易受傷害，又想到自己孤苦漂泊，更是從此要強大，好做了這孩子的依靠。

想到這裏，她便又強打起精神來，李東輝瞧著她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的模樣，便小心翼翼的問：“不喜歡女孩子？”樊素莞爾一笑：“喜歡的，只是剛剛手臂有些痛罷了。”

她的莞爾一笑，頃刻間讓李東輝心生出一股豪情，知道自己的臂膀並不是強壯的，但為了樊素，他也要更加努力些，也許以後會有機會能為她撐起一片天來。

看到樊素早早下班，午睡到夕陽西下的小玲子，拎了自己中午剛買的西瓜去了樊素的房間，剛進門就帶笑說：“你看看，我中午新買的，很甜的，我嘗過才買的。”

但話音還未落，小玲子就看到樊素手臂處雪白的繃帶，她慌忙將手裏的西瓜丟到桌上，有些心痛的低呼：“你這是怎麽受傷了？”

樊素並不想因為中午那場鬧劇說出來，憑空讓她多了幾分擔心，便搖搖頭說：“不礙事的，就是上班時候去廚房，不小心給碰到的。”

小玲子忍不住責怪樊素怎得這樣不註意，又焦急的詢問肚子裏的孩子可還安全？樊素啞然失笑，人人都直道這胎兒有這樣脆弱麽？但還是認真的說：“已經檢查過了，還好好的呢。”說著又小聲湊到小玲子耳邊說：“是個女孩子啊。”

聽到是個女孩子，小玲子一時沒有忍住眼底的失望：“啊？是個女孩子啊。”樊素曉得她也並非是因了重男輕女，不過是生活艱辛，難免同自己想的一樣，若是個男孩子，也許要比女孩子少受些委屈罷了。

但很快小玲子又高興起來：“但你也就該生個女孩子，不然你這漂亮的基因，竟是沒人來繼承了。”說完又興致勃勃的去切自己抱來的西瓜。

樊素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自己是漂亮的嗎？至少她從不這樣認為，仿佛人生起伏之後，自己再看待生活，早就已經超越了這副皮相。

休息一個禮拜，李東輝按時帶樊素去換了藥，瞧著自己傷口差不多好了，樊素就打算去上班，原本她拿那瓶子劃的時候，心裏也留意了輕重，況且自己天生皮膚薄，看上去嚴重，倒也沒有那樣重。

也正因為白皙膚薄，幫樊素換藥的護士惋惜的說：“這樣白的手臂，以後定然會留下傷疤了。”樊素倒不以為然，反正現在這副皮相她也沒有特別在意，但一旁的李東輝有些心痛，他詢問護士：“醫院裏有消除疤痕的藥水之類的嗎？”

樊素攔著他說：“不礙事的，不久多了幾條疤痕麽？”護士回答說：“什麽藥水都沒用，這種疤痕以後會慢慢變淺，但消失是不會了，只有去做激光手術祛疤了，但那手術比較昂貴，本地也保證不了療效，只能去了大城市看看。”

李東輝聽完，心裏深深有些自責，自己以前不該年紀輕輕就虛度了光陰，該努力賺錢的，不然現在也不會聽人說昂貴，就登時有了英雄氣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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